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长篇小说《悠悠岁月》——谨以此篇献给曾经战斗在北大荒的知青战友

女知青们扛着树杆往山下走，胡晓从后面赶了上来说：

“咱们伐的树今天就运完了，瓦工班盖的房子也要竣工了，钢厂的钢水也要流出来了。听说明天兵团首长要来剪彩，还带来芭蕾舞剧团呢！”

经过工兵连几个月的会战，十五栋红砖瓦房，矗立在跃进山下。一座座钢炉拔地而起，火红的钢花，象一条条飞舞的彩带欢快地流淌。它歌唱着参加会战的兵团战士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伟大精神，它是用兵团战士辛勤的汗水换来的。

兵团首长检剪彩完毕后，晚上要请大家到露天广场观看现代芭蕾舞剧《白毛女》。知青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哪里来的芭蕾舞剧团”

“是从北京请来的吧？”

“听说是三十八团芭蕾舞剧团演的。”

“三十八团还能演芭蕾舞，脚尖能立起来吗？”

“吵吵什么呀？到时候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吃罢晚饭，参加慰问大会的兄弟团都先后来到会场。钢厂指挥部对工兵连很重视，把大家排到会场的正中间，而且是坐在最前面。

兵团首长刚刚讲完话，一位年轻漂亮地报幕员，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舞台。她稍微停顿了片刻，就用那甜甜的嗓音报幕：

“革命现代芭蕾舞剧《白毛女》演出现在开始，演出单位一一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十八团芭蕾舞剧团。”

大幕徐徐拉开，伴着“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的音乐，白毛女出场了。会场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全都站了起来。他们就是想看一看，兵团自己演的芭蕾舞，脚尖是否能立起来。紧接着，会场上下，一片哗然。

“哎！脚尖立来了！立起来了！真是跳的芭蕾舞！”接着便响起了经久不息地掌声。大家觉得演员们那精彩的芭蕾舞姿，不亚于中央芭蕾舞剧团，对他们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演出结束后，赵亚维对身边的胡晓说：

“胡晓，你还别说，咱们兵团还真有能人。你看喜儿和大春，那芭蕾跳得多正宗啊！他们那脚尖能立起来，也不知是怎么练的？”

“听说这些演员，都是一九五八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三十八团的中央芭蕾舞剧团的芭蕾舞演员”

“怪不得跳得那么好呢！”

半夜里，赵亚维想出去解手。她坐了起来，顺着窗子向外望去，黑乎乎地大山，阴森森的原始森林，象刺猬一样的野猪，实在是让她不敢独自出门。她一会起来，一会又趴在床边，看着地上朽木发出象鬼火似的亮晶晶地磷光，鼓了半天的勇气，也不敢下地。她几次想叫醒胡晓陪她一起上厕所，可见胡晓睡得正香，不忍心弄醒她。赵亚维被尿憋得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折腾来折腾去，把身边的胡晓给弄醒了。胡晓揉着眼晴坐起来问：

“赵亚维，你不睡觉瞎折腾什么呀？是不是又想上厕所了？”赵亚维难为情地说：

“早就憋得够呛了，可我一个人又不敢去！”

“那你怎么不早叫我，憋着干什么？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赵亚维怕吵醒别人，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她被这泼尿憋得提着裤子跑到门口，刚刚撩起门帘就蹲了下来。借着地上朽木发出的磷光，她突然发现门口有一条蛇，正昂首挺胸地向室内张望。赵亚维还没有尿完，就急忙提起裤子连滚带爬地上了床，叫喊着：

“蛇！蛇！”

胡晓听说有蛇，也惊魂落魄地跟着上了床。

喊声惊醒了宿舍里所有的人。大家惊恐地从热被窝里爬起来，见门口果然有一条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女知青们吓得全都用被把头蒙得严严的。还是快嘴胆大，她立刻把头伸出窗外，冲着男知青宿舍喊：

“快来人啊！我们宿舍爬进蛇了！”

此时，车伟光睡得正香甜。朦胧中，他听到女生宿舍好象有人在喊“蛇”，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用手捏了一把大腿，感觉有点疼。停了片刻，他又听到有人喊“蛇”！就一骨碌爬起来，冲出门外，来到女知青宿舍。他迅速地撩起门帘，看见地上果然有一条蛇。这条蛇听到大家的喊叫，正想夺路而逃，车伟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刚要用脚踩住蛇，就听小南方急切地说：

“别动，我来！”

只见他用手死死地抓住蛇头，然后拎起来在空中轮了几圈，蛇身就立刻脱了节，在地上蠕动挣扎着。这时，小南方对车伟光说：

“快回宿舍找一个烟袋锅子来！”

车伟光听罢，迅速跑回宿舍拿来烟袋锅子。小南方拿出一根火柴棍，从烟袋锅里抠出一点烟油，放在蛇的鼻孔上，蛇一会就没气了。小南方显得很兴奋，拎起蛇高兴地说：

“阿拉明天有蛇肉吃喽！”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来到山脚下，把蛇挂在一颗较矮的树枝上，然后用刀在蛇的脖子上轻轻地划了一圈，再用手拽住蛇脖子上的皮，用力猛地一拉，蛇皮就象脱了裤子一样，顺利地被脱了下来。他把蛇拿回帐蓬剁成寸段，用凉水泡了起来。

晚上收工回来，小南方找了个煤油炉子，拿出在山上采来的蘑茹就开始炖了起来。倾刻间，帐蓬内外就弥漫着浓浓的蛇肉的香味。有几个南方的男知青，馋得围在炉前直转。蛇肉蘑菇炖好了，小南方对车伟光将军：

“哎！车伟光！侬敢吃蛇肉吗？阿拉小时候在南方吃蛇肉，比吃猪肉还香啦！”

小南方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香甜地吃起来。几个南方知青也争先恐后的吃。车伟先不服输地说：

“吃蛇肉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他也夹了几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尝着。他觉得蛇肉也没什么难吃的，肉质细嫩，口感不亚于猪肉。怪不得小南方昨晚逮了一条蛇，那么兴奋，嚷嚷着好几年没吃到蛇肉啦！这回他可一饱口福了啦！

车伟光想起赵亚维什么都敢口吃，何不让她也尝尝蛇肉的味道， 让小南方看看，别以为就你们南方男知青敢吃蛇肉，我们东北的女知青也敢吃。于是，他端着碗来到女知青帐蓬前：

“赵亚维！快出来！敢不取吃蛇肉啊！”

赵亚维一听车伟现向自己“挑战”，立刻从帐蓬里出来说：

“有什么不敢吃的，不就是蛇肉嘛？听说西双版那的知青，长时间吃不着猪肉，村里一个刚刚生下来八斤重的死孩子都让他们吃了。飘香四溢的死孩子肉，吸引了不少女知青也跟着吃。后来听说她们吃的是人肉，恶心得半个月都吃下饭。”

车伟光听了赵亚维这个危言耸听的事，觉得实在是难以置信，他不屑地说：

“赵亚维！你讲的这个事该不是自己杜撰的吧？”

“哼！我赵亚维什么时候撤过谎，那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赵亚维说着就夹了一块蛇肉认真地咀嚼起来。她的举动，赢得了男知青们一阵掌声。小南方佩服地说：

“赵亚维！好样的！真不愧是勇猛的女东北虎！”车伟光使劲地给了小南方一拳，打得小南方捂着肩膀，呲牙裂嘴地直叫唤，还不输地说：

兵团战士会芭蕾，

说是右派本就会，

半夜解手太害怕，

只等胡晓醒来催。

半夜遇到一条蛇，

南方抓捕欢乐多，

精心烹调众口尝，

伟光亚维也吃得。

      古老的跃进山蛇的确多。走在山上，一不小心就会踩着蛇。蛇从山上爬到宿舍，营区的小路上。南方人可一饱了口福了。鹤齐还品尝了两块。

      三十八团的芭蕾舞都把我们看傻了。看来兵团还是很有人才的。

                                              鹤齐

我父母和弟弟都吃蛇肉，就我不敢尝。

      看来您是南方人了

车伟光还提议：

“赵亚维！你给我们唱个歌吧！”赵亚维大方地说：

“唱个什么歌？”

:“就唱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吧！”

赵亚维站起来，清了一下嗓子唱了起来，车伟光他们还有节奏地为她拍着巴掌，有人还用筷子敲着碗。赵亚维唱完后，小南方也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当时知青中最流行的苏联歌曲。歌词大意是：

晚风吹动泉边垂柳，花映河水中。

忧愁遮不住一轮明月，月儿出没水中。

每当我想我的爹娘，凄凉又悲伤。

那里有我的亲爱的人儿，还有衰老的爹娘。

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勇敢战斗吧！

……。

小南方唱着、唱着，触景生情，竟然流出了眼泪。有人也跟着哭了起来。帐篷里的人，也被这歌声深深地打动了，他们纷纷走出帐蓬，跟着小南方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唱着这首歌。

钟连长也被知青们的歌声感染了，他不由自主地从帐蓬里走出来，笑着说：

“唱的不错啊！我也喜欢这首歌。”

钟连长的话，一下子拉近了和知青们的距离。有人问：

“钟连长，我们什么时候回连啊！”

“后天就走”

“啊？怎么这么快啊！”

“怎么？舍不得走了？”

“这的风景和空气多好啊？哎！等我将来在世上混不下去了，就在这削发为尼，修个长命百岁！”赵亚维的话逗得大家都乐了。

过几天你们就要到新的连队，就在兴凯湖岸边。那个连队可是鱼米之香啊！你们到那里要开荒种地，建设新的家园。”

钟连长！你总是说你们，你们的，莫非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新的连队吗？胡晓疑惑不解的问 。

“团首长考虑我一直都是搞工业的，对农业方面一窍不通，决定让我还回工程连工作。”

“哎呀！那你不管我们了？”赵亚维感到很惋惜。

“那个连是新建连队，连长是一九五八年从东海舰队转业来北大荒的。比我的年龄大，在搞农业生产方面有一套”钟连长说着话时，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

这二年，钟连长带领工程连的人转战南北，无论在思想和工作上，都没少关心和照顾离家在外的知青们。听说钟连长要回工程连了，都对他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情。

钟连长要和大家分别了，知青们送了一程又一程。那种感情，好象是儿女对父亲的一种依恋，久久不愿离开。钟连长走了很远，还回过头来向知青们挥着手，大声地说：

“回去吧！再见啦！”

                            四

    工程连的知青们又一次打起了行囊，坐上火车又转汽车，来到了座落在兴凯湖畔一一全团最边远的农业连队。

汽车还没有走近连里，大家就听见兴凯湖那惊涛拍岸，发出“哗哗”的声音，象雄伟的乐章，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放眼望去，.几栋红砖瓦房，孤伶伶地座落在连队的中央，四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黝黝的土地。

      汽车刚刚靠近知青宿舍，就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大爷站在门口。他见到这么多的知青来了，高兴得赶紧上前，热情地同大家握手，激动地说：

“我代表全连的同志，热烈地欢迎你们！”老人说后，高兴得一只腿不由自主地颠了几下。

知青们见老人这么热情，猜想这位其貌不扬的人，莫非就是钟连长所说的连长吗？这时，大家才仔细地端祥着这位老人：只见他中等身材，黑黑的脸庞。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刻上了岁月的苍桑。只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显示了他的聪慧。身上穿的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还能看出他曾经是一位老转业军官。老连长一开口就直言不讳地说：

“同志们！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今天让你们休息一下午，明天就到场院上干活。打了那么多粮食还都躺在场院上，等着上囤呢！”车伟光说：

 “这位连长还真够雷厉风行的啊！刚来就把活给我们安排好了！”

      知情们放下行李，还没有来得及铺床就跑到兴凯湖畔，欣赏着美丽的景色：

湖面的上空，飘着几朵白云。远处的湖水和天边相连，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湖。一群海鸥，一会在湖面上超低空地飞翔，头猛地扎在湖里，不停地捕捉着鱼儿；一会又箭一般地冲向云霄，有节奏地煽动着翅膀，在自由自在地翱翔。有几只巡逻艇鸣着汽笛，在湖面上飞快地狂奔。大家挥着手激动地喊着：

     “兴凯湖，我来啦！”

     这歌当年在我们村里也是知青们常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