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恋(30)
五一垂钓
五月一日清晨,天空又布满了薄云。吉达把大家叫醒了,说李队长已经来过,问他们还去不去钓鱼呢?听说此话,冷雪峰他们几个想去钓鱼的人都爬出了被窝,赶紧洗漱并到食堂打了饭菜,装入书包就去找李队长了。李队长给他们每人找了根带有细稍儿的长竹竿儿,还有两套正经的三节钓鱼竿呢,李队长说都是找老职工借来的,要他们爱惜使用,李队长也好像学生似的背了个旧的军用凡布包,带他们上路了。
一路上,李队长和他们聊了很多有关钓鱼的事;说他们刚来开荒时,这里鱼特别多,有水就有鱼,真是“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呢。下雨后,用洗脸盆在排水沟里舀水时,真能舀上小鱼儿来。有的职工用筛子捞,就在路两边的排水沟里一个小时就捞上十多斤鱼呢,大的鲫鱼都有三四两重,还有一斤多重的大鲇鱼。夏天,只要到休息时,很多人都到河边的水泡子去钓鱼,不管会钓不会钓鱼的都能钓到鱼回来。会钓鱼的都能钓到大鱼,钓得也多,不会钓的也能钓到小鱼,偶尔也能钓到大些的鱼。还说钓鱼也是有规律的,要是晴天,太阳刚出山时和傍晚时鱼最爱咬钩,要是阴天,不论什么时候鱼都爱咬钩。只是在夏天里什么牛虻、蚊子、小咬太多……
冷雪峰问道:“听说您用手就抓着过孬头?那孬头是什么样的?不咬人吗?”
“孬头是这里人叫法,它的学名叫貉,也就是一丘之貉的貉。皮毛最好,你们看见过我冬天带的那皮帽子吧,就是我抓的孬头皮做的。孬头全身都长着灰褐色或黄褐色的绒毛外,还均匀地、不是很密集地生长着深灰色的长毛,但是长毛的尖端却是黑色的,因此就有像我那样的,是全毛的帽子。还有经过加工后,把长毛都去掉了,而做成了貉绒帽子的。
孬头那玩意儿有点像狐狸,脸面很小,眼下边有条八字形的黑条纹,尾巴比较粗,也比较长,只是四支小腿比较短。一般遇到它们,基本上就是一对。它们在薄雪地里走时,留下的是一连串锁链式的蹄印。要是在深雪中,它们就拖着很深的一道沟,窜来窜去的,听到动静喜欢躲在塔头墩子下隐藏。知道什么是塔头墩子吗?那是在靠近河边的草甸子,由于经常遇到大水的冲刷,就容易把草根下的土冲走,那些多年生的草,它们的根特别发达,由于根连着根的,就能把一部分土攀在一起,而比较远的四面的土被冲走了,时间长了,它们就形成了比较牢固的柱子形状的一团根系了,所以,人们就叫那团柱子形状的根系是塔头墩子了。尤其是冬天,大雪覆盖着草甸子的时候,看不出它们。走进去,就会碰到那些特别绊脚的,突出地面的,一个个的塔头墩子了。
这些孬头如果被你发现了,就会瞪着一对乌黑闪亮的小眼睛,怔怔地望着你。当你要抓它时,它会突然咧开又尖又长的小嘴巴,龇一龇尖利的牙齿向你示威,怪吓人的。但是你别怕,一把抓住它后脖子的长毛,拎起来它就老实了。可千万不能踢它,一脚踢上去你就会后悔了。它们受惊吓后跑起来可快了,在雪地里,尤其是布满塔头墩子的草甸子里,你是怎么也追不上的。”
刘国强也问道:“听说您在柴火垛下抓过野鸡?那野鸡不会飞吗?”
“不会飞的是死野鸡,我也捡过。那是老鹰抓的,刚掏出肠子还没吃多少就被我吓飞了。抓活野鸡是在冬天刮大烟炮时,不但风大,气温也很低,都在零下二、三十度。野鸡大多都躲藏在林子边的深草丛中了。也会有些野鸡,为了躲避狐狸、黄鼠狼的袭击,就飞到住区来,躲在围子边的草棵儿里或是柴垛下。那次,中午下班前就刮起了大烟炮,我从场院回来时,看见一支野鸡飞到卫生员徐殿洪家房后。我估摸它要找地方藏身了,就顶着风跟了过去,看着它钻进了柴火朵底下。过去再看这柴垛,背风面儿都被厚雪盖住了。这支野鸡,是从迎风面,钻到柴火朵底下的雪里去的,只露出尾巴尖在外面呢,那还有不好抓的?我轻轻地走过去,看准了位置,双手一掐,就把它抱了出来……”李队长说得很轻松,使冷雪峰他们都感觉到,就像是他们自己抓到的一样。
他们跟着李队长沿着田间道向西走了很长时间,过了一道较宽些的大排水沟后就是草甸子了。这里没被开垦,是杂草和荆棘混生地带,较高些的土坡上生长着一丛丛苕条和榛柴林。远近的草丛中不断传来“嗝儿,嗝儿,嗝儿”的野鸡的鸣叫,但却看不见它们的踪影。李队长说,这是野鸡的求偶期,在草棵了里跑得很快,没人能追上,一般也是不飞的。
在草甸子里没走多远,眼前已经没有路了,他们六个人紧跟着李队长的脚印才在草丛中踩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天空中的云层越来越厚,太阳由银白色的圆盘,变成了灰白色,继而变成模糊不清的一片光斑,再后来就找不到它的具体位置了。一行行的大雁低空飞行着,有的可能以为夜幕将要降临,成群地在盘旋着寻找着栖息之地呢。
冷雪峰他们也不知走了多远,在深草丛中才闪现出一片五六米宽、十来米长的小水池,枣核形的一端与西边一条两米多宽的弯弯曲曲的水沟相连,沟里的水潺潺地向北流着。李队长说这水沟就是小索伦河,是从南面的完达山里流出来的。别看它像是一条小水沟,却是常年有水的。冬天虽然封冻了,但是上游的水泡子,冰面是不会塌陷的。因为在南面的群山里有几眼泉水,夏天,泉水不断的涌出地面,汇聚成小溪流出山来。经过五分场、三分场、七分场流入到挠力河里,那条挠力河是从宝清县流过来的,而后在饶河县流入乌苏里江。
当地把这小水池叫水泡子,李队长告诉他们现在这河里的流水比较大,是上游流下来的桃花水(化冻的雪水)。夏天时,由于上游的泉水不很旺盛,再加上天旱时,这条河水也几乎会断流儿的,这水泡子的水也没这么大了,那时才好钓鱼呢。还说向南或是向北还有大大小小好几十多个水泡子,都分布在这小索伦河的两岸。
冷雪峰他们来到的这小水泡周围,的确有条被人踩出的小路,看来以前是有很多人来此钓过鱼的。李队长把一根根四米多长的细丝线分给了他们,又用小刀割了几段细苇子当作了鱼漂,而后又教他们如何拴鱼钩和鱼坠儿,如何在鱼钩上装上鱼饵等等。冷雪峰他们就开始围在这小水泡子投下了鱼钩。
冷雪峰这是有生以来第二次垂钓,三年前,在家养病时,为了解除烦闷,为了锻炼身体,曾找邻居借了套很好的鱼具,花两毛钱买了张钓鱼票,第一次坐在北海公园西岸的垂柳下学习钓鱼的。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旁边钓鱼的人,不管大鱼小鱼都有收获。可是冷雪峰不住地向上起钩,却是两手空空……这次听李队长一讲才知道钓鱼并不那么简单。鱼坠儿拴在鱼钩的上方还是拴在鱼钩的下方,是根据不同的水域或是钓不同的鱼而决定啦;还要根据不同的时间是钓浮游在水上层的鱼啦;又什么时间钓水底层的鱼啦;此外鲫鱼咬钩时,鱼飘是怎样动啦;鲇鱼咬钩时,鱼飘又是怎样动的啦等等,真还有很多学问呢。
冷雪峰他们也学着李队长的样子,在水泡子边上,找到一处有干枯茅草的地方,再把背包里的东西到出来,用背包当作屁股垫,坐了下去。就开始栓鱼线、鱼漂、鱼钩和鱼坠儿了……
冷雪峰两眼死盯住自己面前那水中的一小节苇棍儿,水面涟漪晃花了眼,怎么也不见那苇棍儿的下沉或是跳动。十分钟,一刻钟地过去了,刘国强真像猴子似的怎么也坐不稳,一会儿把钩儿提出水面看看,一会儿挪个地方,还不住地嘟哝着说:“他*的,都是死鱼,怎么也不咬我的钩。真急人,还不如在家打扑克呢。这鬼天气,真够冷的了。”
“别着急呀,我们也没钓着鱼呢,急性子可不能钓鱼。你看你那鱼漂儿都没立起来,下水线太长了,把鱼漂向下撸撸。”孙永福像是个老钓鱼的对他说着。
“队长不说这水得有两米多深吗,我这下水线才五十多公分长,怎么鱼漂还躺着呢?”
“咱们是在泡子边上,没到水深的地方,我的下水线也只是三十公分长啊,你看那鱼漂不就立着吗。”
“李队长,您钓着几条鱼了?”刘国强大声地问道。
“我也没钓着呢,再等等看吧。”李队长也提杆看了看,鱼食完好无损,换个地方又投了进去。
老天真不作美,不紧不慢地下起了毛毛雨,多亏他们来时都穿着棉衣棉裤和高筒水靴子。但时间一长,也受不了。棉袄肩头都湿了一层,帽沿儿上也开始有了水珠。李队长看看天说:“还是回去吧,虽说没有大雨,时间一长,衣服都湿透了。今天气温很低,很容易感冒,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再一起来玩吧。”
冷雪峰不会钓鱼,又没见着鱼,早就没兴趣了,听他一说赶紧收起了鱼杆。早饭还没吃,肚子也饿了,拿出凉馒头就啃了起来。
孙永福到是很有耐性,说:“这点小雨,没事的,再钓会儿吧,下雨天鱼最爱咬钩了。”
吉达、吴长盛也都收了杆,吴长盛嘟哝着说:“操,连个鱼影子都没有,水面都不见鱼翻花,钓个屁呀。”
李队长也觉得不对劲儿,就用鱼杆向水中探着,还摇着头自语着说:“不对呀,去年就这个坑里鱼最多,水也很深,今天怎么鱼钓都不落底呢?”
他又到其他几处用鱼杆探着,忽然醒悟道:“嗨,这泡子里的冰还没化透呢,这冰面上是桃花水下来得早,水又大,盖在了冰上,底下的鱼没反上来,当然钓不着了。前年冬天雪小,去年桃花水就不大,“五一”来时冰都化透了,我们几个都钓不少的鱼呢。全怪我没调查清情况,带你们来白跑一趟。走吧,回去我请客赔礼,请你们吃油炸鱼干儿好吧。因为去年捞的鱼太多,一时吃不了都晒成了鱼干,现在还有好几斤呢。走吧,回去吧。”
他这样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来时就觉得水泡子有点怪,要说水比较深,那么向水里看时应该是发黑或是发暗,可是这水泡子的水是发白。多明显的事实,不正说明水下是一层冰吗,怎么就傻乎乎的钓起鱼来了呢?只能自己哭笑不得,总结经验吧,可不能马后炮地去说什么。冷雪峰早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起身随着他们向回走着。
……
毛毛雨变成了雨滴,老天又刮起了小风。棉衣棉裤又沉重又紧涩,吃透水的田间土路泥泞无比,每个人的鞋上都沾满了泥巴,真有些举步艰难了。可肖广九总是那么铿锵有力地走在前面,他挑选着在路边枯草棵子里面走,鞋上可以少沾些泥土。冷雪峰不断地用冻僵的手擦着眼镜上的雨水,上下牙紧咬着。刘国强、孙永福嘴唇都发紫了,他们几个就像败兵似的,拖拖拉拉地跟在肖广九后面走着。这时李队长却是走在了最后面,他为的是保护这帮北京支青,全能安全地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