四十
话转回来,还是说张馨竹的故事吧,这时,他在黄鹤楼的顶上。这黄鹤楼是解放后的1981年10月破土动工的,1985年6月落成。新的黄鹤楼的建起,离旧的黄鹤楼焚毁,一废一建,已过百年。
也许張馨竹这人天生运气特好吧,刚好建成几年,就有幸能一睹胜颜。
这天黄鹤楼刚好又要新增几处配景,围墙需向外延伸,要重新砌过,出了通知谢绝游人参观。他的飞云飘来,下面没有游人,恰好此时江面又飘来一团雾气,才没被人看见。他把飞云降在黄鹤楼顶上,走下飞云站在斜瓦面,将飞云收折成一张小帕放入黄布包,模了模1.5米高的楼攒尖顶,从金碧的琉璃瓦走到飞起的檐角,然后双脚吊住,倒挂金钩式轻灵的一荡,人已进了顶层的大厅。
顶层大厅宽有18米左右,取名叫瞭望厅。瞭望者,高处远望也,这顶层高有40余米,又是四面开窗,真是名符其实。北望滔滔大江坦荡奔流,对岸晴川历历,龟山隐隐,更远是中原翻腾的烟云;南望武昌城区人烟,世态繁华,车水马龙,延伸向湘桂南粤;西望是巴山蜀水,山高云急,气象万千接雪山高原;东望是大江东去,吴越悠远,天高地阔迎日月喷薄。此情此景,配大厅正面的“长江万里图”中的松柏倒挂,迴崖沓嶂,乱石穿空,气势扑面而来,使人浮想连翩。
他从顶层下到四层。四楼外面建有回廊。大厅用屏风隔成几个小厅,内设着当代文人字画和旅游商品,凡旅游之处叫人淘腰包的都是假货多,沒啥稀奇,引不起张馨竹兴趣,所以立既下到三楼。
三楼也建有回廊。大厅是一幅幅唐宋名人的绣象,如崔颢、李白,白居易、陆游等,并附有所写的有关黄鹤搂的诗作。张馨竹忽然想起崔颢诗中那句“晴川历历汉阳树”,正好今日也是睛好天气,急忙跑到回廊上观望对岸景色,寻找诗中意境,想看俞伯牙是否还在对岸琴台弹琴。正这时,忽听搂梯脚步声响,从四楼走下两人来,边走边说着话。
只见一人穿白衣长衫,头戴文士冠,面白,丹凤眼,三须长髯,给人以飘逸出尘的感觉。另一人穿赤色长衫,腰朿黄帯,头发往上打成道土结,面色微红,赤眉善目,手握一柄拂尘,一见就知是位得道的高人。张馨竹想,我刚从顶楼下来,上面空无一人,几时钻出这两人来?
只听白衣者道:“子安兄,自洞庭一别,怕有四百载了吧?”
另一人道:“是呀,四百年,三朝更替,人间演出许多沧桑,而岁月呢?往事如梦,只是眨眼功夫。前些日子恰逢纯阳道友从东海经过,说往峨眉访友时路经武汉,见黄鹤楼废弃百年后又得重修,我也想再来看看。想不到能遇上青莲老弟,也是回来故地重游?”
二人走向北面回廊,面向滔滔长江。
白衣道:“我数次登临黄鹤楼,也数次在楼上送别故人。此楼是我意气风发之处,也是送别故友的伤心之地。真是三叠回肠,纠结无数呵。”
赤衣者问:“记得老弟最后一次经过此处,是乾元元年五月吧?”
白衣者道:“子安兄真好记性。那次是被朝庭流放夜郎时经过此处,当时惆怅满怀,才写了那首‘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搂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时光荏苒,不觉间就过去一千二百多年了。”
两人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说活,己近回廊,这时张馨竹正好在三楼北面廊边上,听得一清二楚。说那首诗写了一千二百多年,推算起来岂不是唐朝时人?既然写诗,一定是诗人了?
可惜张馨竹古书读得少,只知唐朝有诗人李白、杜甫,还有写黄鹤楼的崔颢,都是在初中的课文上读过。这两人,一个称对方为子安,一个称对方为青莲,课文上都没有读到过,搜索枯肠,沒找出这两人名字,他想,也许不甚出名吧?
张馨竹虽读书少,但对有学问的人一向敬仰,见二人谈吐不凡,气质飘逸,又是前朝古人,顿生敬意。忙上前一抱拳,身躯前曲,学古人礼节,施了个后生礼:
“见过两位老先生!恰才听两位前辈说旧地重游,想来对黄鹤楼知之甚祥。我是远方游子,初临此楼,不明处特向二位前辈讨教。”
黄衣人转身还礼,道:“原来是位小友,讨教不敢,但说不妨。”
张馨竹道:“刚才白衣前辈念了一首诗,思乡的眷念浸透着去国怀乡的悲怆,写得太好了!不过其中有句‘江城五月落梅花’,我想,五月己是初夏,那来梅花?难道一千二百年前的气候与现在有异?那时五月的江城还朔风瑟瑟,玉笛声中还有梅花纷落?”
黄衣人含笑不语,只用眼光指了下白衣人,意思当事人在此,还是让作者本人解释吧。
白衣人手扶栏杆,目光望着远处的奔流,仿佛尽力寻找很多年前的模糊回忆:“江城五月确实没有梅花。当时我遭朝庭眨谪夜郎,途经黄鹤楼下,心情十分沉重,犹如腊月寒冬。西望长安,长安不见,有家难回,满目沧然。无奈处,刚好听见黄鹤楼传来的玉笛声声,笛声吹的是《梅花落》的曲子,笛声里的梅花片片飘落,景由情生呵,‘江城五月落梅花’是我当时的心景。小友读文章追求甚解,使人佩服。小友听说过六月飞霜的故事么?”
张馨竹答:“沒有。听老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死啃书。原来诗中还有这多奥妙!看来你们真是唐朝的人了,可认识有一个诗人叫李白?我是他的鉄杆粉丝。我读过他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跟你刚才念那首诗一样高明。你想嘛,天上高悬一轮明月,月华照在故乡的原野,也撒在游子的床前,就有了一种中间载体,曲线传挮,游子抬头望见明月,明月又望见遥远的故乡,是不是就象游子也望见了故乡?故乡就在床面前,手都够得着了,当然故乡就不远了。真是高明,写得太好了!”
张馨竹摇动着身躯,闭着双眼,把自已想象成一位老塾师的夫子样,尽量让自已显出淘醉中的斯文。
一会阳春白雪,一会下里巴人,雅俗并存,前后的反差出人意料,引得两位老人哈哈大笑。
张馨竹见一番言论竟然感动得两位一千二百年前的古人哈哈大笑,认为是见解深刻,理解透彻,才使两位老先生感动得大笑,不竟对自己暗暗佩服起来。就象小时候做作业,老师意外的给了个100分,心里象吃了蜜糖一样舒服。一想到蜜糖,才发觉好象有些锇了,又继续说道:
“我倒希望天上的明月能落下来,能变成喷香的月饼。举头望明月,园月不可餐,月既不解馋,唾涎三尺三!我还是昨日中午吃的饭呢,现在前胸贴到后背,肚皮早锇得咕咕叫了。今天公园停止营业,小卖部都关门放假,找点吃的都没有,真扫兴!”
两位老人越发有了兴趣。
赤衣人道:“小友从明月引伸到月饼,转折得贴切,到有新意呢。公园今天放假,我们的肚皮可不能放假。不如这样,今天我作东,请大家一桌酒席,就设在北侧迥廊,面江望景,边吃边聊如何?”
张馨竹回道:“这里离饭店较远,我下去看附近有没有电话,订一桌外卖,不知公园的人让不让端进来?”
白衣人一直在欣赏这年青人的杰出表现,这时发言道:“小友不用去操心了,子安道友既然说作东,自有他的安排。”又转身对赤衣人道:“子安兄,就看你的了。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无酒不算席,可不能夸待了这位小友。”
张馨竹急忙道:“我这里有现成的酒。”
打开黄布包,取出咋日剩的四瓶天厨御酒。酒一取出,立既三楼大厅弥漫酒香,把其他空气都驱赶了出去。三搂大厅只剩下御酒散发的香气,香气密积得把大厅包围起来,连江面吹来的风也无法挤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