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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长篇小说《谍海沉浮》(引子-- --结局)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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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28 10:17:00 [只看该作者]

 

九、对比


王一夫这几天出门总觉得不对头。他既然当了特务,也就逐渐培养出一些职业习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次走到街上总觉得后面有人跟踪他。而他回头观察时,又没发现什么。

他想:“不如主动一点,倒底看看是谁尾随我!他娘的,如果是共产党的打狗队就麻烦啦!”

当了叛徒的人,当然对打狗队最敏感。

那天他走在街上,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于是他索性头也不回地走进西服店,趁着买衣服的人多,三拐两拐一头钻进了试衣间,从那里面向外窥视。

只见一个男人东张西望地走过来,像是在找什么人。王一夫心里一惊:那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心里发狠道:“奶奶的,弄不好真的是共产党打狗队!”他既然叛变他当然知道,共产党有专门铲除叛徒的组织。

当那男人慢慢地踱到试衣间门前时,他猛地一伸手将对方搂进试衣间里,把手枪顶在那人的脑袋上轻声问道:“朋友,总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那人先是一惊,随即却笑着问:“我记得你好像叫王一夫?”

王一夫低声喝道:“少废话!你想怎么样?”

那人仍然笑着说:“喂,不用那么紧张嘛,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你聊聊而已。这么说吧,我可以任你把我带到任何地方而绝不会反抗!比如带到你的办公室去,怎么样?”

王一夫问:“带到我的办公室去?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那人笑笑说:“你既然已经背叛了组织,而你又用手枪顶在我的脑袋上,你说你是干什么的?特务嘛!”

王一夫骂了一声“他*的!”之后,却把手枪放了下来。然后又问:“我看你挺面熟的?”

那人整了整衣物说:“我们见过面的,不记得啦?上海工人起义,我们一起在周恩来领导下,给工人棚户区送过武器!”

王一夫心里一激灵,又用手枪顶住对方胸口问道:“好小子,那你究竟什么意思?”

那人沉下脸来,推开王一夫的手枪道:“不要总拿这个东西比划我!我跟你说了我没有恶意嘛!”然后又说:“喂,咱们别总在这里憋着好不好?”

王一夫问他:“那咱们上哪儿?”

那人说:“我听你的,省得你又起疑心!”

于是他们走出试衣间,王一夫领着那人来到一家他熟悉的咖啡馆的单间里坐定。

那人拿出几张钞票说:“你点吧,我来付帐!”

当跑堂端过两杯咖啡放到桌上转身走了之后,那人又向四外张望一下,才回过头来对王一夫说:“真不记得我啦?我叫任贵堂,黄埔三期生。”

王一夫恍然大悟,叫道:“噢,想起来啦,你不仅给工人棚户区送过武器,还培训他们巷战技巧,是个军事人才!好像你是那位侯镜如的手下?”

任贵堂笑笑说:“看你这记性,刚想起来?别提那个姓侯的了,他现在已经是蒋委员长手下的一员悍将了,早就不在共产党的名单里了,哪像我这么死心眼?我此次找你的目的,是要提供一个共党江苏省委常委的情况。”

王一夫叫道:“省委常委?一条大鱼嘛,什么情况?”

任贵堂说:“也得看你们有多大兴趣。”

王一夫听他并不直接说具体的情况,就知道对方是有条件的。于是他问:“得答应某些条件你才会提供吧?你直接说要多少钱?我回去商量!”

任贵堂摇摇头说:“不是钱的问题!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别抓我老婆!”

王一夫问:“怎么回事?”

任贵堂终于忍不住了,他流下眼泪说:“我是军人,如果我不幸被你们抓住,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但我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呀,我不能眼看着别人霸占我的老婆!”

王一夫愣了,说:“我搞不懂。”

这个任贵堂原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大少,家里送他上纺织专科学校时,他看上了班里的一位漂亮的女同学,叫陈小媛。那位陈小媛因为逃婚不肯回家,并暗中参加了赴苏留学预备班。任贵堂瞒着家里为陈小媛租了间房子让她住,还省吃俭用抠出些钱资助她,最终陈小媛得以留苏。临走时任贵堂到火车站送行,两个人相拥在一起难舍难分。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贵堂的家里终于听说他与一位信仰共产主义的女学生扯不清,于是赶快托人给他物色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并派人找任贵堂回家一趟。

任贵堂到了家,只见他的父母端坐在堂屋里正望着他。

他问道:“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母亲说:“阿贵呀,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啦!我和你爹爹替你找了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人很好的,八字也与你般配。不如选个良辰吉日把喜事办了吧?”

任贵堂不高兴地说:“我还没有毕业,娶什么媳妇嘛?”

他爹哼了一声,狠狠地唆了一口水烟袋,然后大声说:“你不想娶媳妇?可你和那个陈小媛胡搅什么搅?丢人不丢暂且不提了吧,她既然是共产党,将来就要革我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命的!你晓得吗?”

任贵堂大声说:“反正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他父亲大叫道:“不答应不行!从现在起,学校你也不要去了,我叫人把你的行李取回来就是。我一个铜板也不给你,看你在外面怎么搞女人!”

于是家里不管不顾地替他准备婚事。

这一下轮到任贵堂逃婚了。他暗中在村里借了一笔钱跑到广州报考了黄埔军校,并以优异成绩被录取。

当黄埔同学中间因为政治取向不同而分为两股不同的势力时,任贵堂当然站在共产党员的一边,因为这边有他心爱的陈小媛。所以当任贵堂毕业时,蒋校长没有好位置给他,而他则受党委托来到上海参加江苏省地下省委军委的工作。

最近党内来了一批从莫斯科归国的“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那个为首的陈绍禹写了一本小册子,名叫《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私下里在党内散发,共产国际在上海的代表也在各级党组织的会议上大力地支持他。而陈小媛正是他的同乡并且同族,所以也一起从苏联归国。陈绍禹通过关系把陈小媛安排到江苏省委妇女工作部工作。

那天省委的老张对任贵堂说:“省委妇女工作部新来了一位女同志,你们认识一下!”说着领他来到妇女部。

那位女同志见了任贵堂不由得一愣,忽然尖叫一声道:“贵堂,是你吗?”

任贵堂见竟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媛回来了,激动得一把抱起她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陈小媛红着脸叫道:“快放下我,放开!影响多不好呀!”

老张看着他们,笑着说:“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他们一起来到上级的办公室,申请结婚。组织上同意他们结婚以后,他们就租了一间阁楼,如愿以偿地生活在一起。

老张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他负责主持省委机关报《新声》的出版发行。通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他对陈小媛的工作态度十分赞赏,加之陈小媛原来就对马列主义颇为向往,又到苏联去系统地研读过,正是宣传部门急需的人材。因为地下工作的原因,《新声》报的撰稿、编辑、排版、印刷都要秘密完成,所以老张向省委请示,要调陈小媛“住机关”。

省委宣传部所在地是一座洋房,好像有钱人家的豪宅。“住机关”的人既然是女的,就要和老张对外以夫妻的名义现身。陈小媛白天以阔太太的身份活跃于社交场合,每到夜间,则开始《新声》报的工作,十分辛苦。而每当老张带着陈小媛出现在社交场合时,那些头面人物哪个不说老张“好福气”?陈小媛天生丽质,又喝过洋墨水,很吸引人的眼球的。

老张却忽略了,真正对陈小媛拈酸且心里愤愤不平的,却是他的丈夫任贵堂!

可能是他对妻子的爱太深的缘故。

那天任贵堂炒了几样菜,等着小媛回来。可是一直等到半夜陈小媛才推门进来,并且一进屋她就倒在床上连连叫道:“哇,好累呀,手都酸啦,眼也花了!”

任贵堂关心地问她:“你怎么搞的?”

陈小媛说:“还不是在老张那里,刻蜡板,然后油印嘛!”

任贵堂抓起陈小媛的右手,看见她中指上竟磨出了血泡,不由得心疼地说:“不行的话就换一个工作嘛,那个蜡板非得你来刻吗?”

陈小媛说:“可不是,他说他喜欢我那一手好仿宋体。”

任贵堂一听“他喜欢”这三个字,心里不由得猛跳了一下。他问:“光是喜欢你那仿宋体吗?”

陈小媛笑了,故意逗他说:“嗯,大概还不止!”

任贵堂当然知道小媛在逗他,只好说:“喜欢你就好!”

可是小媛下一句话又让他心跳了一下,她说:“喂,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回家啦!”

任贵堂问:“怎么?”

陈小媛说:“住机关。”

任贵堂果然心里“格登!”一下子,他紧张地问:“怎么,住在老张那边?孤男寡女的?”

陈小媛看着他那个样子,不由得又笑起来,故意说:“对啦,气死你!”然后又说:“这是上级指示,我们必须执行。别那么小心眼儿好不好?放心,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当晚陈小媛因为劳累,晚饭也没吃就睡了。她不知道任贵堂的心里可真的开始乱翻腾了!他坐在陈小媛身边,就那么看着她,一夜没睡!

过了几天,有一次他路过上海最大的交际场所,忽然发现陈小媛打扮得花枝招展,挽着老张的胳膊,从汽车里走下来。

一些大佬纷纷迎上前说:“张老板来啦?这个地方如果没有夫人光临,真不晓得怎么样哟!”

有人说着还上前拉过陈小媛的手吻了一下!

任贵堂愤愤地呆在那里,心想:“你就这么刻蜡板吗?挎着领导的胳膊跳完了舞,然后回去干什么?当然是互相搂在一起睡觉啦!”

最近家乡朋友来信,说是他父亲新开的纺纱厂十分赚钱,本来他是长子,这纱厂是要由他来打理的,因为他不在家,只好让族中其他人家出人打理。

他又想:“那个资本家不当也就算了,可当初要不是为了她,我就跟蒋校长了!胡宗南那种角色我不敢比,可黄埔同班生中最次的也当上团长啦!再看看我,住在小破阁楼里,成天提心吊胆的怕特务捉了去,那些不开眼的被捉住,打得皮开肉烂的好可怕哟!现在倒好,老婆也住进别人家里啦!”

他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愤愤地想心事。

有人向他打了个招呼:“喂,你好哇?”

任贵堂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觉得他好面熟。于是他问:“噢,你是?”

那人笑起来,说:“认不出了?我是陈绍禹,你夫人陈小媛的同族,我们一起刚从莫斯科回国嘛!”

任贵堂想起来了,急忙说:“对啦,你是组织里新升起的一颗明星,共产国际的代表最抬举你了!”

陈绍禹摇了摇头说:“别提那个了。我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看你低着头愤愤不平的样子!”

任贵堂心里一动,急忙问对方:“你忙不忙?我们一起到外滩江边上走一走?”——也许这位从苏联归国的满口马列主义名词的新贵能帮他一把!

在外滩,任贵堂向陈绍禹说出心里的苦闷。

陈绍禹虽然有共产国际代表的大力支持,可是党内许多人却对他的那一套十分反感,其实他很孤立。他知道任贵堂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将来在党内得有个军事方面的专门人才站在他这一边才行。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于是他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说:“这是组织上的指示,你不但不能违抗,还要全力地配合上级工作。可是我知道你的内心里有多痛苦!”

任贵堂的眼里充满了泪花,他问陈绍禹说:“难道我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老婆与别人同居不成?”

陈绍禹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革命者要用辩证的眼光分析问题,我们在和国民党做殊死博斗的同时,也要学会在斗争中利用他们!”

任贵堂不解地问:“我不明白?”

陈绍禹笑笑,接着说:“你既然内心痛苦而又不能说什么,不妨利用国民党特务机构来帮你夺回心上人!你只需打一个匿名电话,明白吗?但是有两点你要注意:一、不能暴露你的真实身份;二、这件事在党内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任贵堂豁然开朗道:“啊,我明白啦!”

陈绍禹大笑一阵随即告辞而去。

可是任贵堂回家以后却想:“我既然出卖了自己的同志,将来留在党内就极其危险!索性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呢!”

紧接着第二天任贵堂又接到上级通知,让他和一批人到浙江去开展工作。

任贵堂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头上窜,心想:“这活实在不能干啦,你们霸占了我的老婆,还要把我调开,嫌我碍事?”

他想起曾经接到过有关通知,说他认识的那个叫王一夫的人叛变以后当了特务,尤其要他小心。正巧那一天王一夫在街上值勤时被他认出来了,所以他就悄悄地跟踪王一夫,想找机会接近他,说不定能跟他谈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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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28 10:18:00 [只看该作者]

 

王一夫听了任贵堂的叙述,问他道:“这么说,你下决心迈出这一步,要站在我们这一边啦?”

任贵堂坚定地点点头说:“当然!”

王一夫说:“这样你就还是要随我到办公室去一趟。因为抓人的时候要你去指认,同时也怕误伤了你的夫人,怎么样?”

任贵堂说:“走吧,反正也是那么回事啦!”说罢他就站起身来,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一夫一路上心里很不平衡。他想起了那块烧红了的大铁板,那是要把他年迈的母亲扔到上面烙的,所以他乱了方寸,虽然他自己挺住了严刑拷打但还是叛变了;而眼前这位呢,仅仅因为吃醋!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

到了办公室,刘凯先是问了一句:“你跑到哪里自在去啦?”又疑惑地看着任贵堂问王一夫:“这位是?”

心里却想:你可真行,未经我允许就把一个陌生人带到这个保密机关来?

王一夫说:“他是共产党,但他是主动来投的,不是我抓来的。他叫任贵堂,黄埔三期生,当年曾经与我共同在周恩来手下参与上海工人武装暴动。”

刘凯听了立刻满脸堆笑地说:“啊,任先生,快快请坐!”又转身叫道:“来人呐,上茶!”

任贵堂只说了一句:“江宁路397号洋房,共党江苏省委宣传部长,我们快去!”

刘凯一愣,随即叫一声:“来人呐,备车!”然后对任贵堂一摆手笑着说:“麻烦任先生带路!”

一行人迅速赶到现场,把那座房子包围起来。

老张急忙对陈小媛叫道:“把所有文件堆在一起,点火!”然后拼命地挤住门。

特务们发现屋子里面冒烟,知道有人在里面烧文件了,就纷纷砸碎玻璃从各个窗口爬进来。

可是大部分文件还是烧毁了。

当老张和陈小媛被带出洋房的时候,任贵堂迎上去对陈小媛说:“小媛,我们可以回家啦!”

陈小媛气得脸都变形了,她狠狠地一口啐在任贵堂脸上,叫道:“呸!你这个无耻的东西,居然因为吃醋而叛变!”

然后她对特务们叫一声道:“前边带路,我们走!”

任贵堂急忙抓住王一夫的袖口说:“喂,我们可说好了的,不要抓我老婆!”

刘凯听了抢过话头说:“唉,任先生,我们不是抓她。她既然当了共产党,我们总要录口供的,有些事还要和那个姓张的对质一下!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她的,过几天她就会回来!不如你也和我们一道走,因为你也没有录口供呢!”

王一夫对任贵堂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奈状。打手们一涌而上,把任贵堂也塞进囚车。

陈绍禹听说任贵堂叛变,立即骂一句道:“这个混蛋,可真笨,居然真的叛变了!”于是他立刻搬家,又通知一切与任贵堂有关系的人也立即转移了事。

回到办公室,刘凯命令手下把人犯押入地下室,然后召集大伙开会,探讨突破办法。

刘凯说:“这个任贵堂既然出卖了一位共党高官,那么他所知道的就肯定不止这一点,我们统统都要掌握!不如我们先礼后兵,他要是老老实实地交代,我们就对他客气些,实在没办法也得给他上大刑!反正要榨干他!那个陈小媛嘛,嘿嘿,我实在舍不得放她走,因为她可真是漂亮!她既然负责《新生》报的实际发行,那么报纸印刷出来以后,为了安全她不能邮寄,只能挨家去送!所以她一定掌握许多对我们来说十分珍贵的地址!至于那个老张嘛,更不用说了,更是一条大鱼!因为全江苏省的共产党机构都在他脑子里!”

情况上报到南京,蒋介石除了通令嘉奖刘凯以外,还下令道:“江苏是首都南京所在省份,既然破获了共党江苏省委,就应一查到底不容疏漏,首都安危系于此案,望全体同志再接再励,毕其功于一役!”

于是那个任贵堂从此再无安宁之日,他被迫不停地写材料,实在没什么可写了之后,特务们就打他,逼他继续交代。最后他终于崩溃,精神失常上吊而死。

可是他为了自己老婆而公开带人去抓老张,被省委交通员——小洋房对面那家杂货铺的老板看见了,他立即紧急出动,通知了所有相关人员,包括省委其他领导干部。这些人员立即搬家转移,致使省委的损失降至最低。所以任贵堂知道的许多情况也因为相关人员迅速撤离而失去作用。

刘凯自从见了陈小媛的俊俏模样,就开始对陈小媛想入非非起来。所以陈小媛的案情也由他来亲自审讯。

他先命人把陈小媛提出来,然后问她:“怎么样,如今已经来到这里,难道你还不认输吗?”

陈小媛仰天长叹一口气说:“怎么不认输?我看错人啦!”

刘凯说:“既然认输了,就赶快把你所知道的都讲出来,你这么年轻,也好早一点争取释放,怎么样?”

陈小媛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她说:“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不可能消灭共产党!我还知道你们最终要失败!你愿意听我给你上马克思主义课吗?”

刘凯露出很宽容的神态对她说:“嗨,你还年轻,幼稚!谁有功夫听你讲什么主义?那些每天为了半碗米而奔波的人们,谁会关心什么主义大道理?别开玩笑啦,还是现实一些!”

陈小媛却说:“现实就是你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赶快杀了我吧!”说完用挑战的眼神得意地看着他。

头一天碰了钉子,刘凯也没舍得给陈小媛上刑,他命人押陈小媛回监房,回到办公室再动脑筋。

他翻开当天的报纸,发现上面不知哪个无聊记者写的一篇报道:《共党内部共产共妻,致下属向政府方面求助!》

第二天刘凯得意洋洋地来到审讯室,把那张报纸递给陈小媛看,并仔细注意她的面部表情。

陈小媛看了报纸,叹一口气说:“因为我看错了人,却让党的形象遭到污蔑!”她一边说一边闭目沉思。

刘凯步步紧逼道:“不光是贵党的形象,你的形象就好吗?尤其在贵党内部!可别忘了,是你的丈夫亲自带我们去抓人的,就算我现在就放你出去,贵党组织还会相信你吗?你的那些同志还会与你联络吗?”

陈小媛低下头说:“不会了。”

刘凯仍然装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请你三思,不要再固执了,好吗?”

陈小媛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着刘凯说:“你不要逼得太急,容我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再答复你,可以吗?”

她那平静的优雅神态简直把刘凯的魂都摄了去,刘凯既然连玉兰那样的女人都不放过,这个美貌的陈小媛他是拼了命也要弄到手的!

于是他连忙说:“可以,可以的!我们明天再会!”于是他挥一挥手,特务们就押着陈小媛回监房了。

陈小媛对于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是真挚的,她真心实意地参加组织就是要实践主义的理论。并且她也很庆幸有一位与她志同道合的爱人,人生在世,有什么比拥有一位志同道合的爱人更令人感到幸福?

可是她忽略了,有些看起来很优秀的男人,其实非常狭隘,尤其在女色上,简直容不得别人多看几眼!任贵堂的叛变既使组织遭受了重大摧残,也使她的自信严重受挫!她知道她即使活着出去,作为叛徒的老婆,是很难得到组织的信任了,她也知道敌人的凶残,作为一个女人落在特务手里会有什么后果。

既然她把各方面的前因后果都想到了,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刘凯不知道她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反而色迷迷地看着她的靓影心动神摇。

已经不会再有第二天了。

当晚三更时分,陈小媛看了看牢房,牢房里的一切绳索、石头、铁器等用于自尽的东西都不可能存在。但是她发现那厚重的牢门外面包着一层铁,于是她笑笑,自语道:“他们可真笨,难道铁门不行吗?”于是她平静地梳理好头发,整理一下衣服,站了起来。她微笑着轻声哼唱了一首家乡小调,然后大喊一声,拼尽全身之力用头部向铁门撞去!

女牢头正坐在值班室犯迷糊,猛听有人一声大叫,紧接着又是“嘭!”地一声,把她吓了一跳。于是她拿着铁尺骂骂咧咧地走来,准备狠狠地打她一顿的。可是当她打开牢门,看到已经断气的陈小媛和满地的血,却吓得全身软了下来,坐在地下好半天,才尖叫一声,跑出去叫人。

陈小媛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向党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刘凯气急败坏地来到牢房,陈小媛平静地躺地上,脸上显得很轻松,身下淌了一大滩血。他转过身来,向那个女牢头吼道:“当时你在干嘛,嗯?!”

女牢头吓得跪地不起,浑身发抖。

刘凯大叫一声:“来人,把这婆娘关起来!”

于是来了两个人把那女牢头拖走了。

刘凯没办法,只得如实向南京汇报。

陈立夫偏又从南京打来电话道:“怎么搞的,一共就自首一个捉了两个,现在倒已经死了两个了,你是干什么吃的?剩下这个既然是中共高层,再出什么差错,那你自己和委员长解释去!”说完就把电话摔了。

可是刘凯觉得,这个老张更难对付。最令刘凯害怕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那微笑。

陈立夫很快又来电话说:“那个姓张的与我有同窗之谊,你们把电话接过去,我来同他讲!”

刘凯说:“是!”

对付被捕的中共高层人物,不外乎高官厚禄、酒色财气、再就是严刑逼供了,别的刘凯也不行,跟那位老张讲理论上的东西刘凯也不是对手,人家是省委宣传部长。

这老张不是别人,他是陈立夫的乡党,张父当年在村中办过一家私塾,陈立夫也在其中读过两年,所以陈立夫自称与老张有同窗之谊。

那天刘凯在牢里和老张谈了半天,说是陈立夫很念及与他的同窗之谊,准备向蒋推荐,让他到某省任厅长之职。

老张只是笑着说:“当厅长,哇,官不小啦!”至于其他的,刘凯还是不得要领。

忽然一名小特务按照事先布置假意急匆匆跑来说:“陈部长从南京来电话,要姓张的亲自接!”

刘凯命人拿过一部新话机,并将电话线接到牢里,才拿起话筒对老张讨好地说:“陈长官要与你亲自通话!”

老张笑着拿起话筒,突然说:“怎么不通?”一边说着一边捧起话机。刘凯也讨好地笑着看着他。

突然老张狠狠地将话机摔在地下,然后微笑着说:“你应当知道,我不跟国民党反动派通电话!”

刘凯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叫出声来道:“姓张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老张仍然笑着说:“喂,不要发那么大火嘛,注意身体!”

刘凯回到办公室来回地转圈,陈立夫又来电话问:“怎么电话线还没接通?”

刘凯只好如实报告:“早就接通了,但他把电话机摔了,就是不肯与你通话!”

陈立夫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说:“反正你要想办法,不然我也没法交代!”

刘凯放下电话,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圈子,又叫人过来吩咐道:“找个漂亮点的女医生带两个护士到牢里去,给那姓张的检查身体,记住:让她们用女人柔嫩的手替他做全身按摩,晚上办一桌酒席到牢里,让医生护士陪他喝!”

可是晚上牢头来报:“那姓张的把酒桌掀了,把医生护士吓跑了,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笑!”

刘凯闻报,只好打电话到南京道:“他软硬不吃,看来只有试一试上刑了!”

陈立夫说:“好吧,可以试一试。不过你要把握好,千万别把他打死了!否则我找你要口供不成?”

刘凯放下电话,咬牙叫道:“来人哪,把他弄到刑讯室去,大刑伺候,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可是一连好几天,那老张总是微笑着不吭气,每天只说的一句就是:“既然上刑,我也没精神理你们啦,对不起!”他仍然面带微笑,刘凯急得毒火攻心。

那一天蒋介石来到陈立夫的办公室问道:“那个中共江苏省委高层案,审得怎么样啦?”

陈立夫只好应道:“已经连续几天大刑伺候,没有进展。”

蒋介石沉下脸说:“真笨,你们既然给他上刑,他就知道你们要的是口供,不敢杀他!我就不信,你们挖好了埋人的坑,把他拉到坑边上,他知道马上要死了,还会无动于衷?”

陈立夫赶忙说:“是,我马上打电话到上海。”

蒋介石沉着脸在边上不走,就那么看着他打电话。

陈立夫摇通了电话,把蒋介石的话原样甩给刘凯。刘凯忙在电话里问道:“如果还不行,怎么办?”

陈立夫看了一眼蒋,蒋领悟了,于是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陈立夫于是叫道:“那就真的杀了他!”

刘凯放下电话,恨恨地说:“上峰终于松口了,我看还是杀了他的好,我实在没办法了!”

王一夫奉命带人挖好了埋人的坑,刘凯命人将腰已经被打断的老张用板车推到坑边上。

刘凯给王一夫使了个眼色。

王一夫急忙对老张说:“张先生,其实你何必呢?陈长官已经为你谋好了厅长的位置,难道你真的愿意被埋进这个坑里,连个棺材也没有?”

老张艰难地抬起上身,认真地看了看那个坑,然后转身用他一贯的微笑对刘凯说:“拜托,姓刘的,我这么大的身材,你就给挖这么小的坑,我躺进去也不舒服啊!”

刘凯强压着火说:“你要是不想躺进去,陈长官可给你留着厅长的位置呢!”

老张仍然微笑着说:“你让我给你说多少次你才相信,祸国殃民的官我不愿意做?”

刘凯终于忍不住了,他狂吼道:“那你就别嫌坑小啊,凑合着躺进去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枪向老张的胸口连续射击,直到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打光。

王一夫在旁边因为震惊而目瞪口呆。

当天晚上,下班后王一夫回到家里找碴打了玉兰一顿,并喝了个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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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夫心中还有人性,所以才会特别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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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媛和老张本来是王明(陈绍禹)路线上的人,但他们死的很英勇。所以解放后我们可以否定错误路线,但不能否定线上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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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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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因嫉作叛变,

妻子领导双被牵,

英勇不屈身先死,

人民大众永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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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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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因为狭隘而叛变,有的人因为不屈而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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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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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1/2 22:47:00 [只看该作者]

这一章是根据真实案例写成的。主角是当年中共地下组织的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为了掩护他而派一名女同志“住机关”,以夫妻名义对外。但是两人发生了性关系,所以那女人的丈夫叛变。

小说《红岩》中著名的江姐也是“住机关”,那个老彭并不是她的丈夫,但是江姐为老彭生了儿子。江姐和老彭都牺牲了,解放后是老彭的妻子(也是地下党员)把江姐的儿子养大,后来江姐的儿子在美国拿了绿卡。

所以当年中美合作所集中营内被关押的革命志士,秘密托人给党组织捎信,在他们的意见中有一条就是反对地下组织中的腐败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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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北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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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1/3 7:46:00 [只看该作者]

      其实这种派住机关本身就不合理,像电视剧《悬崖》所写的两个家庭,遭受了多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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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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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1/3 8:15:00 [只看该作者]

 

十、一个秘密

 

有一天王一夫正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抽烟,一位手下人急匆匆地进屋里来,先看了他一眼才说:“有一份情报,你看看!”

王一夫不屑地说:“什么情报,叫你这样顾头不顾尾的?”可是当他接过情报一看,他也吃了一惊:发现李群的住处!

手下人都用怪怪的目光看着他。

王一夫想了想,既然是有关李群的案子,李士群临走前一定会向刘凯交代李群与他从前的关系。所以他应当首先向刘凯汇报这件事。于是他对手下几个人说:“都在屋子里面好好地坐着,等我去汇报,说不定马上要出动呢!”

手下人说:“是!”

然后王一夫才起身向刘凯办公室走去。

果然刘凯听了汇报以后,马上转过身去。

王一夫分明感觉到他眼睛的余光扫过自己的面赮。

过了好一会,刘凯才吩咐说:“你和我在家里坐镇指挥,让处里同时出动三个组从不同方向包围那个地方,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跑了!”

那意思是不让王一夫去。

刘凯向大家布置任务时,故意在“无意”中漏了个破绽,他说:“弄堂的两头都要有人守住,然后第三组就破门冲进去!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大家齐应声道:“清楚啦!”

王一夫却及时地补充说:“前后那两个弄堂都要去人才好,万一那院子有后门她不是跑掉了?”

刘凯异样地看了他一眼,赞许地说:“对,对!第三组在其他组去堵前门的同时派两个人进入后边的那条弄堂,抄她的后路。”

第三组的人说:“有数!”

然后刘凯说:“时间紧迫,大家赶快出发吧!”

各组的负责人一齐叫道:“是,出发!”然后大家精神抖擞地向外面冲出去。

行动组出发以后,刘凯对王一夫说:“你看守电话,有啥情况通知我,我现在去别的房间查一查资料。”然后出去了。

王一夫听罢,心里一个劲儿地直发冷,他不由得暗暗地在心里骂道:“臭瘪三!上那个房间是想暗地里监听我究竟给谁打电话吧?十三点,这种小把戏也拿得出!”

当然他是不会去摸电话机的。

在这种令人森然的特务机关,没有谁是不被人怀疑的。

处里的行动组赶到李群的住宅,踹开门冲了进去。当时有一个男学生模样的人从里弄走出来,大家也没顾上他。

可是屋子里满是烟雾,地下有一堆燃过的纸灰以及一团头发。带队的人急忙返身冲出屋子,问在外围警戒的人说:“刚才有什么人走出里弄没有?”

那人说:“没有女人,只有一个男学生模样的人出了巷子。”

带队的人“啪!”地一声抡了那人一耳光吼道:“你难道没看过照片吗?她在屋里剪了头发,那个男学生一定是她化装的!”

那在外围警戒的人也不敢回嘴。

行动组只好留几个人在屋子里蹲守并仔细搜查,把所有物品都片纸不留地打包带回站里分析;

其他人则向四面追去,胡乱地抓了一些可疑的学生模样的人。

刘凯看着行动组抓回来的一群乱吵乱嚷的学生,不由得狠狠地踹了带队的人一脚:“笨死你啦!”

那带队的人怯怯地说:“今天要是王一夫去就好啦,他认识那个李群,可外围那个人却把她当成男学生了。”

刘凯不等他说完就大喊:“滚出去!”然后又向屋外喊道:“还不快点把那些学生放了!”

于是那些学生不满地嘟囔着离开了。

王一夫慢慢地点上一支烟,幸灾乐祸地坐在那里。

刘凯恰好一回头,看见王一夫得意的模样,于是把脸一沉说:“你不要在那里坐着啦,还不快到那边屋头看看李群的东西,有啥昵有价值的东西没有!”

王一夫闻言赶快掐灭了烟,立刻站起来答应一声道:“是!”随即他快步地走出了屋子。

隔壁的屋里有一只上了锁的皮箱,王一夫对它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李群随身带着的东西。不过因为是年轻女人的随身之物,所以连王一夫也从来没看过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似乎那箱子上边还带有李群的体香。

他抬头问道:“这只皮箱谁打开过?”

手下人说:“没有,当时时间很紧,还要留人蹲守,我们把所有东西集中在一起就带回来了。”

刘凯叫:“你管那么多,赶快打开!”

王一夫说:“拿一根铁棍来。”

有人递上一根铁棍。

皮箱被撬开了,那里面不过是些女人随身换洗衣物、梳妆用品之类,没啥稀奇。但是有一件牛角形的铜制胸饰令他似曾相识。

刘凯慢慢地踱到屋外,耳朵却紧张地听着屋内人说话。当他听到屋里人说:“没啥稀奇东西!”的语音以后,就装作是偶然似地踱进来,随手拿起这件胸饰看了看,的确没有什么价值,只好垂头丧气地扔给王一夫说:“她既然跑了,就不会遗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这破首饰也不知是哪里乡下女人的东西,上海哪个女人会要?可她却当好东西收着。我说,这东西还不如给你留个纪念——当初她可是你的相好哟!”

王一夫也不应声,又当着刘凯的面把那只皮箱的衬里、隔板以及凡是有接缝的地方都拆开,在场的人都看到了,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秘密。于是他扔掉铁棍,擦了一把汗,站起身对刘凯说:“都是些女人随身之物,没啥东西。”

刘凯说:“算了,不要瞎忙了。可惜这次又让她逃了。”

他看其他人正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准备拿谁出气,就有意缓和空气,当着大家的面取笑王一夫说:“如今一夫也睡过别的女人了,咱们让他留着这件当年相好的女共党的首饰,看晚上玉兰怎么治他,可说好啦,明天我们当众验伤!”

其他人都讨好地哄笑起来。

王一夫也讨好地跟着别人笑。

刘凯虽然开了几句玩笑,但毕竟没抓住李群,他的心里还是闷闷不乐。王一夫当然很快察觉了刘凯的心理,马上就不笑了。

其他人一看王一夫不笑了,再一看刘凯的脸色,也都马上把笑容暂时收起来。

这一天大家都沉闷不乐。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大家不免争先恐后地涌出大门,直到脱离了刘凯的视线,才松了一口气。

王一夫当然幸灾乐祸,他心内冷笑着,到了街上先去一家小餐馆叫了两碟小菜,又喝了一杯,然后才回家。

晚上玉兰问他:“这次又跑掉了?”

王一夫说:“这次可没我啥嫌疑,是刘凯不放心让我去,那个李群化了妆别人又认不出她,关我啥事?”

玉兰说:“真的,这次刘凯也没让我考查你。”

王一夫闻言心里烦透了,心想:我过的什么日子,每天晚上身边还睡着这么一条盯梢的母狗!

玉兰说:“等一下,我马上做饭!”

王一夫说:“你自己吃好了,我吃过了。”

晚上玉兰已经睡熟了,王一夫却还瞪着天花板。他想起来了,这件铜饰与他母亲那件银饰虽然大小尺寸不同,但是形状却相同:都是牛角形状,都被线条分成十二份,也都有“大十二”字样。他想,我和她这辈子算是有缘,连两家的首饰都相同。

看来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第二天是星期天,王一夫故意拿着那件铜饰递到玉兰跟前说:“不如把它给了你吧?”

玉兰连连摆手说:“这种江北人的破烂古董哪个稀奇?阿拉勿要,阿拉勿要!”

王一夫正中下怀,于是他说:“那我回家里去一趟,拿它去哄一哄老太太开心!”

玉兰怀疑地斜他一眼问道:“哄哪个老太太,可别是借这个机会去哄哪个少奶奶吧?”

王一夫笑着拍拍她的屁股说:“就算是吧,你吃醋说明你真的心里有我。其实少奶奶有啥关系?你也让人家换换口味嘛!你每次去上级那里汇报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回来以后就趁我不注意钻进卫生间拼命地搓洗内衣内裤?像我这样一个当特务的人怎么会连这个也看不出?好啦,只当是你也给人家一次机会,就算是你的大恩大德吧!”

玉兰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说:“快滚,别回来啦!”

王一夫得意地笑笑,走出门去。

一夫妈妈看着一夫拿回来的牛角形胸饰,毫不犹豫地说:“这个人与我们是同一个民族!”

王一夫愣了一下,问道:“我们都是上海人,哪个民族?”

一夫妈妈一字一顿地对王一夫说:“上海人?我们不但不是上海人,也不是汉族人。”

王一夫吓了一跳,他说:“妈,你怎么啦?”说着还伸手摸一摸老人家的额头。

可是他妈妈却挡开他的手说:“不要乱摸,好好地听我讲!”

于是王一夫只好静静地听一夫妈妈娓娓道来。

一夫妈妈说:“我们是湖南瑶族人,这个女人也是。”她指了一下李群的那件铜首饰。

瑶族人被人们称为中国的吉普赛人,他们四处跋涉,辗转千里,分布于中国西南各地乃至东南亚一带。

不论瑶人迁徙至何处,也不论不同地域的瑶人相距多么遥远,各地的瑶人却一致认为他们来自一个叫作千家峒的地方,他们是峒中一千户瑶人十二个部落的后代。他们说,当年瑶人离别家乡的时候,瑶人们把一只牛角分割成十二截,每个部落的首领各执一截,相约五百年后各部落凭此回峒中相聚,然后瑶人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家乡。

一夫妈妈接着说:“你看,凡是千家峒出来的瑶人,都有这种分成十二份、而合起来又成为一个牛角形的首饰,我们都是那十二个瑶人部落的后代。这‘大十二’三字就是指那十二个部落。”一夫妈妈说完,走进里屋,从箱子里翻出她的那件银饰,对王一夫说:“你仔细看看。”

王一夫仔细地看看,果然是一样的图形。

一夫妈妈接着说:“你们造孽呀,抓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人,如今连自己的同胞也开始抓了!”

王一夫当然还是不明白,既然他们是千家峒人,为什么要流落在各地?

传按照一夫妈妈的说法,千家峒四面环山,山中依地势高低又分成上峒、中峒和下峒三个小平原,一条河流穿三峒而过。峒中有一千户人家,俱是当地土王与一位汉族妇女结合而传的后代。外部人若想进入千家峒,须在山外经一个极窄的山洞穿行方能进入,所以千家峒很少有外族人进入。瑶族人农耕纺织,不交税赋,生活悠然自得,那意境颇似汉族传说中的桃花源。

元朝中期,瑶人因为税务问题与官府发生了冲突,官府派出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蒙古兵包围了千家峒,瑶人经激烈抵抗,牺牲了很多人,眼看失败在即,十二个部落的首领聚集在一起会商,他们把一只牛角分割成十二截,让每个部落首领各执一截,相约五百年后回千家峒相聚,之后各个部落从不同的方向翻过大山,逃离了千家峒。从此瑶族人流落四方。

后来在明、清各朝,各地的瑶人为了返回那个叫作千家峒的地方,举行过多次大规模的起义,成千上万的瑶人血染沙场。在不同时期也有各地的瑶人千里跋涉,寻找他们的乌托帮千家峒。可是千家峒究竟在哪里,究竟有没有那个叫作千家峒的地方,没有人能说得清。现在各地的许多瑶族妇女都在胸前佩戴一种牛角形的胸饰,那胸饰被线条分割成十二份。

满清末年,居住在湖南与广西交界处的瑶族山民因为不堪忍受官府的压榨,他们以回归千家峒的名义聚集起来揭竿而起。他们四处袭击官府的基层官衙,杀死贪官,释放囚犯,开仓济贫。一时弄得声势浩大,威镇三省。

官府哪里肯容瑶人山民们这么闹,他们表面上派人与山民谈判,暗中却调集军队悄悄地从四面包围那些山民啸聚之地,待他们准备好了,随着一声令下,清兵开始了令人惨不忍睹的残酷屠杀。一时间在当地石要过刀,房要过火,尸横遍野。他们展开拉网式的清剿之后,把所有的男人、小孩和老人都杀光,只留下青年妇女分配给兵勇们奸淫。

事后撤兵时,有些兵勇也把那些女人带回家去为妻或是作妾。

王一夫的外婆当时因为有些姿色,被一名江苏籍的小头目带回家里为妾。不久她生下一女,长成后嫁到一家姓王的赋闲回乡的官宦人家为妾,这就是王一夫的母亲。

后来姓王的到上海做生意,就带着王一夫母子俩,而让原配在老家主持家务。那时王一夫还不到一岁,不记事。

那姓王的虽然比一夫妈妈大二十几岁,但他的原配是家里包办的,没有什么感情,而一夫妈妈却是他自己看中的,所以他待王一夫母子二人不错,民国以后王一夫十来岁了,他还送王一夫去读书。可惜好景不长,王一夫的父亲晚年得了痨病不治身亡了,一夫妈妈怕回江苏受那原配夫人的排挤,就留在上海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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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1/3 8:16:00 [只看该作者]

 

王一夫听了母亲的叙说,想了很久,他决定不向任何人讲这件事,这并不是他有什么打算,而是他以一个当时地道的上海人的思维和观念,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那在上海人看来是“倮倮”和山民的身世,因为在这个大城市里,上海人连“江北人”都看不起,怎么会看得起他?本来他在中统特务机构里就觉得压抑,如今再加上这种身世,他没法混。

不过他更加觉得他与李群有一种亲近感,原来她与他一样,都是从千家峒走出来的人的后代。本来他们应当是情投意合的同乡和伴侣,只是造化弄人,把他们分拆到两个针锋相对的阵营里。他把那件首饰留在母亲那里,然后情绪低落地从那里走出来。

玉兰装作很热情的样子迎上来拥抱他,说:“到哪里去了嘛,叫人好担心呢!”

其实她的目的只是伏在他肩上仔细地嗅,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女人的气味。

王一夫只好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顾顺章没有出事以前,正是抗日情绪极为高涨的年代,学生罢课,工人罢工,爱国群众纷纷走上街头游行请愿,要求政府出兵抗日收复东北。尤其是上海各个大院校的学生,他们推举出8名代表,负责与政府交涉相关事宜。

但是老蒋既然已经决定“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所以对这些学生当然恨得牙根庠。

忽然在一天夜里,8名学生代表全部失踪。这一下全市学生被激怒了,大批学生队伍从四面八方把市政府包围起来,要求立即释放8名学生代表。学生们高呼口号,指名道姓地要当时的上海市长张群出面来答复他们的问题。

张群一点情报也没有,更不知这8名学生代表的下落,当然满足不了全市学生的要求。他气急败坏地命令手下人分别给军、警、宪、特部门打电话,查询那8位学生代表的下落。

手下人手忙脚乱地四下查询了半天,什么结果也没有。

张群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乱转,嘴里还叨叨着:“什么人抓了他们,真是害死我啦!”他走到窗前向聚集在楼下的学生们喊道:“同学们,8位代表的失踪,我和大家一样,心里充满了震惊与担忧,请相信我,我会采取一切手段来查明这件事情。现在还请大家回去,不要误了明天的课程!”

学生们可不管那一套,他们认为张群不说实话,于是群情激愤,他们冲入张群的办公室,张群顿时陷入了学生的重围,竟丧失了行动自由。

张群通过电话向中统上海特派员刘凯求救道:“喂,你们也想想办法嘛,总不能眼看着我被学生们困在这里吧?”

但是刘凯也一点都不知情,又怕打伤了学生激起更大的事端,引起南京方面的不满。他无计可施,不敢强行采取营救措施,只好吩咐手下道:“你们都到现场去监视,但是绝对不许与学生们发生冲突,都给我记住了:你们的任务只是暗中认准那些领头的人,等上峰有令咱们就抓!”

那些人应一声:“是!”然后出去了。

人员派出以后,刘凯还是手足无措,手下人突然报告说:“刘特派员,南京方面来电话!”

这是张冲从南京给刘凯打来的长途电话,他说:“领袖为此大发雷霆,指责你胆大妄为乱抓人,限你在几个小时内把张市长救出来,不准打人,不准开枪。”

刘凯慌了,战战兢兢地发誓说:“喂,这事根本不是我干的,我非但没干这件事,并且确实也不知道这事。”

张冲勃然大怒,在电话里大吼道:“你是我们系统在上海的最高负责人,如果连你都对此事不明底细,岂不令人笑话,你是干什么吃的?你还不赶紧去问问顾顺章!”

顾顺章原本是中共中央保卫部部长,被中统捕获后自首叛变,成为中统、军统都想争夺的“奇货”。

刘凯派人找来找去却找不到顾,打电话也联系不上,眼看蒋介石给的时限就要到了,刘凯在屋里像一只困兽一般团团乱转,口里还喃喃地说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王一夫的脑袋像钟摆一样随着刘凯在屋里来回踱步而来回地转。他看着刘凯那焦急的样子,突然急中生智,说:“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刘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赶紧走过来握住王一夫的手,连连说:“快讲快讲,你快讲呀!”

王一夫说:“那位张市长可是蒋委员长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他今天要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们还找顾顺章做什么?我们全都不要活了!我想,不如咱们以特派员办公室的十多人为核心,借用一个警察大队,全部换上便衣,再调动捕房中学的300多名学生,打着大中学校的旗帜去现场——包围市府的那些学生也熬了有一天一夜了,我们光明正大地去把那些已经疲乏的学生们替换下来。他们不会怀疑我们的!”

刘凯听了王一夫的计谋,顿时眼睛发亮,他“嘿!”地叫了一声,又狠狠地拍了王一夫肩膀一下,然后才大声喊道:“好小子,等救出张市长我再好好地赏你!”

他回过头来看看,其他的人还没听明白王一夫的话,正茫然地望着他们,不由急得他连连跺脚,对在场的人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都给我化装成学生模样!”

在场的人恍然大悟,纷纷开始准备。

没多久一大队“学生”浩浩荡荡开到枫林桥,他们不停地高呼着“打倒卖国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要求释放学生代表”等等口号,来到了市政府外边。

带队的王一夫大声喊道:“早来的同学们辛苦了,现在请你们换班休息,让我们租界的学生来继续坚持斗争吧!”

已经在现场熬了一夜的学生们被这支“学生”队伍感动了,他们一点也没看出破绽,反而热烈地鼓起掌来。那王一夫本来就是学生出身,人又有一副文弱相,学生们咱么会知道他是特务?只顾着涌过来抢着与王一夫握手。然后他们按照不同学校各自整理队伍准备往回走了。

于是这批乔装打扮的“学生”从包围圈的外层打开通道,王一夫一马当先冲上楼,一把拉住张群,低声说:“自己人!”然后才抓住张群转身大叫:“今天不释放被捕学生,绝不罢休!”

张群仔细看看王一夫,放心了。

但是王一夫此举危险至极,张群的卫士们看到有人居然冲上前来动手拉住张群,于是迅速地纷纷拔出各自的佩枪拨开保险就要向王一夫开火。

张群见状,连忙厉声喝道:“不许开枪!谁也不准伤害学生!”——他其实并不是有心爱护学生,而是怕现场还没走的学生看出破绽,若是又闹起来,这些“学生”功亏一匮不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所以他不敢对手下人喊:“他们是自己人。”

张群的卫士们不解地看着张群,很不情愿地纷纷收起手枪。

王一夫看看现场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就大声喊道:“请张市长同我们一起到南京面见委员长,务必释放被捕学生代表!”

周围真、假学生们一起热烈鼓掌,拼命地高呼口号。

他们在不知真相的围观人群中把张群“押解”出重围送上汽车,转移到安全地区。

张群下了汽车以后,问王一夫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王一夫回答说:“我们是中统刘特派员的人,张市长回去请好好休息一下!”

张群赞赏地望着他点了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王一夫说:“我叫王一夫。”

这时候张的卫士们也上前对他说:“刚才真是对不起,不知道你们是自己人,差一点闹误会!”

王一夫说:“这种辰光闹一点误会也没办法,我们这些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出动的,万一有所牺牲,也是我们的命!”

汽车临走前,张群摇下汽车玻璃对王一夫说:“好小子,我记得你!以后再见。”

当晚,顾顺章派杨梅岭到特派员办事处来通知刘凯说:“这8名学生代表是被从南京来的军统特别行动组逮捕绑在曹家渡那边的小船上的,这次行动得到最高当局同意,不过因为激起重大事端,所以现在这些学生代表已经全部被释放了。”

刘凯听了,重重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不由得心中暗想:“这个老蒋,真是糊涂!你亲自下令抓的人,倒让我们上哪里去找嘛?”

过了好半天,他才抓起电话向南京方面汇报。

陈立夫已经得到了消息,只好对刘凯说:“好了好了,只要不出大乱子就是万幸,你可不准发牢骚!”

过了几天,刘凯召集大家开会,会上传达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的下达的嘉奖令,指名道姓地升王一夫做高级调查员、中统上海特派员办事处特别助理。

张群经不起这次打击,宣告辞职,由吴铁城接任。吴和陈立夫私交很好,对中统的活动采取大力支持态度,刘凯和他在夜间经常通电话。

有一次轮到王一夫休假,他正在南京路上闲逛。突然他眼睛一亮: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在人群中出现了!

他急忙闪身躲在暗处仔细看了看,见李群正假装蹲下来系鞋带,他知道她正在观察四周情况,看来她的目的地就在附近。

果然李群慢慢地站起身来,很快地走了几步,然后一闪身进了一个院子。

王一夫没敢靠近那个院子,他在远处观察了一会,然后仔细地想了想,觉得那个院子肯定有个后门,因为李群既然从前门进去,就不会再从这个前门出来了。

他迅速远远地绕过去,很快找到了后门。那院子的后门果然在另一条巷子里,门前还对着巷子里的另一条斜巷。王一夫看了之后心想,如果换成他从这个后门出来,只消两秒钟,他就能消失在那条斜巷里。

这个院子的位置选择得真好,可惜他作为对方最危险的敌人,也很熟悉他从前的同志的这种思路。于是他迅速走进那条斜巷,很快地选择了一个隐蔽位置站好。

过了好一会,李群果然从后门走出来,她向四周望望,低下头迅速地走入斜巷。

王一夫待她走过去,从她身后赶上,用一个手指顶住她的后腰低声说:“等等,我有话要说!”

李群站住了,回身一看是王一夫,只是冷笑着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有话就快讲!”

王一夫说:“我不是来抓你的,今天我休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母亲那里有一只与你那铜首饰形状一样的首饰。”

李群平静地问:“你什么意思?”

王一夫说:“你不明白?就是说你和我都是从千家峒走出来以后流落四方的瑶族人。”

李群不由得“噢”了一声,随即她愤愤地说:“想不到我居然有你这种猪狗不如的同族人!”

王一夫抬高嗓门说:“你别假装不理解我的好意!赶上我心情好才不抓你的,但对于除你以外的共党分子,我绝不会手软!”

李群并不领他的情,反而说:“既然你不抓我,那我走啦!”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王一夫呆呆地在原处站了好半天,真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把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恨自己的软弱,也恨她对自己的卑视。虽然他一再对自己说下次碰到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抓她,可是每当他碰到她时还是下不了手。这是为什么?要说他对她还藕断丝连就太不确切了,他明明知道他们现在是死对头,就连他也不想再与她重新修好了,现在他只想让他的上司满意,别的都不愿意去想。

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又放了她?

突然他想起李群走出来的那个院子,肯定是共党的一个联络站,不能放过这个地方!他向四处望了望,附近没有电话,于是他急匆匆地向办事处奔去。

其实李群并没有走远,她走到另一个巷子里又悄悄地拐回来,在暗处观察王一夫。当王一夫向四处张望的时候,她马上就知道他要搜剿这个院子。

“这条死心踏地的走狗!”李群心跳加速,恨得咬牙。

王一夫没有找到电话就跑开了,他一定是去叫人了。

李群知道附近有个邮局,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邮局,向那院子里打了一个电话。

半个多小时以后王一夫带人冲进那个院子,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他们把那个院子翻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回去以后他对刘凯说:“当时要是没二话先派人来就好了。”

刘凯低头不语。

原来王一夫回去叫了几个人就要走,刘凯看了不觉一愣,嫌他既不汇报又不请示,竟擅自带了几个人就要外出,明摆着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他喝道:“干什么去?”

王一夫说:“发现一个可疑地点,去晚了怕来不及!”

刘凯说:“你把大家召集过来,我们研究一下再说!”

他制止了王一夫,故意召集大家开会,共同听王一夫汇报,共同分析。等大家鸡一嘴鸭一嘴的说得差不多了,才让王一夫带人出去。

那意思很明显:什么事情不通过他可不行!

于是足足耽搁了二十多分钟。

而那院子里的人接了电话拎起装文件的皮箱就出门走了。

其实李群对王一夫何尝不是感情复杂,当初在师范学校里那个斯文热情的小男生多招人喜欢!李群作为一名年轻女性,当然对王一夫那时对她的温存体贴难以忘怀。对于王一夫的叛变详情,组织上也派人通过内线了解过:当时他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也是坚不吐实,表现得很英勇,但是在匪徒们企图当着他的面用酷刑折磨他的母亲的时候,他才乱了阵脚。从另一方面说,这恰好也说明他事母至孝。

现在他作为地下共产党组织的死敌,两次私下里放过她,她作为一名敏感的年轻女人当然知道那是为什么。李群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也悄悄地掉过泪,毕竟他曾是她的恋人,而她当时也确实是那样地喜欢他。

但是她绝不会违背地下工作原则,去过多地想那些卿卿我我的往事,这是两大阵营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重大损失,牺牲很多同志。

回去以后,李群如实地向组织汇报了这次险遇。

王一夫当然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这事,他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

不久,徐恩曾叫刘凯、王一夫到南京准备参加中统系统的高干会议,称这个会上要对一些问题做出重要决定。

临会前,张冲偷偷地把刘凯、王一夫叫到一边说:“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有人要向你们攻击。”

他们到会上听了陈立夫、洪兰友的报告,才晓得戴笠已后来居上了。他们中统的破案率只及军统的1/10,只在南京、九江、上海、汉口有行动表现,而军统的成果已经遍及全国了。幸亏中统在上海侦破了几件大案,才得以撑撑门面,否则更加难堪。

中央党部调查科原科长叶秀峰的爪牙吴星伯说:“我们辛苦的成果给人家吃,上海领导人要负责任的,因为他们成天抽鸦片、嫖女人,私生活太坏,影响下级工作情绪。”

接着张国栋说:“中统坍台,上海负责人要负责,现在委座给军统的经费比我们多8倍,我们要用铁的纪律巩固干部,该关就关,功过不能两抵的。”

叶秀峰指责刘凯说:“你在上海半年多了,布置些什么工作?除顾顺章外,在共党中有多少内线?检查你的成果,完全是靠别人送上门来,如果不是军委侍从室照顾你,可能整年不办一案。你再不努力,以后全部工作要由姓戴的去做了。”

刘凯气得两手冰凉,说:“我和你们不能发生横的关系,为保密起见,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

这时陈立夫止住他说:“生活不检点,是组织害他,我愿负责,请他好好地反省一下。”

通过这次会议,决定成立肃反委员会,其实不过使各省市党部多一块秘密招牌而已。会上还计划增设东南局、西南局、华北局、华中局、特区局五个分局,准备与戴笠抗衡,又计划严订奖惩条例。

会议闭幕后,刘凯回到上海,立即根据决议案成立上海工作团,由季源溥任团长兼侦缉队长,吴星伯任水巡队长。

张冲来沪,与刘凯谈话说:“目前中共经济困难,可能有许多党员动摇,我们不妨试用周恩来的化名“伍豪”冒充刊登脱党启事,帮他们搅一搅混水!”

刘凯讨好地说:“你这个人真是有一套!这种手法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不如由你来起草这个启事。”

于是由张起草《伍豪等脱离共产党启事》,张写罢,刘凯拿过来读了一遍,不由得拍案叫绝道:“太好啦,看他周恩来在共产党内部怎么解释!”

张冲的这条毒计的确让周恩来背了个大黑锅,一直到几十年以后的“文化大革命”中,在周临终前仍然被毛泽东的夫人江青用此来要挟他,让他至死也没说清楚。

刘凯叫过王一夫说:“你快去,把这个材料送往各大报馆,记住了,要登头条!”

王一夫答应一声说:“有数!”然后就跑出去。

刘凯派王一夫把这个假启事送登上海各报,然后就“痴老婆等粘汉”一般地等着意志不坚定的共产党员来自首。哪知此举毫无反响,很久之后,并无什么人来自首,相反《申报》却刊出了一位大律师代伍豪发表的广告声明。

王一夫拿着一份《申报》走进来说:“这个史量才好大胆!”

刘凯和张冲看了报纸上周恩来的声明,也气得不行。

季源溥曾警告《申报》史量才不许刊登这个广告声明,史却断然拒绝说:“广告是营业性质,何况从法律观点来看,姓伍的被人冒名,是应该声明的。”

王一夫说:“咱们给他点厉害瞧瞧?”

刘凯说:“对,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王一夫说:“是!”然后就向外走。

张冲却止住他说:“等等。”

王一夫回头不解地看着张冲。

张冲想了一会说:“这种粗活有军统那帮人呢,咱们走着瞧。”

后来《申报》史量才果然被军统特务机关派人杀掉了。

刘凯的撤职处分决定了,经张冲要求给刘凯一个面子,要他自动递交辞呈。随后,上海警察局长陈希曾保举的亲戚黄永华继任只几个月,就被暗杀掉了。徐恩曾又改派马绍武继任。

马绍武手里掌握共产党内不少内线,接任后捕抓共产党人极多,宪兵司令部监狱内人满为患,于是中统请准蒋介石拨款10万元,添建宪兵司令部新监与江东门新监。不久,马绍武也被暗杀。徐恩曾派潘哲继任,并取消特派员名义,改称区长。潘干了数月,被刺未中,潘不敢干了,又换徐兆麟接任。

无论中统还是军统,谁都不知道王一夫曾经第二次私放李群这件事。倒是刘凯却被徐恩曾骂了个狗血喷头,说若不是他摆谱,那次肯定要破获一个大案。

但是中共地下党组织知道这件事,因为李群回去以后就主动汇报了。他们觉得这事不可思议,那个叛徒、特务又私放李群一次?这不大正常。也有人曾怀疑过李群。

于是组织上派人找李群正式地谈了一次话,让她把王一夫两次私自放她的经过详细地再讲一遍。李群知道这是组织上必做的程序,就压抑住内心的委屈,认真地向组织又一次汇报了那两次脱险的经过。

组织上在派人与李群谈话的同时,又通过内线从侧面打听王一夫的情况,结果发现第一次李群被放走曾引起中统组织的怀疑,而第二次在敌人内部无论任何人根本就不知道。

经过调查,地下党组织对这事做过一个结论:如果李群不说,党组织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应当认定李群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后来组织上经过考虑,又找李群谈话,对她补充说,能不能把王一夫作为一个党外关系来发展,但要看情况并且事前必须申请组织上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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