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无论是白天还是晚夜，陈晓阳几乎是见车超车，一路绝尘。驰离随州，借道襄樊，翻越大巴山，路过武当山，直抵十堰汽车城！
陈晓阳与付野平抵达二汽招待所时己是十六日凌晨四点了。当陈晓阳和付野平敲开采购员小何的房门时，小何惊呆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何张大一个嘴，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问又不知先问什么好，结结巴巴的：“陈、陈师傅……”。陈晓阳笑着打断他的话说：“小何，你要说，等一会儿同野平说；要问，等一会儿问野平就是了。对不起，我要睡了，不跟你唠叨了。对了，早上一上班，我俩去提货。野平将房子的账结好后，再去准备一两天的干粮。装好焊丝后，我们立即往回赶！听气象预报，这几天会下雪。我们一定要赶在下雪前翻过大巴山，在大雪没封山之前赶到襄樊就是胜利！”说完后，也不管小何是否高兴和同意，陈晓阳连衣服都没脱，就钻进被子里睡了起来。还不到一分钟，陈晓阳就打起呼噜来了。他真的疲劳到极点了！
早上装焊丝时，陈晓阳将车停到位后，又争分夺秒地睡了起来。付野平买好食物和水后，立即赶过来与小何一块将车上的蓬布盖好。在他俩看来是万无一失后才将陈晓阳叫醒。陈晓阳揉了揉眼睛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又睡死了。野平，盖蓬布时怎么不把我叫醒？”
“叫醒你干什么？我与小何当了这么多年的采购员难道还不会盖蓬布？这叫分工不分家。现在我们忙，等一会儿就够你忙的了。对了，吃了中饭走还是现在走？我在招待所结账时，遇到了供应处的小范。他是专程来找我们的，说他们的熊处长要请我们吃饭。”付野平将得知的新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处长怎么会请我们吃饭？”陈晓阳感到有些不好理解。
“这位熊处长是我们金书记的老乡兼同学。我们厂这一次到二汽来求援焊丝就是金书记与熊处搭的桥拉的线。我刚来时，熊处要我到他家里去吃饭，我怎么好意思去？就推说等你们来了后一块去。这不，熊处又来请了。”小何解释说。
“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嘛？”陈晓阳问道。
“你想干什么？”小何有些不理解。
“我去保管员那儿打个电话。饭不吃但电话要打，这份情必须要谢！”陈晓阳说话办事合情合理。
在通话中，陈晓阳除了对熊处表示谢意外，还着重阐述了为什么不能赴宴的理由，并再三请求熊处对于自己失礼行为给予原谅。熊处听完陈晓阳一番话后，打着哈哈说：“好家伙，你这小伙子真能说。我到要看看你是哪路神仙。如果要我原谅的话，就等我十分钟！”等就等吧！陈晓阳刚走出保管室，一股北风迎面而来。陈晓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想起了离厂的那天早上李春玲为他送行时念的《木兰辞》：“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念完这几句后，李春玲话锋一转：“天寒地冻，一路多加保重。北方一马平川，我就无屏可借了。只有良好的祝愿了：将军百战胜，壮士七日归！”“知我者，玲也！”李春玲轻言细语的几话竞使陈晓阳大发感慨。多年来，只要陈晓阳跑超长途（即出省），李春玲一定坚持送他出门，并送上祝福的话。头一天晚上刘国琛说的困难与任务，尽管陈晓阳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李春玲清楚得很！她将《木兰辞》中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画龙点睛地改为了：将军百战胜，壮士七日归。看来这壮士能够七日归！这良好的祝愿将会变成良好的现实。面对着怒吼的寒风，陈晓阳在心底里说：“春玲你说得对，这里无屏可借。我也正好让北风送我南归！”这的确是他心底里的话，因为谁也不懂这“屏”为何物？屏者，情也，深情也！说起这段情来，还得提一提那还是十一月下旬发生的事。
十一月二十八日，厂里铁路专线一下子就进来了从日本进口的二十六个车皮的做钢瓶的专用钢板。按惯例，李春玲迅速地在二十六个车皮扶栏上爬上爬下，清点着每一个车皮的数量。急性子的人说：“小李别点了，我们卸车算了。如果等你点完再卸，今天就无法卸空了。铁路的人到点就要来挂车皮的，这个责任算谁的？”好心的人也附合着说：“小李别忙了，错不了的！十多年了，哪错过一次？”
李春玲不同他们争，也不同他们吵，反而笑着说：“干活的时间不准抽烟，你们现在就抓紧时间抽吧。到时候你们别说我不让你们抽烟呀！”遇到李春玲这样说，谁还好意思抬扛？何况这些起重工、装卸工和铲车司机都是陈晓阳过去的老部下。人们常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万一”今天的确出现了：二十五号车皮中就少了三捆钢板！一捆重八吨，每吨五千元。三捆钢板就价值十二万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事关重大，李春玲立即电告东阳渡火车站货运室和厂有关部门。好在第二十五号车皮所处位置任何起重设备也无法接近。这样客观地排除了车皮到达后各种人为的因素。货运室的同志也一致同意李春玲的判断：这三捆钢板在广州黄埔港装车时就漏装了！事不迟宜，李春玲讨令出关。厂领导十分关心陈晓阳的病情，有一些犹豫。李春玲却笑着说：“放心吧，当过农民的人没那么娇气。”就当李春玲在黄埔港找到了那三捆漏装的钢板时，寒潮就来临了。急得团团转的陈晓阳挥笔写下了记录这段情的情诗：春玲因公在广州，突遇寒潮。远恋羊城，深感不安。遥望南天，欣然命笔。气温骤降我凭栏，北风狂吼刺骨寒。虽借九岭为妻屏，仍念春玲衣正单。
好一个衣正单，又好一个寒光照铁衣！陈晓阳走出保管室后，一分钟也没闲着，趁熊处尚没来时，手握着冰凉的工具钻到车下捡查起车来了。过了好一会，陈晓阳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与小何和小付打个招呼后发问：“还有一个呢？我那半个小老乡到那里去了？”
一听陌生的声音，躺在汽车底盘下捡查传动轴的陈晓阳立即钻了出来。他猜想一定是熊处来了。熊处打着哈哈说：“这么冷的天，躺在室外地上捡查车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怪不得别人都说你们湖南人‘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你们永州人尤为甚者。今天我算长见识了。”陈晓阳立即取下手套，紧握着熊处的手说：“熊处，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按我们永州人的说法，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柴刀，你不磨它，它就磨你。车辆也是如此，你不修理它，它就修理你。”顺着熊处的话，陈晓阳干脆永州人说永州话，打永州比方（喻）。
“说得好极了！永州话里藏哲理！怪不得老金刚才在电话里说我这半个小老乡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儒将。”熊处解释说，“我们家那一位是你们永州人，所以我就同你攀老乡了。”
原来如此！陈晓阳立即说：“我真三生有幸，千里他乡遇故人！”这真叫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在这种场合下，陈晓阳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你有幸，我可没有幸！我想尽一点地主之谊和老乡之情，你却不给我面子，不领我的情。”这一回熊处用不太规范的永州话打趣陈晓阳。
“领情，领情！怎么说不领情呢？我们不但要领您的情，还要领您家夫人的情。请您代我们谢谢您家夫人。您百忙中还抽时间来看我们，这已经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什么时间您们回永州探亲路过衡阳时，欢迎到我们厂里看看。”陈晓阳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生怕熊处留住不放。
“强将手下无弱兵，什么将就会带出什么兵。刚才老金在电话里也发出了这样的邀请。我与你通话后又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所以来迟了几分钟。我在电话里笑他在放马后炮。”熊处当然明白陈晓阳的心情。
“金书记给您来了电话？”陈晓阳急于知道电话的内容。
“他是在提前给我打招呼，说你两天后会到，要我好好招待你。这半个老乡的说法也是老金在电话里提出来的。我与老金相识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如此上心过。当我把你不但早已到了，而且经连货都装好了，就要启程返厂的消息告诉他时，他怎么也不相信。在他看来，我是同他开高级玩笑。我只好把刚才与你通话的内容转告了他，他才相信我所说不假。所以我笑他在放马后炮。当然这也更坚定了我要来看看你的想法。”熊处也是快人快语。
“金书记还说了些什么？”陈晓阳有些不放心地发问。
“听完我的嘲笑后，他什么也没说，仅仅发了一句感叹！”
“什么感叹？”还没等熊处将话说完，陈晓阳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句。
“他大发感慨地说‘有将如此，夫无它求！’”熊处深情地说。
“熊处，谢谢您和您家夫人，我们告辞了！”女为知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陈晓阳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军情似火，归心似箭，我就不强留你们了。与其留你们吃一餐不安心的饭，不如让你们踏实起程。一路上要注意安全，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去后，代我向老金问好！”熊处说完后就与大家一一握手，然后转过身对他的小车司机说，“小李子，把东西搬到他们驾驶室去。”
“熊处，我算服了您。走了，走了，您还来这么一手！看来您不只是我的半个老乡了。永州人的那一套您全学会了。”感激之余，陈晓阳也搬出了“永州宝典”。
“谁叫我是你们永州女婿呢？这也是你们永州人待客之道。吃了饭还要打发东西，何况你们连饭都没有吃。因为你们要赶路，所以给你们准备了一箱矿泉水，一箱饮料和一箱面包。”熊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之情。熊处连“打发”二字都用上了，可见被其夫人同化的程度了。“打发”就是赠送的意思，这是地地道道的永州方言。
快走吧，快走吧，除了连声道谢外，就是敢快起程。要不然，陈晓阳等人就要泪洒十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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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11/6 12:48: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