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你给套个曲子吧。以后,乐队就归你和刘晓兵负责。”头开得这么顺利,石志军很兴奋。他说,“只要是欢庆‘九大’的,宣传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的,歌颂党领导下农村涌现出的好人好事的,可以用快板、对口词、三句半、相声、表演唱等多种形式编写出来。这样吧,你们各人挑选自己最拿手的形式编写1——2个,剩下的全归我。”说着,他又瞟了一眼几个当地的文艺骨干,“我还想提个醒儿啊,那些宣扬封建迷信的,思想意识不健康的内容,一律不准编进来,我们要用毛泽东思想占领无产阶级的文艺阵地。大家说对不对呀?”
“对呀!”
这天晌午,石志军趴在堂屋的大桌子上,为他的相声作最后的润色。他爸爸手里提着两个状似圆椎体的被农民们叫作“捣头”的东西走了过来:“石头,跟爹去‘捣背风’吧?刹刹馋。”
“是吗?”石志军惊喜地抬起头望着他的父亲,随即站起身一跺脚,“走!”
他们从屋檐下拿过两根竹竿,把捣头装上,乐滋滋地向河边走去。
幸福公社地处“鱼米之乡”,因不断要割除资本主义尾巴,当然不准社员们养殖鱼虾。但农闲时节,社员们哪天嘴馋了,想吃鱼了,逮鱼的法子还是很多的。人少的,撑条小船去小河湾处“捣背风”。人多时,凑个七八条船的,可以去大河里“打镣”。石志军从小到大,这样得来的鱼吃过、看过,就是没干过,他早就想过过瘾了。
来到河边,父亲撑过一条小船,从舱里拖出一面小鱼网张挂在船帮上,小船向河湾滑去。冬天天很冷时,鱼儿们喜欢在背风向阳且水流迟缓的小河湾处滞留。当地村民就会撑着条小船到河湾里,一边站在木船上使劲地跺脚,一边用捣头不住地向水中捣,被惊扰的鱼儿们活蹦乱跳,误打误撞地就会落进张开的鱼网里。这虽然是一种很原始的捕鱼方法,但运气好时,捞上三五条鱼解解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啊,爹,有一条大鲤鱼进网了!”石志军开心地大笑着,更加用力地跺着船板,手中的捣头也捣得更快捷更带劲了。他手舞足蹈,忘却了一切烦恼,像个孩子样又蹦又跳的。石爸爸偷眼瞧着,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收获颇丰。一条大鲤鱼,两条小鲤鱼,两条鲫鱼,还有一条鳊鱼。父子俩高兴地拎着鱼篓回家。
“石大爷,‘捣背风’哪?”迎面从自行车上跳下一位姑娘。
“是二柳啊,快,拎两条鱼回家吃去!”
二柳一摇头,“不了,石大爷,我赶路呢。”说着向石志军飞快地瞟了一眼。
石志军向这位昔日的“小媳妇儿”点了一下头。只见二柳脸一红,扭身上车,飞驰而去。
一到家,石志军从门口的草垛子上抽下几根稻草,在指间绕了几绕,绕成一根小草绳,从大鲤鱼的腮中穿过。“妈,这条大鲤鱼送给知青们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他提着鲤鱼向知青点走去。
远远地又听到二胡声,刘晓兵照旧坐在石碾子上闭着眼摇头晃脑的自我陶醉着。从那激越跳跃的旋律中,石志军听得出这是“赛马”。和这些从省城来的知青们交往,他觉得真长见识,受益匪浅。
屋披子的烟囟里冒出阵阵青烟,正值烧饭时间。石志军一脚踏进门,笑嘻嘻地一扬手说:“开洋荤啰,谁来‘迟’鱼?”
“我来!我来!”二胡声嘎然而止,刘晓兵几步蹿到厨房里,从石志军手中接过鱼,“呯”地朝地上一掼,一把抢过汤小艺切茨菇的刀,利利索索地杀起鱼来,“石头啊,你真是雪中送炭啊!你知道吗?我们的胃都成了贫雇农啦。”
“哪来的鱼?”汪效东从灶门口抬起头对着石志军笑问道。
“是我和我父亲去‘捣背风’捣来的。”石志军开心地笑道。
“什么捣——背——风?”汤小艺奇怪地问道。
石志军斜了她一眼,夸张地用两只手比划着说道:“就是用竹竿子在河里捣呀,把鱼吓得向网里跳啊。说实话,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捣背风’,捣到六条鱼呢。”
“捕鱼还有这么多名堂哪,真好玩。石头,哪天也带我们去‘捣背风’吧?”刘晓兵把杀好的鱼递给端木,凑进石志军讨好地说道。
“还有更好玩的呢。”石志军更得意了,“哪天我们多约上几个人,撑上五、六条船,在河里一道道排开,把镣顺着船帮在水中不停地猛烈划动,鱼只要一碰上镣,没有逃得了的,这叫‘打镣’。嘿,上镣的都是大鱼!我们这儿有句俗语叫‘小鱼不上镣’。”
“哎呀呀,太好玩了。真的,石头,什么时候带我们去镣几条大鱼,那才带劲呢。”刘晓兵简直有点摩拳擦掌了。
“这可是个既需要体力又讲究配合的技术活儿,我嘛,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石志军知趣地实话实说了。
“刘晓兵,我看你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给咱知青丢脸了。”汪效东笑着盖上锅盖,“等回家过年时,狠狠地喂上几天,让你的胃从贫雇农变成地主吧。”
“哈哈哈——”大家开心地大笑起来。
“对了,石队长,我提议再排一段京剧《沙家浜》中的《智斗》怎么样?普及革命样板戏嘛,这也是政治任务呀。”汤小艺突然谈起了工作。
“我看可以,等下午大家再一起议一议。我把写好的相声也带来了,请你们提提意见。”他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了汪效东。
一阵鱼香味袭来,端木端着烧好的大鲤鱼走过来:“石志军,就在这里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