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局长听了,先是哈哈大笑,接着又神情一肃,说道:
“嘿,你小子在这儿等我呢。不过说实在的,我还就是欣赏你这个脾气,实在。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不是反对你报恩,你也知道,咱们单位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市里计划生育先进单位,我担心今年要是因为你表妹的事泡汤了,其他领导对你有看法。既然你话说到这,那我就跟他们说说。不过妇联的老刘办事死硬,就是给你办了也肯定会有意见,我可拦不住她跟别人说什么,你不在意就行。”
听了他的话,我又高兴又感动。高兴的是,这个让我难以启齿的问题如此顺利地解决了;感动的是,自我调到物资局以来,就一直得到陈叔叔的照顾,并且一手将我擢拔到办公室副主任的职位,对我同样有莫大的恩情,那是知遇之恩。
事情就这样顺利地解决了,老舅别提多高兴了,为了“感谢”我,特意施展他烹饪的手艺,亲自下厨,忙了半天儿款待我,一向稳重的他,居然喝多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第二年,我又多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外甥女。当年的“小不点儿”也初为人母,稚嫩的脸蛋儿上常常流泻幸福的笑容。从此,我与表妹一家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称呼上也擦掉了“表”字,从“大表哥”变成了“大哥”。我蓦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爱,只有真情,才是惟一真实的、不被客观情况所左右的幸福……
(四)
老 姨
“大哥,我老姑要结婚了。”早晨刚一上班,我正在埋头写着一份关于单位搞好企业文化的材料,已经人到中年,现在混到公司副经理兼任财务科长的“小不点儿”忽然闯进我的办公室,满面春风地说道。
“真的?什么时候?老姨夫是哪的?”我放下手中的钢笔,高兴地问道。
“就在这个月的阴历二十六。老姑父是咱们县审计局的财务科科长,听我爸说人挺好的,不光老实规矩,还有学历,各方面条件也都挺好。哎呀,我们家这个老大难问题可算解决了,我爸也不用老操心了。”
“小不点儿”就像一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地说着。我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心中感慨万千,小老姨命运多舛,十多年前一次感情的变故,让她紧紧锁上了感情的闸门,她的婚姻问题,成了困扰家里的大难题。不料竟能在接近“不惑”之年,冲散了心中的阴霾,走进幸福的殿堂。这意外的消息,令我惊喜交加。
记忆的闸门再次洞开,往事如潮,滚滚涌来……
在姥姥家里,总陪我一起玩的,除了老舅,就是这个小老姨了。说是老姨,其实比我还小俩月,也正是贪玩的年龄。她虽然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农村小姑娘,却是个十足的小美人坯子,细高的个子,椭圆型的鹅蛋脸,皮肤白皙,黑黑的柳眉下面,黑亮的眼珠宛如两颗宝石,小翘鼻子,红红的嘴唇。最让惹眼的是那两条又长又粗的大辫子,每次洗完头之后,浓密柔润的散发洒在背后,宛若清幽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嗅着这种气味,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建华,别玩了,走,跟老姨挖万根苗去。”周日没事,我正在院子里和泥搓泥球,小老姨提着两把铁锹,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马马虎虎洗了一下手,就连蹦带跳地跟着她出了门。
万根苗是一种野草的根茎,学名叫什么我至今也不清楚,反正我们那里就叫它万根苗。乳白色,很长,掐断了冒白浆。上笼屉蒸熟了,甜不津儿,面呼呼的,挺好吃。在农村,有的社员家里粮食不够吃,就经常让孩子们到地里去挖。姥姥家里虽然吃喝不愁,但偶尔挖一次拿回来打打牙祭也觉得挺新鲜,此前,小老姨就带着我挖过几次。
来到地里,我一边挖一边逮着草丛中蚂蚱。在蚂蚱当中,我们最喜欢的是一种叫“大担儿”的,这家伙全身通绿,身子细长,尤其那两条长腿,十分有力,我们常常刻意逮它烧着吃。
我正玩儿得高兴,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声。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小老姨的神色一变,脱口而出:“钱庄子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老姨,怎么了?”我不明就里,诧异的问道。
“嘘,你别管,记住了,待会儿有什么事你别言声啊!”小老姨似乎极力掩盖着恐惧,神色凝重地叮嘱着我。
不大一会儿,一群孩子跑了过来,一个个手里拿着弹弓子,就像小凶神似的。
“你们是后牛屯的(我姥姥家)?”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看似领头的孩子气势汹汹地问道。
“啊,是啊。怎么啦?”小老姨极力掩饰着惊慌,怯怯地答道。
“那他呢?”那个孩子指着我问道,眼睛里充满着敌意。其他的孩子也拉着手中的弹弓,如临大敌一般。
“他是我们家客(音且,方言)”小老姨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他是你大姐?”那个孩子看到我们胆怯的样子,心中似乎得到一种满足,乜斜着眼睛戏谑道。别的孩子闻听,一起狂笑起来。看着那一张张得意的面孔,我有恨又怕,躲在小老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算了,虎子哥。你看就这么棵豆芽菜,一看就不是后牛屯那帮王八崽子一伙的。走吧,跟一个小丫头片子和一个外秧儿斗什么气?走吧,打鸟去。”一个瘦猴似的孩子索然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