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在陈晓阳驾驶新车不到十天的时间,老胡就开始发难了。他派陈晓阳与李一月、“耒古子”等八人运钢瓶去湛江,并指定李一月为带队人。现在老胡不但是车队的一把手,而且还兼任调度,他的话谁敢不听?偏偏陈晓阳就不信这个邪!当李一月通知陈晓阳到调度室开会时,陈晓阳很不高兴地说:“派我去湛江,怎么事先不同我商量一下?”
李一月立即抢白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派你出车还要征得你的同意?当年你派车时,何曾与我们商量过?命令如山倒,那是何等的权威,何等的威风!”陈晓阳不屑与李一月对话,仅仅用眼瞪了他一眼。李一月存心找茬,边走边说:“说了你,你也别不服气。你也别用眼睛瞪我,有气找老胡发,有本事你就与老胡对着干,不去就是了!”
李一月的声音早就传进了调度室,老胡被李一月的话撩得气鼓鼓的。当陈晓阳刚踏进调度室门时,老胡恶狠狠地说:“陈晓阳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派你去湛江又哪一点对不起你,哪一点亏待你?怎么给脸不要脸呢?”
陈晓阳摇了摇头,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再开口说:“老胡,你误会了。你的好心,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见我经济困难,特意派我去湛江,好让我在放空返回时带一点回头货,赚一点小钱。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给脸不要脸呢?问题是你有心而我无力。我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你身体好得很,刚才轮胎移位时,没要任何人帮忙,力气大得很。现在怎么又说力不足了?”还没等陈晓阳把话说完,李一月就横了一句。
面对着大字认不得一箩的李一月,陈晓阳并没发火,反而笑着说:“此力非彼力,一下子跟你说不清。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在对车辆进行轮胎移位。我为什么要进行轮胎移位,难道我真的吃了饭没事干,有劲无处使?不是的!我的车还处在磨合时,我要经常捡查制动,顺便来了个轮胎移位。也正因为我的车还处于磨合时,不宜重载跑长途,特别是重载跑山路。这一点请大家谅解,也请老胡原谅我的不识抬举。”
“不行!你的车必须去!宋处说过,要货单位提出来两千四百个钢瓶必须一次运到。要不,他们就到别处去要车了。你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问题,影响到手的业务和收入。”李一月又抬出了宋处。他与宋处一唱一和的事多着呢!
“他们是先付运费呢,还是货到后再付运费?”陈晓阳不愿与李一月纠缠,反而向老胡发问。
“货到后付款。”老胡想起了昨晚酒席上对方说的话。昨晚要货的王老板设盛宴款待宋处和老胡,当然,李一月夫妇也按惯例出席作陪。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他没办法到其它地方要到车。这么大一批费用,事先不预付一部分谁肯发车?”陈晓阳言下之意,少去一辆车对方也会同意的。
“你当调度时不也常常这么办的?”李一月反问了一句。
“情况不一样,那是往来单位,我们知根知底。这个王老板远在湛江,我们对他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怎么能由他说了算?为什么我们在派车时特意规定了运费的支付方式一项,怕就怕在这方面出问题。”陈晓阳想得更远一些。
“就你胆小怕事。开一部新车还怕跑长途,还说什么没过磨合期。生意来了,还担心运费。人家这么大一个老板,难道还差你这么一点点运费?你不了解他,我们了解他!昨晚在酒席上他多豪爽。”说着说着,李一月就说漏嘴了。
“怕就怕拿了别人的手短,吃了别人的嘴软呵。”陈晓阳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
老胡这一次派陈晓阳跑长途,本来就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他要等陈晓阳带回头货时,再一举将他拿下当作反面教材,然后要他下车。没想到陈晓阳根本就不为蝇头小利所动,主动提出了新车磨合期的问题。偏偏李一月言多语失,偷鸡不行,触把米。老胡不得不敢快岔开话题,皮笑肉不笑地对陈晓阳说:“没想到我好心没有好报。”
“好心总会得好报的。这是一个客观规律!但好心办错事,甚至办坏事,这种可能也是有的。”陈晓阳觉得没有必要与老胡对着干。
“那你打算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老胡紧逼了过来。
“就我本身对车辆爱护来说,我不想去。但从服从命令的角度来说,我又不得不去。我不想刚出车就给人留下一个抗命的口实。至于从调度的角度来探讨派我这时去跑长途是否合适,目前也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理更强了。何况时间也不准我们从容不迫地讨论这一个原本就是普通常识的问题。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你有什么请求?你又想节外生枝?”李一月粗鲁地打断了陈晓阳的话,显得神气十足。他好不容易才当上了“带队人”,此时不显摆显摆,哪还有显摆的时间与地点了。
“老胡,我想装好钢瓶就出发。这样我可以主动掌握行车的时间,有利于车辆的磨合,又不影响大家行车的速度。我想到湛江之前大家就可以追上我了,这样行车也不会影响统一交货。我提前一天走,出差费与停车费同大家一样。”陈晓阳没理会李一月的发难,一口气对老胡讲完了自己的请求。瞧,陈晓阳什么都想到了,你想拒绝还无法开口。这就是陈晓阳!
“胡头,我陪老三一起走。这样路上也好有一个照应,也省得你担心。我的待遇与老三一样,决不给你添麻烦。”平时大大咧咧的“耒古子”此时此刻却心平和气,轻言细语。老胡想不答应都好意思。
车至湛江只有半天的路程,陈晓阳与“耒古子”早早就在国道边的饭店停车投宿,等待李一月他们的到来。捡查完了车辆后,闲来无事,陈晓阳与“耒古子”便聊开了。陈晓阳提醒“耒古子”,车到目的地后,一定要收到运费后才同意卸钢瓶。“耒古子”连忙追问这是为什么。陈晓阳讲出了自己的担忧。他认为这一次看似能赚大钱的运输是一场血本无归的买卖。为什么呢?陈晓阳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第一,就在王老板到厂里来买钢瓶的头一天,陈晓阳遇见了湛江煤汽公司的刘经理。陈晓阳在当调度时跟他的关系不错,见面时少不了要寒喧几句。从刘经理口中得知,现在是钢瓶销售的淡季,他们公司的钢瓶还压库了五千多个,就是保本销售也无人问津。为什么王老板一次就要这么多的钢瓶,他卖给谁?按一般常识来说,钢瓶带汽卖才好卖。王老板又不是煤汽公司的,没有汽源,你拿什么与煤汽公司竞争?天下还有这样做生意的人?第二,这一次每一个钢瓶的运费要比运给湛江煤汽公司的高出足足一块钱。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一块钱,这里面文章大着呢!你想想看,湛江煤汽公司是国营单位,财大气粗,我当调度时就想多要运费一块钱,可人家怎么也不肯松口。王老板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难道老胡比我还会说?要不然,王老板就是傻子,不是傻子就是骗子!二者必居其一!联系到他请宋处与老胡喝酒的事,我看骗子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