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风雨湘南三十年》（《青山洞里学耕田》后续）

耕耘小凤设家宴，

热情招待陈老三，

说起身型已变胖，

不少故人认不全。

 

        “嘿，你们不知道，一波刚平又起一波。”陈晓阳接着说，“我俩到亚胜家时，亚胜两口子不在家。我俩拜完年请过安后，就坐在那里喝茶等亚胜回来。亚胜的父亲很快就回书房去了。她的母亲同我们家长里短的谈了十来分钟后也有下送客令的味道。她问我俩是亚胜的同学还是亚胜的同事，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等亚胜回来。有了杨国清的提示，我敢快自报家门。我说我与亚胜曾同盆共净，同灶为炊，抵足而眠。她连忙问我是谁。我说我是老三。这时她竟然大呼，老头子快出来，来了贵客了，老三来了。并且一个劲地向我俩道歉：失礼了，失礼了。亚胜的父亲责怪我没自报家门，让他失礼了。我说给校长拜年，给老师请安还用得着留下姓名的。亚胜的父亲最后总结得好，不怪他也不怪我，只怪身体发福了。”

        “校长的话说到点子上了。”亚胜的父亲是师范学校的校长，熊耕耘也跟着大家这样称呼他。

        “对了，老三你这么年轻就发福了，真叫人不好理解！”小凤好奇地发问。

        “发什么福啰？这是发虚，发病！”陈晓阳无限惆怅地说。

        “老三又在讲《西游记》了。”熊耕耘引而不发。

        “说起来话就长了。我长话短说吧。也就是在我忙于写《青山洞里学耕田》时，由于没休息好，用眼过度，不幸患上了视网膜脉络脉炎。此病目前尚无特效药，仅靠激素慢慢调理。结果病没治好，却把身体治虚了，人治胖了。我一看不对劲，就自动停药了。我问过医生也查过医书，都说发病原因不明，尚无对症特效药。”陈晓阳不急不忙地说。

        “现在好了吗？”小凤焦虑地问。

        “好了！要不我现还能开车？！”陈晓阳显得很得意。

        “用了什么特效药？”熊耕耘抢先发问。

        “一粒药也没有用！我有的是物理疗法，化学反应，以毒攻毒！”陈晓阳显得很有成就感。

        “以毒攻毒的做法也只有你老三敢于尝试。”熊耕耘很有感触地说。

        “不是尝试。这是我第二次采取这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早在这以前，我得过一次湿疹。久治不愈，也是既无特效药，又不明发病原因。无论是医生嘱附，还是书上提示，均不能洗热水。我偏不信这个邪，一意孤行反其道而行之。每天坚持用七八十度的热水淋浴，吓得到澡堂洗澡的人对我远而避之。由于用水太热，有多好次我几乎要窒息过去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成功了！连皮肤科的专科大夫也介绍那些与我患同样病的病友到我这里来问取良方。当然，相信我的人，能像我一样坚持的人，病都痊愈了。反之那些半信半疑，前怕狼后怕虎的人至今还在吃药打针。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就是这个道理。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第二次干起来就得心应手得多了。这种眼病就是怕光。这好办，我就用强光去剌激它！我不仅用强烈的太阳光去剌激我有病的右眼，而且还用右眼直接观看电焊时所产生的弧光。那真是一般人难以想像和承受的。哈哈，我又成功了！”陈晓阳得意洋洋地说。

        “老三，看来你已得到了‘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精髓了。”熊耕耘由衷地称佩。

        “我们当知青时不经常说负负得正吗？这就是负负得正最好的佐证。这就叫欲觅生存道，须下死工夫。在兵法上讲，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总认为‘一分为二’与‘合二为一’是‘阴阳太极’学说的精髓，是宇宙的永恒真理。”陈晓阳推销起他的那一套对付病痛的法则来了。

        “看来你那‘毛竹山上悟道，青山洞中参禅’要改为‘行车途中悟道，驾驶室内参禅’了。”熊耕耘笑了起来。

        “知我者，耕耘也！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古人曾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现在是‘日行车百里，夜读书千行’。我也只能如此悟道与参禅了。”陈晓阳大发感慨。

        “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国自古就有‘无奸不成商’之说。古诗曾云：‘一解市头语，便无邻里情’，‘巢许蔑四海，商贾争一钱’。经商之道和商贾之人自古就不是席上之宾。他们的言行成了铜臭的代名词！现在也还有人不明白无商不活，无商不流通，无商不经济的道理。我要为商贾正名！我要将‘奸商’一词换成‘儒商’一说！”熊耕耘也大发感慨。

        “你现在已是湖南省优秀青年企业家了，已经成为公认的儒商了！”陈晓阳无不称佩地说。

        “荣誉只能说明过去，并不能代表将来。我离真正意义上的儒商相差尚远。为追求真正意义上的儒商最高境界，我惟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胸怀大志的熊耕耘对着陈晓阳剖心明志。

        “那好，现在我就借花献佛，用这一杯饮料代酒，预祝我们的准儒商成为一代真正的大儒商。干杯！”陈晓阳一饮而尽。因为要开车，只能以饮料代酒了。

        二十年后的重聚，铁哥们的家宴，就在这一杯一盏，一言一语，一笑一嗔中结束了。

        当陈晓阳走到车前习惯性朝车上一看，惊呼了起来：“耕耘、小凤，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一回事呀！我们送你！”小凤真不愧是才女，一语双关。

        “耕耘，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陈晓阳指着车上的电冰箱发问。

        “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一次很不凑巧，彩电缺货。”熊耕耘轻描淡写地说。

        “我空手而来，吃了喝了也就算了。怎能还受此大礼？”陈晓阳顿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看你在说些什么？这像老三说的话吗？什么大礼小礼的，又不是送给你的。我们是送给我那还没见过面的侄儿侄女用来弄冰水和冰棒的。只不过辛苦你帮我运回去而已！”熊耕耘真会说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陈晓阳除心存感激外，还能说什么呢？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熊耕耘和小凤为什么不请亚胜一伙前来赴家宴。他俩既要给他送大礼，又要顾及到他的自尊呀！几多往事涌上心头，几多情感化为诗句，陈晓阳又忍不住诗兴大发：几回梦里越青山，两岸共炊酒正酣。廿年离别衡邑路，一朝重逢冷水滩。宴设九嶷高格调，礼送六月成美谈。请君试问东流水，知青何日尽开颜。

      真朋友！这才是共过患难之人。

说起发胖提到病，

扯到治疗自医勤，

友送冰箱太感动，

人说请你帮助运。

人生路上苦辣酸甜，莫过于知青患难与共的情结。陈晓阳一路探访朋友个个都是患难之交。好样的。记得有位现任县长他不是知青，但对知青年代那些知青为当地的建设付出的青春十分赞佩。凡是知青的事情他都要过问。他曾经这样讲：在社会上有很多群体，他们也有聚散。但是，没有一个群体像知青这样心连心，有着多少年割不断的情结。

 

        说完了这一段往事，陈晓阳就准备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但小何与野平一唱一和，死缠赖纠硬要陈晓阳讲一讲他与杨国华的往事。没办法，陈晓阳只得诿诿道来。

        杨国华，西安人，毕业于核工业西安技校，比陈晓阳大两岁。当年陈晓阳进厂当徒工时，他已是汽修车间的团支部书记了。湘南机械厂的青工基本上由西安技校分来的学生，衡阳铁一中没下过放的“老三届”学生，厂子弟和招工进厂的下放知青四大部分人员组成。厂子弟和下放知青都为人低调，只有号称“技校生”与“铁一中”的两大派别，在湘南机械厂各种舞台上明争暗斗，轮番表演。就连号称“湘南七大才子”中，也是“技校生”四人，“铁一中”三人。陈晓阳与杨国华的认识与交往就是与“湘南七大才子”更名为“湘南八大才子”时开始的。

        陈晓阳进厂的那一年，正赶上省国防工办要举行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大调演。湘南七大才子组成了一个文艺创作组，整天脱产在绞尽脑汁编写剧本和编排节目。这时永州市公安机关（当时叫人民保卫组）派人来厂里要抓陈晓阳回去。其理由是陈晓阳是红卫兵坏头头，是漏网的“5·16”分子。同时，他们给厂方递交了大量的陈晓阳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书写的在他们认为是反动的诗歌和文章。在他们看来，满以为是铁证如山，陈晓阳非得灰溜溜跟他们回永州。没想到，湘南机械厂的领导却认为这只不过是红卫兵认识上的错误。别人可以留在厂里，陈晓阳也可以留在厂里改造好。就这样，陈晓阳算是躲过一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永州来人递上的“罪证”，泄露了陈晓阳能写文章会写诗词的天机。这等于“免费”在给陈晓阳做广告，“无情”做推荐。湘南机械厂正缺这样的人才！尽管陈晓阳进厂后曾毁笔发誓，终生不再舞笔弄墨为文章。但厂里在对待永州来人的态度和对陈晓阳的处理方法，使陈晓阳深受感动。就是他内心有一百个不愿意，但也得组织服从，听候派遣，乖乖地去了文艺创作组。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你不愿意去，别人还不想接收你呢！七大才子，个个恃才傲物，风流倜傥，谁还瞧得起陈晓阳这位貌不惊人，身着工作服，一口永州话，土得掉渣的学徒工？“技校生”中有人说：“自古以来只听说过中国文坛上有建安七子之说，没听说过有建安八子之说。”“铁一中”中立马有人出来附和：“我们也只听说过历史上有竹林七贤之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竹林八贤呀！”更有甚者，“技校生”中有一人竟口出狂言：“现在什么都有假，什么假党员，假劳模比比皆是。现在来创作组的人可以不上班不干活，就有人赶时髦滥竽充数说自己是才子了。我不是七才子的守护神，也不是八才子的否定者，问题是你会写什么，你能写什么？总不能让我们号称七点五才子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贻笑大方了。”陈晓阳原准备什么话都不说，只来领创作任务。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他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当同去的金书记（当时还是政工部部长）照例公事地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时，他立即接过话来：“好，我说几句。”然而，这一说就不是几句了。

        “各位都是我的师傅，今后我一定好好向各位学习。刚才有的师傅说历史上有许多七子之说，没有八子之说，此话不假。在中国文学史上有建安七子之说，也有明朝前后七子之说，当然还有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之说。不过建安七子，虽然在文学史上有所记载，但流传下来的作品并不多，而且享寿也不高。孔融的《论盛孝章书》和《荐祢衡表》算得上‘飞辩骋辞，溢气坌涌。’王粲是七子中成就最高的，诗以《七哀诗》为最有名；刘桢也只有《赠从弟》三首诗较为出名。徐干是一位学者。他的情诗《室思》写得倒不错。‘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常为后人称道。说到应锡有影响的作品只有《侍五官中郎将建章台集诗》。在《集诗》中有一句不得不提。那就是‘言我塞门来，就将衡阳栖。’雁回衡阳的说法古来有之，在我读到的诗中，这是最早的一首。他比王勃的‘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早四百多年，比王安石的‘万里衡阳雁，寻常到此回’早八百余年。在坐的各位师傅都比我早来衡阳，有的还是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比我知道得多，我就没有必要孔夫子面前卖文章了。不知在坐的各位是否有同感？至于陈琳、阮禹，均以书写檄文出名。阮禹的《为曹公作书孙权》，陈琳的《为袁绍檄豫州》都是后人的范本。特别是陈琳写的檄文，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大书特书了一笔。《三国演义》一书中的第二十二回中就有较祥细的描述。说陈琳领命草檄，援笔立就。檄文传至许都，时曹操患头风，卧病在床。左右将此檄文传进，操见之，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觉头风顿愈。当然这是小说中的描述，我们不可当真。至于明代以李梦阳为代表的前七子和以李攀龙为代表的后七子，他们都主张复古运动，我们不提也罢。竹林七贤更不值一提。他们饮酒清谈，放浪开骸，虽在与封建礼教宣战，但也游戏人生。中国文学史上是没有八子之类的提法，但在坐的各位一定知道有个唐宋八大家的说法。唐宋八大家其成就，其影响远远高于任何七子。我们为什么要陷入七子之说不能自拔呢？加上一个，向唐宋八大家看齐岂不更好！这样的说法与提法丝毫也没有贬低各位。至于是不是七点五，套用一句俗语，那就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当然，这个唱本应该是我们自己创作的唱本。至于有的师傅说，你会写什么，你能写什么。我倒要请问一下，你们有什么认为难写的或不好写的，甚至写不出来的，都交给我来写好了。”陈晓阳真有点像舌战群儒的样子。在坐的各位不服还不行，因光凭搏闻强记这一点就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的。尽管这七大才子对陈晓阳出口不逊有所反感，但又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谁叫自己臭人在先呢！如果说，这时还有人想反击而没反击的话。一周之后，当陈晓阳交出话剧《征途红旗》和歌剧《一壶水》的初稿后，再也没人想反击和能反击了。七大才子不得不对陈晓阳刮目相看了。当陈晓阳完成了对杨国华和肖建国合作的《序曲》的修改，这七大才子对陈晓阳由佩服转向了折服！要知道杨国华是“技校生”的头，而肖建国不但是“铁一中”的头，而且还当过几个月知青。这两大头都低头和点头了，陈晓阳终于可以挺胸抬头了！

     有本事的人到那都压不住，总会脱颖而出。

黑材料中显才华，

晓阳傲骨自挥发，

写出华章震众座，

从此七贤改称八。

        他们之间的交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密切了; 他们之间的友情经过风雨的洗礼也越来越浓郁了。也就在六才子被放出的第二天，小策子从部队回到了厂里。小策子的父亲比小策子早半年从下马的七一八矿调到了湘南机械厂任副厂长。一个星期过去了，星期一刚上班，厂办文主任就来电话要陈晓阳到厂办去。陈晓阳心想该来的总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几天他也听到了人们有关“无一幸免”的议论。当他一走进厂办时，却发现张副厂长和金书记笑脸相迎。这倒使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厂办文主任给陈晓阳倒了一杯开水后笑着说：“你们谈，我到厂长那儿有点事。”陈晓阳一见这场面就更觉不好理解了。一看陈晓阳六心不定的样子，金书记笑着说：“我们的大才子什么大世面没见过，这么倒拘束起来了？”

        “八大才子抓走了六个，怎不令人拘束呢？”因为陈晓阳同金书记的关系相当好，说起话来也显得很随便。

        “不是早就解放了！”金书记说得很轻松。

        “这也叫解放？”陈晓阳忿忿不平地说。

        “你还对那一次谈话耿耿于怀？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要拿得起放得下，要学会忘记，没有忘，那来的记？不要自己为难自己。”金书记说得很客观。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陈晓阳说得也很客观很含蓄。

        “今天请你来不是听你的虑和忧的，而是张厂长有一事相求。”金书记用的是请与求。

         “金书记、张厂长千万别这样说。有什么事您们就直接吩咐好了。我这个人您们是知道的，牢骚归牢骚，干活归干活。”陈晓阳说得很诚恳。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小孩张策从部队回来了。他是个特种兵，在部队学过汽车驾驶。我想让他跟你的车，好好地向你学习。不知你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带这个徒弟。为了双保险，我特意请金书记同我一道出面来请你。”张厂长说得很客气。

         “张厂长，您真的太客气了。这么一件小事，竟然您与金书记亲自出马，真的是给足了我的面子。我不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不是我不肯给您这个面子，而是我本身就没这个面子。”陈晓阳像说绕口令一样，围绕“面子”说来说去。

        “这话怎么说？”张厂长想听陈晓阳解释。 

             “我这个人在车队的资历最浅，单独驾驶的时间最短，工级级别最低，如果由我来带张策的话，可能会引起非议。”陈晓阳想把丑话说在前面。

        “这会引起什么非议？”金书记反问了一句。

        “二级工就带学徒，在湘南机械厂还没有先例。人们的思维还停留在论资排辈上，我如果接手了，别人会说我自己还没走稳就带人跑了，自不量力误人子弟。当然还有人会攻击我攀高，拉着大旗作虎皮。就我目前的处境，我不想再次陷入非议漩涡之中。”陈晓阳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 哈哈，陈晓阳没想到你人不大，想法却蛮多。”金书记与张厂长俩目光相视一笑。张厂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示意还是由金书记继续说下去。

        “晓阳，据我所知，你在车队文化程度最高，理论水平最强，身体最好，文武双全。莫说要你当个师傅，就是有朝一日要你当个队长，我看也绰绰有余。说什么攀高，这更是无稽之谈。是我们你主动找我们的！要说攀，是我俩攀你呀！至于，拉着大旗作虎皮一说，你没有这个想法，却有这个担心。我俩却巴不得别人有这个想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你目前的处境来说，我们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晓阳你是一个聪明人，也应该明白我与张厂长公私兼顾的用意了。”金书记以三个“最”对付陈晓阳的三个“最”，已使陈晓阳无言以对了。金书记与张厂长的“公私兼顾”的做法，那是一个领导对部下的保护；那是一个长者对年青人的爱护和希望呀！

        就这样，小策子就跟上了陈晓阳。由于厂里一直没来新车，小策子跟陈晓阳的车一跟就是好几年。直到三年前，张策父亲的老同学时任岳阳市委书记的李定军，通过省委组织部将张策的父亲调来岳阳主持洞庭苎麻纺织厂的筹建工作。杨国华也随同小策子一家人一块调了过来。当时陈晓阳也想调过来，但厂长却坚持不放陈晓阳走。后来才知道，厂长为了提拔他的老乡老胡，才演出“为了打鬼，借助钟馗”一幕。陈晓阳就在不知不觉中当了一回钟馗。陈晓阳辞职后，小策子曾持商调函专程来湘南机械厂请陈晓阳到岳阳洞庭苎麻纺织厂工作。陈晓阳婉然谢辞了小策子的好意。他决心在那里跌倒就要在那里爬起来。他不相信老胡这种人能搞好一个车队；他不相信在湘南机械厂无真理可言。一句话，他想东山再起！他认为自己完全能东山再起！他想证明自己；他想证明真理！

        陈晓阳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野平和小何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小策子来请了，陈晓阳才中断述叙。

        晚宴是丰盛的，气氛是热烈的，心情是愉快的，因为要赶路，时间却不是太长的。当然，宴会后送别的场面却是非常壮观的。

        陈晓阳是十二月十四日离厂出发的，回到厂里是十二月二十日的凌晨三点半钟。上个星期一走的，这个星期一回的，仅仅用了七天时间。上个星期一，人们还在担心，这个星期一人们却在热烈议论。上星期一人们担心的是一个人，这个星期一人们议论的却是两个人，目光的焦注点都在车队！人们担心是陈晓阳，现在议论的又是陈晓阳，当然还有车队的老胡。陈晓阳出色地完成了一件看起来难以完成的艰巨任务，全厂上下好评如潮，自然成了议论的中心。而在老胡身上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大怪事。常言道得好，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自然也就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了。在陈晓阳离开车队远赴十堰的第二天，老胡代班带领四部车运送钢瓶去茶林。当天晚上九点钟才收车回队。第二天上班时老胡发现他办公室大门被人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的锁上被人撬开了。昨晚他放在抽屉里的三千二百元运费不翼而飞了。厂保卫处还没破案，又在同一地点发生了相同的案件。陈晓阳是二十日凌晨三点半驾车归队的。因为不愿打扰家里人休息，陈晓阳与野平和小何三人在车队值班室烤火聊天到天亮上班。而老胡在十九日这一天，带了五台车运钢瓶到湘潭去，回来已是晚上十一点半了。第二天上班时又发现了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办公桌的抽屉被撬，放在抽屉里的四千元运费自然而然就不翼而飞了。平心而论，发生在老胡身上的事的确像天方夜谈，也怪不得人们由议论转为指责。说什么难听的话的人都有，但这些难听的话有不无道理。有人说，几十年来车队从没被盗过，为什么五天之内被小偷光顾两次？还有人说，小偷的消息怎么那么准确无误，两次都能盗得巨款？甚至还有人说，小偷与被偷者都做了一件令人不可理喻的事。小偷不可能在五天之内在同一处作案，这不合符常识。而被偷者绝对不可能在五天之内犯同样的错误，将运费放在同一地点。要么是内外勾结，要么是监守自盗！说实话，面对着各种指责，如果老胡想解释的话，怎么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老胡没解释，也不想解释，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没从失盗上捡查自己，（也许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根本用不着捡查）反而捡讨起派陈晓阳去十堰一事来。这件事对老胡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刁难陈晓阳，结果变成了成全陈晓阳了。没有高山就不显平地，老胡自己把自己比下去了！

                    

     一正一反两件事，这个老胡可够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