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又戴着他们倒回菜园埧,走向阳隧道,转一个弯,再走一条向上倾斜的大街,经文化宫后门,东转西转,已到两路口。张馨竹问:“甘兄要载我们到那去?甘兄不是在沙河县外事局么,怎么又在重庆市了?”
“刚调来,才报到两天。你猜我现在的局长是谁?是我干妈的表弟的姨爹的幺舅。我是海归嘛,他们看起了我是人才!正培养我呢,我一调来就升科长,不过是副的哈。喂,到重庆来干啥?”
“准备回江津。张哥子邀我看今晚的足球赛,明天就走。”
“没问题!我干妹子的干爸的干亲家就是学田湾体育场的,要几张票?一个电话就搞定。不过,小兄弟还是先去理个发,衣眼也有味道了,我可是斯文人,万一遇到熟人不好介绍。”这干豇豆虽好显摆,但性格处向,对人随和,对谁都打得拢堆,人缘还不错。
车开到解放碑一条背街,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张馨竹和张雹去找了个小店理发,干豇豆在车中等着。费去半小时,两个小圆头,共二十元。
两人转回来,就见车旁围着几个人,一律平头,黑衣黑裤,戴着墨镜,把干豇豆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用手揪着干豇豆的脖子。另有数人也是一样打扮,站在二十米外。只听干豇豆在人堆里靠着车门大声争辩:“我可不认识你们!不要乱来哈,我可是有身份的人啊!”
张馨竹上去问道:“有话好说,什么事?”见有人来,另数人也渐靠拢。
领头的道:“不关你们事,识相的走远点!这小子上星期六打麻将输了我二十万,今天不还钱就拿车抵账。”
上星期六?干豇豆不是在三峡带几个老外旅游,在霞姑农家乐正好遇上我吗?那时干豇豆还在沙河县外事局,何来在重庆与这几人打麻将?张馨竹一听就知是遭街头地痞牛氓敲诈,想搞几个黑钱。有张雹在旁边扎起,张馨竹决定与这些小混混开个玩笑,大家逗起耍一盘。
张馨竹接过话题:“恰好这事与我有关!你可能记错了,上星期六输二十万的是我!”
“你?小叫化?”领头的见张馨竹穿一身破旧衣服,象个叫化。
世上冒充好事情的有,还没有听说有谁冒充别人的赌帐,最稀奇本来是敲诈的借口,假的,有人却马上承认。领头的心想,这小叫化是不是有精神病?既然承认,假的变成真的了:“那就马上还钱吧!没钱只好抵车了!”
张馨竹道:“我这车刚买来,暂新的德国喷嚏式123(已记不清干豇豆介绍的车名,大概是这名字),二十万就抵了?况且我这车欺生,不好使,脾气也不好,有时还咬人。”
领头的见张馨竹说得认真,有些奇怪:“不好使还咬人?难道是匹马?”
张馨竹道:“也差不多,是我把马腿换成了四个轮子。你不仿试着用手摸一摸?”
那领头的真用手去摸了下车门,结果什么也没发生,知道是在耍他,有些恼怒。
张馨竹道:“要钱好说嘛,我这就给!不过,钱在我大哥那里,看他答不答应。”话题一转,把张雹抛了出来,把干豇豆拉过一边,等到看好戏。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张雹。一看张雹一米九多的个子,长得虎鼻豹眼的面目,先就牙缝里嗤嗤透了寒气。但仗着人多,也不畏惧。
张雹说:“我这兄弟是有点好赌钱,还喜欢赌大的,但头脑不好使,经常爱记错。好象那次赢钱的是我,不是你,所以把二十万给我了。把二十万给你我可舍不得!你们身上有刀吗?你们不要动刀动枪的来抢哈!大家不要打我哟,我皮肤嫩,我好害怕呵!”
张雹一米九的身个,长得臂大腰圆,这时却用手蒙住双眼,十指尖尖的摸出一方丝绢,在大鼻子上揩一下,象就要哭出来样,一幅又害羞、又害怕的样子。看得张馨竹在旁边急用手掩嘴,怕笑出声来。
这那是害怕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挑衅。但这帮人却没有看出来。
这帮人在本地可小有名气,江湖人称黑衣帮,明抢豪夺,拐骗偷拿,成员都是些半截拖鞋的江湖混混。那时国内还没有黑社会的字眼,叫牛氓团伙。这领头的叫牛二。
牛二一见张雹虽人高马大,胆子却很小,那有大男人还用手把眼晴蒙住,那么害羞,还用五寸小手绢揩鼻涕?牛二一听张雹说“你们不要动刀动枪的来抢哈”就觉得好笑,心想,一定是吓得六神无主,只好可怜样讨饶了。今天遇上胆小的山猪儿,他怕刀,我就偏用刀。
牛二忽然抽出一把八寸长匕首,对着张雹胸腹:“快把钱拿出来!”
张雹显得更害怕,双手乱颤,浑身发抖:“不要!不要!我害怕见血。”
牛二有些生气了,看来今天不动点真的钱拿不过手。他手一用力,“嗤”一声己刺破外衣,意思是就叫你见点血。这黑衣帮还初成气候,用的都是些拐骗恐吓的江湖手段,还没闹到真敢杀人放火的地步。牛二本意是稍稍用力,划个小口流点血,你一害怕总要拿出钱来。
那知匕首却不听使换,好象谁在后面使力,真的下去用力一划,把张雹肚腹划开了一尺多长,深已可见内脏。张雹却不喊痛,就那样站着,也不见血流出来。
一群黑衣帮成员围在四周,因惊骇而张着大嘴,只见张雹弯腰看了一眼划开的肚腹,嘴里反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怎么不见血呢?帮个忙,还划深点好不好?”
这些江湖混混那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生生的活人肚腹划开,不流血地站在面前,没有痛苦,没有喊叫,眼神那么平静,如微风吹拂的二月早晨的冰湖。但那声“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怎么不见血呢?”如血珠滴落冰凉的刀尖,比腊月寒风还要刺骨,就象深夜一人走在荒山野岭,朦胧月光下忽然看见一张没有鼻子眼晴的惨白面孔,还忽然对你一笑。这种情景,再胆大的人,也会毛根直立,不寒而栗。想跑,但双脚已惊骇得无法移动,大家就那么呆立着,动弹不得。
更出呼意料,这时就听张雹的肚腹内发出马达的声音,划开的穴口竟飞出一群马蜂来,马蜂象一群小型直升机,嗡嗡着扇着双翅扑向混混们的面门。这时不知谁才发一声喊:“跑呀!”众人才象解冻的冰雕,鸭群样扑打翅膀向四方逃串,仿佛地狱牢门已被打开,一群魔鬼在身后追赶。但已经晚了!每个混混的头上都追赶着几只马蜂,马蜂们象一群黑衣护士样举着小针,嘻嘻哈哈,边笑着边很专业地往平头们的身上猛刺,你护头它就刺手,你护手它就刺头。一会就刺得混混们喊爹喊娘,满地打滾。
这马蜂的毒刺城里人可能少有领教,山区人最了解,可说是闻蜂色变,其毒性是大到可以刺死一头水牛。山区人从马蜂窝边二十米远经过,也要轻手轻脚不敢大声说话。这群混混那是马蜂对手,一会就被刺得抱头求饶,满地打滾。尤其是那领头的牛二,头的两边已高高隆起,象二支牛角刚刚长出,成了“小荷才露尖尖角”。
张雹收了法力,恢复本来,肚腹早己合拢,原来刚才不过是幻像。
张雹道:“我们走吧,这些‘好朋友’起码要痛苦半月。让他们吸取下教训,才知江湖深浅不是随便乱混的。”轿车起动时,张馨竹把头伸出窗外,对那些平头们喊了一声:“拜拜,”去找中午吃饭的地方。
“张兄真是了得!今天不是二位,我可吃大亏了!只不知张兄怎会变出那些蜂老弟来,我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破绽。说咬人还真的会咬人。”干豇豆被解救于危难,心存感激,但不明所以,还认为那是魔术。
“你当然看不出破绽,因那些马蜂是真的,”张馨答道,“是张哥从不知那处山林里搬移来的呢,当然会真的咬人。”但对于象干豇豆这样饱读课本,喝墨水长大,留过洋的人,你越解释他越糊涂,就象对着一头牛解释什么是乐谱。
其实法术跟魔术一样,不会无中生有的变出东西来。魔术采用的是障眼法,需特定的环境和导具,是把先准备好的东西让你迷惑成是变出来的。而法术则不用障眼,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把眼晴睁得再大,也会用法力从其他地方搬迁过来。空气不会长出东西来,这处多出来的是另一处少下去的,就象窦老前辈在黄鹤楼上从江津的一处山野搬移过来一株桔树,张雹搬移来马蜂,是从某处搬移来的,两人用的是同样原理,手法不同而已。
如果单说变幻东西这方面,用唯物论方法是无法理解的。要知我们常人的认知世界只在三维时空之内,而懂法术的人已认知四维时空或者己达五维时空,我们看不见的他们能看见,我们办不到的事情他们能够办到。所谓法术,并不神密,不过是认知了另一个时空,把对多维时空的认知,运用到我们认知的三维空间而已。张馨竹也只刚走到门边,万不知一,这里就不繁述。
干豇豆为了表示感谢,用车载着他们在解放碑转了一圈,待他们在三八商店买了身干净衣服后,决定请他们到巴国食府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