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姥姥盘腿坐在炕上,慈祥的圆脸上透着喜气,见到我们进来,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
“他大姑,你们来了,快坐吧。哎哟,小建华也成了大小伙子了。快过来,让姥姥好好看看。”回想起往事,我心中一热,顺从地坐到了姥姥身边。
母亲坐在炕沿上,接过小老姨递过来的一杯茶水,轻轻地啜了一小口放下,问道:“妈,家里要办喜事啊?是不是我老兄弟要结婚了?”
“还真让你说着了,他老舅要结婚了,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事。诶?他大姑父咋没来?”姥姥圆圆的脸上透着喜气,笑吟吟的说道。
“哦,他忙啊,不是开会、就是下乡,一天到晚不着家。再说,他也不知道老兄弟要结婚,要不然肯定会来。妈,这可是大喜事。日子定了吗?新媳妇是哪的?”听了姥姥的话,母亲也很高兴,一边解释着,一边连声问道。
“日子早定了,明天就过门。新媳妇是邻村的,我看过了,长得一般人,可是挺老实,也挺能干。唉,咱们庄稼人找媳妇不就是图个规规矩矩,能居家过日子吗?”姥姥嘴上这么说,可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正在这时,随着门外的说话声,姥爷和老舅回来了。他们放下手中的锄头,一进屋门,见到我们来了,都很高兴,热情地打着招呼。
转眼好几年过去了,姥爷还和从前一样,打个招呼之后,便坐在那把老式太师椅上装上一锅烟闷头抽了起来。老舅似乎成熟了许多,凝结在脸上的那丝笑意更加深不可测了,竟然让我在亲切之中,隐隐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直到长大,我才明白了,那,就是代沟的雏形。
这是一个喧闹的早晨,各种鸟雀迎着晨曦争鸣,其中喜鹊叽叽喳喳地吵闹,似乎在向人们传递着某种喜讯。
在那个崇尚破旧立新,移风易俗的特殊年代,姥姥家虽然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富裕户,可老舅的婚礼办得很简朴。没有置办新家具,只是把几件简单的旧家具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最醒目也就是正面墙上那张新贴的大红双喜字了。简单的仪式上,老舅站在墙柜前面,满面红光,笑容里透着幸福。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纤纤细细二十多的岁年轻女人,虽然说不上很漂亮,却给人一种腼腆、娴静的古典美。她用羞涩微笑掩饰着内心的幸福感,和老舅一起向姥姥、姥爷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这时,小老姨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 建华,那个就是你老舅母,以后你老舅就要和她在一起过日子,所以他可再不能再陪着你到处去疯了。”
“为什么?”我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小老姨笑而不答,将目光投向了婚礼现场。
看着这位陌生的、婷婷袅袅的老舅母,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妒意。
与现在不同,当时没有大摆酒席,只是请乡亲们抽烟、吃糖,到了中午各自散去,只留下至亲和少数关系最好的亲戚。
吃过晚饭,闹洞房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在城里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婚礼,这回头一次见识了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们在上面吊着一只苹果,让一对新人一起去咬,当两个人的嘴刚刚要触到苹果时,提着苹果的人忽然往上一拉,旁边的两个嘎小子在旁边一推他俩的后脑勺,于是四片嘴唇便贴在了一起,闹洞房的人开心地哄笑起来,老舅和老舅母的脸顿时涨得像一块大红布,可却荡漾出幸福的笑意……
“啊,说不尽乡情,道不尽乡情,乡情是记忆里那些动人又动人的事情。”直到今天,每次回想起当年情景,周灵燕的那首《说不尽乡情》就总是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