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里面传出“小不点儿”清脆的声音。门开了,我一眼发现她的神情有异,脸上泛着红晕,现出久违的羞涩。隐隐之间,我觉得又要有什么事发生。我满腹狐疑地进了屋,老舅也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
“建华,刚下班啊?就等你了。嗬,瞧瞧这脑门子汗,来来来,快坐下,先来块冰镇西瓜。”
老舅的热情还真让我有点不习惯,我记得在书上看过一句话:无谓殷勤,必有所求。难道又……可是就凭我们的关系有事也不至于这样啊?咳,反正有事就得说,我也用不着瞎猜。不大一会,飘着香气的菜肴就摆上了桌,陆京生将一瓶泸州老窖打开,给我倒上满满一茶杯。酒过三巡,老舅给我夹了一块鱼,又端起了酒杯,满脸堆笑地说道:
“建华,来,喝酒!哎哎,喝深点。”
这时,我实在忍不住了,放下酒杯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舅,你也别再跟我打哑谜了,你这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说,咱们之间说什么还用的着先来段过门儿吗?”
果然不出所料,老舅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少有的尴尬,干笑一声说道:
“还真让你猜对了。建华,老舅又有事得让你为难了。”
我真的被搅糊涂了,纳闷儿地看了看表妹和陆京生。两个人除了脸都有点红之外,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啊?
“老舅,有什么事你就说,我能帮的还用说吗?就别让我猜谜了好不好?”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直通通地说道。
老舅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似乎是要用酒来盖脸:
“唉,晓雨他们俩结婚也三个多月了,前两天去医院检查,大夫说她有了。可是到你们单位去开准生证人家说她不符合晚育条件,不给开,还动员她去做人流。我听咱们县的大夫说,第一胎就做人流肯定不好,所以只能让你再跟你们领导去说说了。”
听了他的话,我的脑袋一下大了。我的天哪,这个“小不点儿”,肚子到时真争气。可我从来没办过这种事,咱一个大老爷们去跟人家说这事,怎么张嘴呀?再说了,这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上次为了开结婚证明的事陈局长就奚落了我一顿,这回为这事再找他指不定又得说我什么哪。
见我面露难色,老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建华,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可老舅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有找你来帮忙,你就再费回事帮老舅一下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舅这样的举动,心头一热,霎时间,儿时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姥姥的音容笑貌一下又浮现在眼前,我不由得心潮澎湃,大声说道:
“老舅,你别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力的!”
“好,老舅信你。来,干一个。”老舅的脸上流泻出喜悦的神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说建华,你小子怎么回事?你说啊,这几年来,为了你表妹的事,工作你也给跑下来了,对象也给找了,结婚的事也帮了,怎么生孩子的事你也跟着瞎掺和啊?这‘恩’你要报到什么时候啊?”副局长办公室里,陈局长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
那天从老舅那里出来,我就一直寻找机会跟陈局长说,可苦于一直没机会。今天单位一对年轻人结婚,大家都去随份子。酒席宴上陈局长喝得高兴,散席起身时已经摇摇晃晃,舌头也大了,我觉得正好是我献殷勤的时候到了。于是,搀着他下楼,扶着他上车,一路陪着他到办公室,沏茶倒水,陪他聊天,哄着他高兴。看他已经被我哄得五迷三道的时候,觉得时机成熟,便将话题冷不丁地抛了出来,求他帮忙。岂知我这个小家雀真是低估老家贼的智慧了,他喝着茶水听了我的请求,眼睛里蕴含着一缕嘲弄,脸上却露出不悦,不冷不热地给了我几句。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站在那里有点尴尬。可很快就平静下来。人常说“酒壮怂人胆”,事到如此,再加上多喝点,我也就顾不了许多了。多年来积攒在肚子里的话一下涌了出来:
“陈叔叔,从我来那天起,就一直跟着您,您也了解我,也知道我和我老舅家的事。人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当初人家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您不是也老说,咱们做人要知恩图报吗?我现在这么做,就是报恩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