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話外有音
朱丽雯解释说：
“月底，公社要成立‘农田规划、改造工程指挥部’。这里省里统一布置的；要全面落实‘农业学大寨’，掀起一个农田规划、改造的高潮，力争在四、五年内实现‘农田标准化，渠道网络化，桑田林业化，农业机械化的‘农业四化’。木森，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林朩森欲言又止，淡淡一笑，说，“成立‘知青突击队’。”
“这是田树勋和徐武干的事；他们不是想作‘知青’的领军人物吗？”
“你不说我善于幕僚吗？我负责宣传、鼓动工作。怎样？”
“这是慧丽的事，她作‘知青代表’一直是业余的，这回或许可以脱产了。”
“你说我作什么？总不会让我作炊事员吧？”
“没有一点上进的！你应争取去‘农田规划指挥部’，傻了，你不是有绘画的技能吗。”
“画张远景规划图吗？农田规划要作平面图和地形规划图，如果没有地形地貌资料，首先还得测绘。”
林木森真感谢父亲当年的“高瞻远瞩”。“反标”事发生后，林木森在学校彻底“孤立”了；当时男同学“尚武”（ 林木森“习武”就是此时开始的），他们排斥“失败者”，女同学正处青春萌发期，她们欣赏“强者”；父亲为使他闲心有所归，给了他一套《园林规划设计》，这是苏联的教材书。于是他没事就按教材学作“功课”，“学以为耕，文以为获”，学到了一门“技能”。
“木森，原来你是行家呀！张爱玲还问过我你懂不懂作平面图。公社近期要办一个‘测绘技术学习班’每个大队选派二、三个人参加学习，大家都在争取机会，你也赶紧活动活动。”
林木森对朱丽雯的关心很感谢，几乎要说出前去拜访陆宝林的真实目的。他忍住了，林木森想，事未果，沉默是金。他说：
“找蔡阿毛还是李忠良？钱北人才济济，刚有动静便狼烟四起，二、三个名额，僧多粥少，恐怕连钱北本地青年都安排不过来。”
“你不要在大队等，直接去公社活动。我打听过了，‘农田规划、改造指挥部’由沈书记挂帅，具体负责是王主任；指挥部要从各大队抽调十几个人，也参加测绘学习班。这些人不占大队的名额。”
林木森看到了希望。按陆宝林的说法，王宏铭的“择才”标准是“有能力的自己人。”我不达到了吗？要赶紧让舅妈去“通报”王宏铭。
“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已变成乖乖兔了，王主任也该认你作亲戚了。”
朱丽雯的话带有很浓的醋味；林木森岔开话题：“你呢？不争取一下？”
“我？我才不凑这个热闹。离开龙溪，我都只需一句话。现在我还不想离开。我的理想是作一名教师，想在龙溪小学教书。你真打算在收购站作临时工吗？”
“收购站工作季节性太强，到了淡季就得裁员；我不想给建华添麻烦。”
“就是，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必须向我讲实话。”朱丽雯直盯着他，林木森猜到她想问什么，果然，她问：“你与金凤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我俩……是亲戚，表兄妹。”林木森想实言相告；话出口却变了。
朱丽雯叹了口气；她知道林木森沒说实话。怨恼地说：“据丽洁姐说，金凤己把你当作丈夫了。这次太湖出事，她都差点昏死过去。”
“她一直对我很好。舅舅一家也有、也有这个意思……”林木森支吾道：他有些惶恐不安，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望着打火机，朱丽雯感到有一股热流在周身窜动。
这是她去徐剑峰“驻地”途中买的；当时是一种浪漫的冲动，她连赠言都想好了：“我是一团火，给孤寂的爱人在思念时点燃一支烟。”可沒送成，不知怎地不见了。在等待东风农场的船时，她回茧站换衣服，取红丝巾时，打火机掉了出来。这是天意！当时朱丽雯就祈祷，只要林木森活着，就把打火机送给他。只是这团“火”并没有点燃林木森的激情。
朱丽雯知道，此时林木森的思维己经混乱了。林木森持有“君子之风范”；他尊重、爱惜美好的事物。为了保持室内的苿莉花香，他会一直克制烟瘾。现在林木森抽烟了，是为了让我看见打火机吗？
女人是水作的；再聪明的女人也摆脱不了柔情的羁绊。何况，朱丽雯也在情与爱之间苦苦挣扎。
“你可要清醒，难道真的打算‘扎根’吗？木森，你是个‘情圣’：从徐桂香、王莲花对你溺爱便可得知，何况她是与你朝夕相处的人，难免日久生情。你的感情色彩又太浓。木森，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爰的时候；二十二日，公社会议结束；二十四日，‘测绘学习班’开班；你只有三天，顶多四天时间。听着，为了……不管为了什么，你必须离开钱北。你说话呀！”
“我说什么？我、我一定争取。”
“要有信心！木森，你的优势在公社。张爱玲对你卬象很好，凭她与王主任的关系，你应去趟龙溪。木森，记得王琳吗？就是上次在渡口码头与我一起的姑娘；她可是龙溪的‘笫一知青’，她姐夫是地委的陈书记。前二天，她问了你许多事，你对‘直播稻’看法的信，你在供铕社照壁上作‘雪梅图’，还有你去年的冤枉，说是有人反咉到县革委去了。木森，这次公社增补你为‘先进’，肯定是有想法的！首先，把你摆入‘先进行列’，清除了去年的不良印象，堵死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嘴；重提‘直播稻’证实了你有管理实力，借说‘雪梅图’，证实你有工作能力。木森，据我了解，沈书记为人正派，王主任的工作能力很强；其实龙溪正缺有能力的干部，连地、县都知道你的工作能力，他们会不用你吗？”
林木森很佩服朱丽雯的独特眼光。她能从紊乱的事物中，剔除杂枝败叶，拣去茎杆；不管是否一语中的，至少能理出筋脉来。
看来上次的女记者还真是“体察民情”来的。林木森轻舒了一口气，却又为朱丽雯而担优起来。朱丽雯崇奉爱情的伟大，世间有纯真的爱情吗？王莲花对婚姻的解读最精益：“强扭的瓜不甜，但能吃。”一句“荆棘蔷薇冤孽债，弥雾娇艳浪中还”似乎会把许多梦打碎。上下几千年，数亿的情男痴女，花好月园只是人们心底的祈望。沒有面包的婚姻若不是“棒打鸳鸯”，就是“孔雀东南飞”；双双殉情的翻来复去也就十来对。朱丽洁对她的“规劝”还不能使她“醒悟”？是她的自身优越条件而产生“知青”不会因“生存”而“扎根”，还是迷信“玉兔”的神话而被爱蒙迷了聪慧的心？如果是后者，结局会很麻烦的。林木森决定向她说出实情。
“事情我一定会去争取。只是世事难料·····”
“不许说丧气话！木森，只要你有此心，我相信一定会成功。实在不行，我给徐伯伯打电话！”
此言一出，林木森迷惘了；是多心了，是自作多情了，还是她所说“嫁人”只是幌子而己。他的表情立刻被朱丽雯捕捉到了，她狡黠地一笑；心想，待我用些小伎俩鼓起你的劲，先让你离开钱北；改变你的生活环境，脫离“小农”的世俗情爱，回归真正的生活之中。
也就在这么短暂的犹豫之中，楼下传来喧哗，金德江兴致勃勃地领着“四花旦”等几个“知青”到家喝茶；他们对“招工、提干”不报希望，乐得看完电影回家“扯谈”。
林木森回转已经十一点多钟了。李金凤还在织毛衣，昨天，李金凤给城里姨妈送了些“太湖百合”，沈少宝听她说林木森借了王建华的毛线，立马上街托人买了二斤。让李金凤还回去；余下的给木森打件毛衣。
“到底是你亲姨妈。”徐贞女对林木森说，口吻中充满嫉妒。
林木森报于一笑，说：“姨妈是送给金凤的，怕她推辞不收，才这样说的。你看，这红色的毛线，我能穿吗？”
母女俩皆大欢喜。
见林木森进门，徐贞女便侧转身面朝墙睡。
“舅妈，昨天你去龙溪一趟。”林木森说，“这回我选为先进，宏铭哥一定帮了不少忙。还好还有二斤‘太湖百合’，送给姨妈吧！”
“好！”徐贞女连声应诺，说，“其实龙溪姨妈一直让你去玩。去年的事，姨妈也说了宏铭，宏铭说，有人告发，他也拦不了，没办法。”
李金凤窥见木森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在被窉里踢了姆妈一下。徐贞女悟到出言有误，忙扭转话题，陪着笑脸说：
“你也累了，睡觉吧！金凤，明早去磨些米，我做些南瓜饼送去。”
“哪要弄到什么吋侯？”
“晚就晚点，我在龙溪住一晚。”
话外有音，李金凤借口小便；又替木森倒了一杯茶，俯在他耳边说：
“好点睡·····明天，我服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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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1/2 17:38: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