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琛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有道是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我还没喝你的酒就话多了。我得提醒你一下,也许你一上任就会遇上一个特大的难题。这次订货会上厂里承接了一批大罐,每个直径一点六米,长十二米重九吨。每个大罐必须要衬胶。这就是给你出的难题。要衬胶就得先要喷沙。由于过去需要衬胶的都是一些小件,喷沙车间的起重电葫芦起重量只有三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先天性不足吧。现在要想把这庞然大物从铆焊车间运到喷沙车间来就困难重重。一是你们车队没这样大吨位长车身的车。二是喷沙车间的起重设备不能完成大罐的装缷。三如果从外单位请汽车和吊车来帮忙,喷沙车间本身从高度到宽度都无法让两部大车同时停在里面,更谈不上在里面施吊了。”
还没等刘国琛说完,陈晓阳就急忙打断了:“这些困难你给那些头头们说过没有?这些人怎么这样不顾实际情况好大喜功?”
刘国琛无可奈何在摇了摇头:“我怎么没说呢?我不但据理力争,而且还替你们诉苦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唉,位卑言轻,何况我又是刚调到生产处不久。你猜吴头是怎样堵我的嘴的?他说,我们有的同志就是叶公好龙。天天喊经济效益,喊利润,现在送上门的利润却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有米谁不会做饭?傻媳妇与巧媳妇的区别就在这里!现在车队不是有一班子人急于抢班夺权嘛!听说他们的尾巴跷到天上去了,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了。就让这班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去表现表现吧!”
听了刘国琛这番言论,陈晓阳再也按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算什么角色?订货会管他什么事,到处胡说八道!你们那些内行人就这么好摆布,就听他外行人在瞎起哄?”
刘国琛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这就怪了。你们生产处的处座是全厂最牛的处座,现在真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何况还有一位副厂长坐镇。吴头难道就不知道深淺?”刘国琛的话使陈晓阳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不知道吴头已内定为下一届工会主席了。”刘国琛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向陈晓阳透露了官场最新绝密情报。
“塘中无魚虾也贵,摸个螺丝当宝贝。”情急之下,陈晓阳的永州俗语随口而出,“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行。这种人也能当工会主席,真是走狗屎运了。”
“走运的成分是有一点,但他不当谁当?在政工线上,他算最年轻的,又弄了一个电大文凭。还有消息说,金书记退下后,他就是接班人。”刘国琛就事论事地评价。
“金书记能看上他?难道金书记也用奴才不用人才?”陈晓阳不以为然地说。
“现实的情况明摆在那儿,金书记也独木难支无力回天。你想一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国动乱了十年,人才匮乏结构断层,真有点积重难返的味道。令人更觉得可怕的是我们某些决策者在制定政策和执行政策时,往往以一个倾向掩盖另一个倾向,好走极端。明明有一大批优秀人才摆在他们面前就是不愿用,反而心安理得去用庸才和奴才。说穿了,还不是因为这一大批人参加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他们的眼里没参加过文化大革命的人,或者说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当逍遥派的就是听话的。你算算看,全国的大学生和中学生有几个没参加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岂不是否定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年轻人?只见树木不见林,能选出栋梁之材?没办法,只能在几个矮子中拔高子了。可怜呀,可悲呀!”刘国琛有感而发。
“哈哈,没想到你也这么悲观!我家夫人可不是你我这样想的看的。我在是否参与老胡的竞选问题上征求她的意见时,她说出了一番令我汗颜的话。她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对我们来说是一场精神上的劫难,当知青或当徒工是对我们体魄上的一场磨难,现在遭白眼入另册是对我们心里承受力考验的灾难。不管怎样,前两难我们己经挺过来了,最后这一难我们必须要挺过,而且也完全能挺过。这三难是我们终生受用的财富。她还赋诗励志:莫道征途有艰险,三难过后尽开颜。她倘能如此,何况你我乎?我坚信总有一天,人们会抛失以极左反极左、以极右反极右和以极左反极右、以极右反极左的错误愚蠢做法!机会永远是留给那些有志向有准备的人的!‘春江水暧鸭先知,’我还隐隐约约地感到这次厂部同意我参加竞选是新的风向标与晴雨表。我总觉得要想实四个现代化没有我们这一大批年富力强的中坚力量是不行的!说一名不太谦虚的话,未来的世界是属于‘老三届’和‘少三届’的世界!也许在近十年或更长一段时间里‘老三届’和‘少三届’的表现与开拓进取决定祖国的前途和命运!你敢不敢与我打赌,我看过不了多久,生产处的处座就姓刘了。”陈晓阳越说越轻松了,最后竟然开起玩笑来了。
“我佩服你的思路,也同意你的分析,但使我更感称道的是你有一位难得的贤内助。这是你得天独厚的地方。这种机遇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上的;这种幸福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如果你们给我介绍的那位有你夫人的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陈晓阳一提处座易位一事,刘国琛就顾左右而言其它了。联系到刘国琛透露的绝密人事动态,陈晓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了。他并没点穿与言明,而是笑着:“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夸我的话我爱听,损我的话就容我分辩两句。你说只要给你介绍的那位有我家那位一半就谢天谢地了。我看你就敢快谢吧。何止是一半,我看是青出于篮而胜于篮。人家还没到你身边就助你飞了,这难道不是好兆头?这难道不是贵人相助?这难道还不算天作之合?”
“你可别对外说三道四。目前只能意味而不能言传,静观其变吧。”刘国琛心照不宣地说。
“哈哈,刚才还想打我的秋风要酒喝。我看现在轮到我向你讨酒钱和介绍费了。”陈晓阳不失时机地又将了一军。
行车途中,驾驶室内,谈笑间陈晓阳得到生产信息,才有今天眼前的一幕。刘国琛无限感慨地说:“我原本以为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想到倒给英雄留下了用武之地!”
“大罐什么时间开始生产?”陈晓阳现在问这样的问题可谓是名正言顺了。
“还早着呢!你不练好兵,我敢动工吗?”刘国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对方的预付款下一月才打过来。见到预付款后我才敢通知技朮处做工艺,通知供运处进材料。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三个月以后产品就可以问世了。”
“隔行如隔山,没想到生产一件产品还这么啰嗦?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陈晓阳深有感触地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怎么样,当当我的师傅,教一教我。这样你到我家与她相会就算出师有名了。”
“你真是一个鬼精,得了便利还说肚子痛。看来你没把一个小小的车队放在眼里。现在就想到了将来。湘南机械厂再多几个你这样的人,不红火才怪呢!”刘国琛对陈晓阳不耻下问虚心好学的精神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