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耿枫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上她的老师健泉。
她曾把他俩的相遇设计过100次——或是在她大学的校园里，或是在她上班的路途中，或是在购物的商店里，或是在旅游的景点上……随后又把这些蓝图从自己的脑海里徐徐地擦去。她明白自己虽然发誓不想再见到他，但心灵深处却仍然摆脱不了他的身影。她憧憬着他们的不期相遇，但又暗暗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她一次一次地在中学的围墙外徘徊，却又一次一次丧魂落魄地离开。
她一度因为撞见了母亲和他的幽会而耿耿于怀，以至于严重地影响了她高考时的情绪，但几年过后，她不免为自己少年时代的冲动感到可笑。尤其当她知道那晚的一幕并非是她想象的健泉的精心布局时，当她从母亲那里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她切切实实为自己当年的行为后悔不已。她期待他们能彼此交流心声，消除误会，但却又不想直接面对，这样矛盾的心理纠结了好几年。
后来，她大学毕业，命运却又一次将她抛入深渊。于是她开始对一切充满冷漠和仇视，对于健泉的那份感情也渐渐随着日子的流逝而淡去。
健泉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他觉得仿佛像看3D电影而没有佩戴专用眼镜，眼前的这个黑衣风尘女子怎么也不能和七年前自己的那个学生重叠起来。他感觉那么陌生，那么遥远，尽管那眼神变化和七年前的晚上是那样的相似，但他还是不禁从心底里透出一股冷气。他明白眼前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学生，他想象着她是如何和宏达们调弄周旋，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有没有必要施行自己所谓的救赎？
耿枫很快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她的狡黠和尖刻。
她靠近健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眯眯地说：“怎么？仍旧是单身？还是感到寂寞了？”
健泉看着她那张薄施粉黛的脸，向后退了两步，让她的手臂慢慢地从自己的肩头滑落。他想起了多年前她的那个清纯而稚嫩的吻，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一定也想起了那个吻。
健泉想了想，平静地说：“耿枫，这儿不是我们说话的地方……”
耿枫用手朝健泉一摆，打断他的话头，说：“我不叫那个名字，请您叫我红尘。”
健泉一愣，他明白对方已不再是那个当年他可以轻易说服的女孩了。但还是有点不甘心，便说：“……我们另找个地方谈一谈吧。”
耿枫侧着脑袋斜视着健泉，鼻子里哼地一声出气，说：“谈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有必要吗？”
健泉到这里来看她当然就是想知道她的来龙去脉。但他的想法总是没开口就被她点穿，当年第一次家访不就是这样么？健泉的眼中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稚气却又老到的女孩。
眼前的女子和当年的女孩早已判若两人。黑色的真丝长衣透着白净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房间里的一个橱柜旁，丰满的乳胸高高地隆起，乌黑发亮的双眼朦胧地斜视着他，嘴唇似笑非笑地闭合着。健泉突然想到了《复活》里的玛丝洛娃，托尔斯泰笔下那个坠落风尘的可怜女子。随即，他又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好笑，她是玛丝洛娃，谁又是聂赫留道夫？自己当然不是。可现在自己不正是在扮演着想要救赎玛丝洛娃的聂赫留道夫？呵呵，天晓得！是啊，有必要吗？
健泉这样想着，他默默地看着耿枫，许久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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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3/4/10 21:09: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