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战斗还在进行,干豇豆可没那么幸运。
干豇豆不会腾挪,只好躲在张馨竹的身后,双手死死拉住张馨竹衣服的后摆。张馨竹左他左,张馨竹右他右,缩着头,随张馨竹的身姿扭动,有点象老鹰捉小鸡游戏里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张馨竹回身看,干豇豆已气喘吁吁,张着大嘴出气,左裤管己被电光击穿,一只脚的皮鞋也跳丢了,光穿着袜子在地上蹦。
张馨竹问:“豇豆兄,怎样?能坚持吗?”
干豇豆:“还好,没打着。这是怎么回事哟?这魔术好象有些真。你手上有剑,看起来他们有些怕剑。我两手空空,连还手的的东西都没有,你黄包里还有没有家什(东西)?”
张馨竹把剑交给干豇豆,说:“你来舞剑,我找东西。”张馨竹想起包内还有一把叶宾送他的匕首。
干豇豆接过剑,学张馨竹的样子向四周划动,一划,剑往下坠,急忙两手握住,还是舞不起来。这把剑有二十多斤,干豇豆一介书生,手无搏鸡之力,怎舞得起来?这一迟缓,风雨雷电早象雨点般打来,张馨竹身上早挨了三次炸雷,二回电闪。张馨竹这时一只手已伸进了黄包,只能用另一只手在身前划动,本来只是种本能的躲避,谁知一股真气划出,在四周形成气墙,把风雨雷电都阻在气墙外面。
回头再看干豇豆,干豇豆虽在他身后,右边裤管又被击穿。干豇豆哪里还顾得了重剑,急忙丢了往飞云上爬。说来奇怪,一上飞云,风雨雷电俱都失效,干豇豆脚边又落下七、八颗园球和五支箭镞。
不说也清楚,圆球是雷弹,箭镞是电光,都被飞云化解,失了效力才掉落下来。张馨竹暗暗心慰,想不到飞云有此暗藏的功力,干豇豆有飞云保护,也放心了。
干豇豆爬上飞云,见雷电俱都失效,终于舒了口气。但还是没明白道理,以为又是受潮的哑弹,跳起脚大骂:
“哈哈,还是没打着!火药受了潮,射箭也没力了。跟我玩?累死你!”
再说张馨竹这边。他把剑给了干豇豆,一只手伸进了黄包,只空了一只手在身边乱比划,真气随手的划动,形成光墙。其实他不比划,让风雨雷电随便击打,碰到身子也会化为无形。但他不知道,还手在乱划,脚在乱跳,显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风雨雷电见打向干豇豆的法宝俱都失灵,认为干豇豆法术了得,都转向往张馨竹这边招呼,一致想,先把法术弱的收拾了,让强的势单力薄,这叫各个击破。
这时张馨竹伸进黄包的手终于摸到一件硬物,以为是叶宾送他的匕首,急忙握在手中向风雨雷电所站方位一扬,只见一道光芒随手而出,犹如剑锋,所指二十米内,触者非死必伤。风雨雷电四人腾空跳出光刃之处,他才有空观手握之物,哪是匕首,是一把黄色小伞!才想起是哮天在聚仙岩临别所赠之物。
别看这物件玲珑小巧,原来如此神奇,可比金钩剑还要利害!不由想起哮天临别曾言:“凡遇危难,打开小伞便能逢凶化吉”,忙把小伞一撑,二十四根骨子向四面刚一打开,便如真伞一般大小,把他罩在里面,并有二十四道红光向外扩散,一股力向外一送,又往回吸,风雨雷电早拿捏不住手握之物,纷纷脱手飞出,四人兵器在张馨竹身前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看天空,云开雾散,又是满天星月。
“哈哈哈哈,我说要累死你们嘛!打不赢了哈?脾气还不小呢,气得把东西都丢了?”干豇豆从飞云上跳下来,踮着一只脚,去找丢了的那只皮鞋。
奇怪还在后头,只见风雨雷电四人先是一愣,然后在空旷跪成一排,两手前撑,象伏首叩头样。
干豇豆上前安慰道:“不必不必,胜败仍兵家常事。我们可是气量大的人。不过打次小架,又没伤着我们,何必如此慎重的谢罪呢。”
雷神抬头道:“谁谢罪啦?我们这是给师傅瞌头。”
干豇豆道:“这更不必了!我们可没说要收谁做徒弟。”回头问:“馨竹,你说过要收徒弟了?”
张馨竹见干豇豆利嘴尖舌,得理不饶人,话忽然递给他,他也正为这事奇怪,回答:“我也没有。既然都跪下了,心还很诚呢,好象不收不行。”
雷神道:“谁说要给你们当徒弟啦?你们拿着我师付的宝物,我们见物如见人,当然要下跪。”
原来并不是谢罪,也不是给他们下跪,是给张馨竹手拿的黄伞瞌头。
四人跪成一排,看来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们的师傅就是小黄伞原来的主人了?这把小黄伞是哮天送张馨竹的,难道哮天是他们师傅?不可能!按哮天贪玩的性格不会教徒弟。张馨竹仔细回想聚仙岩上与二郎神、哮天分别的情景,忽然记起哮天好象说过小黄伞是燃灯道人送他的。
“啊,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是燃灯老前辈座下的高徒?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淹了自家人,大家起来吧,不如趁这风清月朗,大家聊聊?”
雷神等人己出师一千多年,仍不忘授业的师傅,可见是尊师重道之人,其他不说,单凭这点,也使张馨竹心生敬重。
“有师傅宝物在上,我等不敢起来!”
也许燃灯道人对座下弟子有些严厉,立有睹物如见人的这种规矩。就象过去皇帝要给臣下说几句话,千里迢迢派个太监送来一张纸,臣下也要对那张纸瞌头,因上面盖了皇帝的章。
只要物在眼前,就象人在目前。亏这些徒弟们也记得牢,一千年不敢或忘,固执得可爱。
张馨竹收了黄伞,放进黄包,让风雨雷电都起来。同时心想,这可是等会谈条件的砝码。如果雷神等不肯接受我要其与胡家解除恩怨的和解,我就把小黄伞拿出来亮起,不答应不收伞,让他们一直跪下去!
雨伯是大师兄,站起来第一个说活:“朋友尊师是谁?怎会有我师傅的心爱宝物小黄伞?适才朋友言大水冲了龙王庙,难道和我们师尊有些渊源?”
风姨接话道:“这位朋友功力深厚,在我四人之上,必是名师传授!还有那位海龟博士,言语诙谐,游戏人间,充满禅机,单凭赤手空拳将我们四人的法术化于无形,定是西方佛祖得意弟子。我等好是敬佩。”
电母也接话道:“我的电光镜也算神界宝物,操作之法系师傅秘授,适才打斗,我见这位年轻朋友被我两次电簇射中,却秋毫无损。有此功力者非三千年修练难成,莫非朋友是故意警示我等,隐藏了真貌,实则是高深的前辈?”
张馨竹道:“非也。仙界中人不论年岁,只论辈份,既然有缘,都兄弟相称,无拘无束才好说话。我叫张馨竹,师尊嘛,有些缥渺,不好细说出来。这位豇豆兄,也并非是佛祖座下,他的师傅所在,比西方佛祖还要西方,是在北美洲学成归来,学的是经济学。”
张馨竹说的都是实话,但雷神他们因与尘世长期隔绝,只在打雷下雨时到凡尘走一遭,张馨竹说的又是江津土语,方音重,听起来就有些是也非也,概念模糊。张馨竹说“师尊嘛,有些缥渺,不好细说出来”,缥渺者,表示虚无没有也,但他们却听成“师尊叫‘嘛有些缥渺’。介绍干豇豆也是大实话,干豇豆上大学在美国,当然比印度还西方了,经济学是新名词,风雨雷电听不懂,也理解成是一门高深法术。
张馨竹继续说道:“至于小红伞,也不是你们师傅送我的。是你们师傅送给二郎神的七弟哮天的,哮天你们该知道吧?咬孙悟空腿肚子那位!哮天是我义兄,在聚仙岩与我离别时又送给了我。我见你们法术了得,才拿出来抵御,想不到竟是自家人。”
雷神这才说道:“原来是这样。您的师尊‘嘛有些缥渺’,虽第一次听说,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哮天前辈与我们师傅有结拜之交,我们称呼师叔。前辈既与哮天师叔是兄弟,我们怎敢与前辈以平辈相称,也应呼师叔才是。师叔怎会来这里?难道与云水岩的狐家有些缘由?”
张馨竹忽然想起母亲也姓胡,既然说到狐家,正好编出一段话来:“雷神兄,你称我为师叔,我年龄比你小,不敢妄大。云水岩胡庄主是我母亲族人,虽许多年没啥走动,论辈分应是我舅舅。这次受母亲所托,来走亲戚,碰巧遇见这事,并不是我有意出头。一千年的往事已经久远,其实你们两家原来也是邻居世交,胡家先祖一次失手,一千年来也付出了代价。我看这样,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双方握手,一泯恩仇?”
张馨竹说话说得很娓婉,称呼雷神为兄,放下师叔的架子,免去以大欺小之嫌,雷神听来顺耳,当然受感动。其实一千年来,雷神对父亲受胡家醉箭误伤的仇恨早己淡化,一百年一次的对胡家的雷劫,因有判词在案,不过是例行公式。当时与阴庭判官私改判词是在气头上,那时内心只想复仇,一千年来私改判词一事一直拴结在心,虽未东窗事发,总是一种隐忧。今日正好下台阶,何乐不为?
“师叔说的是,我虽有化解之心,但有阎王早年判词,上天雷部也是按当年判词每百年下一指令,上面既然下达,我等也不能不执行呀!”
“这好办。雷神兄既然是当事一方,可写撤消判词的申请呀,就说时过境迁,愿化解当年怨仇,无期改为有期,有期变为过期,案件发还阴府重审,阴府那面我自会帮你了结,如何?”
“一切听师叔吩咐。”
只要雷神愿写申请,事情就好办了。张馨竹想,凭与广文王的关系,又有牛头、马面、白无常的兄弟情谊,岂不就好比在自家灶头炒一盘小菜?
办成这件大事,化解胡梦蝶一家之危,并免除了狐氏家族每百年一劫的后患,心里好是高兴。虽在荒山野岭折腾了半天,最后还费了一番口水,但想起来也值!张馨竹心里一高兴,就又得意的口无遮栏起来,爱开玩笑的脾气又犯了:
“既然四位有心认我这位师叔,四位贤侄心意我领了。今日初次变面,师叔也无准备。见面礼嘛,师叔这里有三颗明珠,要分也分不均匀,这明珠在人间虽是至宝,对你们只能是在把玩时对师叔的念想。这样吧,谁先喊要,我就给谁,好不好?”
先时还叫互相称兄弟,这时又自称师叔,还要送见面礼,这个叫张馨竹的凡间小子有时候就这样疯疯癫癫。
“我要!”谁知四人却几乎同时喊出,不知谁还重复了一声。
“四位贤侄都要,可把我难死了!是不是想叫师叔分不均匀难堪?哈哈,——我先时数错了,正好四颗,一人一颗,也不偏谁。”
张馨竹模出明珠,黄红蓝紫,四种颜色,四人分别接过。
“谢过师叔!”四人一齐揖谢。
张馨竹接着道:“胡庄主洞中还备有薄酒,四位贤侄何不随我一同到洞中叙叙?”
“不了!上面的执法指令是一个时辰,现卬时已过,我们还有其他任务,达县方向卬时三刻还有一场雷雨呢,以后碰面机会还多,就此别过师叔。”
四人各自捡了地上的法器匆匆离去。
喜欢展现和自恋的人怎么哑巴啦?张馨竹一直奇怪,在与风雨雷电谈话期间,一直喜欢说话的干豇豆为何如此安静?待四人走远,才发觉身边发出拉风箱的声音。原来干豇豆傍晚时分追赶路程走了几十里山路,与风雨雷电打斗时,为躲避雷弹电簇又蹦跳了一个时辰,早累得筋疲力尽,倒在飞云上已睡得呼呼香沉。
看天色,己是黎明时分,张馨竹仰望初起的苐一抹云霞,望着望着,也哈欠连连起来。
因一夜未曾合眼,上半夜路途劳顿,在庄院喝了十几碗酒,下半夜又鏖战半宿,困意难禁,也仰在飞云上不知东西南北,呼呼的扯起噗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