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岗村老张家来了四口人，张满囤的表姐一家从“黄泛区”逃难来了。院里显得热闹了起来，表姐表弟见面掉了许多的眼泪。诉说家里遭难，和一家人到这来的艰辛。弟媳也跟着一起擦着红了的双眼。“表姐，姐夫你们不用担心，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先住下来，咱们慢慢地想办法，总会过去的！”

      张满囤是土岗村一个不算富裕的农民，家里只有四亩薄地。而且媳妇还是个浑身是病的“药罐子”，生活非常的拮据。由于老婆有病身体不好一直也没有个孩子，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都是土房，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一年到头能稀的，干的，糊弄着吃饱就不错。可是不管怎么说表姐不是外人呀，家里遭了难，投奔到了他的这里，在困难也得留下他们，徐老爷一家人就算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徐老爷来到了表弟住的上房，到了屋前站在门口咳诉了两声。屋里张满囤说着话：“姐夫您进屋里坐！”一掀门帘走了出来。“来了，来了！”徐老爷走进屋里坐在炕上说：“表弟我跟你说点事！”一面说着，一面看了一眼弟媳。满囤媳妇知趣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徐老爷坐在张满囤的身边，意味深长的说：“表弟呀！我们一家遭了难，来到的了你这里，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你能收留我们一家我们感激不尽呀！”“姐夫，您不用这么说，谁都有难的时候，我也实在是帮不了您什么，您一家就在我这里住着，咱们是有干吃干，没干吃稀。在我这不能让您一家饿肚子，将来咱们在想办法!”“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和你表姐和孩子们会记住你们夫妻对我们的好处。”

      张满囤把烟袋荷包递到了徐老爷的面前，哥儿两个又说了一些热乎的话。这时候徐老爷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了张满囤的面前。打开布包是整齐的摞在一起的二十块现洋，张满囤看愣了。“表弟呀！这是二十块现洋，您先拿着到集上买点粮食和油盐酱醋蔬菜，割上二斤肉，打上一斤好酒，咱们能见面团聚，也是值得庆祝。在买些布和棉花，做上两床被子。以后的日子咱们在想办法过！”

      张满囤愣了半天，他可是从没有过这么多的现洋，犹豫着不敢去接。“表弟！是不是嫌少不够用？”“不！不！不是，这么多花不了的！”“那好，花剩下改日再用，我刚到你们这里，地方不熟，就让你受累跑一趟吧！”“表姐夫，我也不怕您笑话，我也是真的拿不出钱了。我跟您也不客气，我先拿十块用，其它的您先收着，用时我在向您要！”徐老爷意味深长的说：“咱们是一家人，你不用说我也看的出来，您家里日子也不富裕，我们这一来给您添乱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咱们慢慢的过，一定会过好的……！”。

 

    徐家是因祸得福。

文化大革命时发起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这场运动不是什么发起的，而是最高领导人的意志和最高指示下的产物。希望能准确措辞。

满村到处找活人，

意外之财突傍身，

逃难来到表亲家，

重打旗鼓另立门。

大水无情啊！黄河决口，百姓遭殃。

 

      三年过去了，徐老爷已经是土岗村的大户。有了十几顷的好地，盖起了青砖大瓦房，娶了两房儿媳妇。家里拴上了骡马大车。并且雇了四个长工，日子过的是红红火火。

又过了三年，徐老爷已经是子孙满堂了，有了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这个孙子就是徐玉亮的父亲。军阀混战，国家是乌烟瘴气。土匪横行，今天来抢，明天来抢的。日本人来了，又占了中国八年，日子过得更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搬家。国军，解放军又是较量了三年，今天征粮，明天征车，后天又征民夫，徐家的日子过得是难上加难。

      终于解放了，徐玉亮已经是十一岁了，可命运开始了更大的转变。国家给徐家定的成分富农。由于没收了他家的土地和房产，徐玉亮的爷爷不服，说出了好多的不满政府的话，最后给他戴上了反动富农的帽子。徐家祖孙三代被赶进了三间屋子里，徐家的人也就成了改造的对象。

 

      从土改，人民公社，大跃进，四清，到文化大革命，徐家就成了运动健将之家。更可悲的是徐玉亮从小就落下了癫痫这种病，劳累，紧张，过度的刺激都会发病。前几年家里的老人都没了，徐玉亮的父亲也因过多的郁闷很早就离开了人世。家里就剩下来徐玉亮和他的妈妈还有一个妹妹。

     眼看儿子一天一天的岁数大了，早已到了结婚的年龄。可是自家的成分是富农，根本就没有上门提亲的人。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远房的亲戚，跟徐玉亮的妈妈提出来一件事，一件谁都没想到过的事，“换亲”。（这是个畸形的婚姻，由于双方的家庭的原因，男人娶不到媳妇的情况下，双方家里的女人都嫁给对方家的男人）于是徐玉亮的妹妹嫁给了河西杨风庄地主出身的史金田做了媳妇，史金田的妹妹嫁给了土岗村富农出身的徐玉亮做了媳妇，两家换了亲。

     徐玉亮娶亲那天村里的人都去看，接新娘的马车一进村，大姑娘小媳妇就把车给围了起来。可是当大家掀开车上席棚前的红布帘时。眼前的这个漂亮新娘却让大家愣住了。坐在车上穿着一身红花布裤卦，头发是乱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神态呆板的一动不动。迎亲的人过来跟乡亲们说着客气话，大家让开路总算把车迎进家门。

徐玉亮的媳妇娶回来了，可是从那时起再也没有人看到过这个新媳妇的笑脸，平时很少看到她出门。下地干活时，总是一个人呆呆的，在一边低着头默默地坐在那里，或者手里拿一个树枝在地上写着什么。结婚快两年了她也没有孩子，听说是因为徐玉亮有癫痫病长期吃药的缘故。她很少和人说话，走到哪里都是低着头，村里的人都为这个女人惋惜。

 

      大队长滔滔不绝的讲了整整的大半天。而且讲得有声有色的，听得大家都入了神，甚至有人一边听一边跟着叹气。二丫听得眼圈都红了。我在那里听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眼前总是呈现出我在徐玉亮家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那张脸，一张即漂亮又憔悴的脸。下工了我不由自主的又向徐玉亮的家走去。

      “徐玉亮，家里有人吗？”“谁呀！呦！是知青兄弟呀，快进来坐！”徐玉亮的妈妈从屋里迎了出来。“玉亮好点了吗？”“好多了，让你惦记着了，谢谢你了把他背家来，还说等玉亮好了去你那道谢呢！”“不用客气，我们是队友，在一起排练节目呢！”

我随着玉亮妈走进屋里，徐玉亮还在睡觉，屋里只有玉亮一个人。“你坐着，我去给你到碗水！”“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徐玉亮的病好的怎么样了，找大夫看了吗？”“不用看，吃点药就好！”“就您一个人在家？”我突然问出了一个莫名奇妙的问题，说完，脸却红了起来。“哦！玉亮家的去镇上去给玉亮买药去了！”我站起身慌忙的往外走：“玉亮没事我走了！”“在坐会儿吧，吃了饭再走！”“不啦，我还有事呢！”“有空来串门，哎！还劳你惦着玉亮，真是谢谢你了，也没喝口水！”

      我匆忙的走出徐玉亮的家，一路上低着头好像做了贼一样。吃完晚饭，我又跟往常一样坐在场院上的石头碾子上。看着这满天的星星。北斗七星就在我的头顶，我漫无目的的看着天，看着黑黑的村庄里稀稀从窗户透出的一丝光亮。一颗一颗的卷着荷包里的烟叶。听着我的邻居偶尔发出低沉的叫声。看着，听着，听着，看着……。

（本章完）

 

     我插队的村里有家地主，五个儿子都没娶上媳妇。

 

第七章（忆苦思甜会、知青撇菜团，王林舍白面、饺子大联欢。）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公路上跑着一只百十人的队伍，队形成四个人一排，脚步非常的凌乱。虽然跑着队伍旁边的喊口号的那个人，认真的，使劲的喊着口号，可是队伍就是跑的“唏哩哗啦”的，没有个精神劲。

     天还没亮，公路上很黑，而且沙石路面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是坑坑洼洼的了。队伍里面不时的有人骂着街：“这他*的黑灯瞎火跑什么步，差点把我的脚给歪了！”“妈的！三天两头的瞎折腾，放着好好的觉不让睡，跑到公路上消化食来！”“我他*的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吃饱，喝了一肚子稀粥，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了，还他*的跑步，腿都发软！”“‘胡二楞子’（跑在队伍旁边的领队是民兵连长，叫胡二楞。其实他有大名，叫胡勇祥，可是没人叫他的名字）你老婆是不是又回娘家了？你一睡不着觉就把我们喊起来陪着你撒风！”“胡二叔呀！昨天我在集上看见胡二婶和一个帅小伙挎着胳膊遛大集呢！”哈……哈……哈！噢！噢！队伍中一阵的哄笑。

“遛你妈的蛋！你小子快点跑吧。再他*的胡说八道，我就天天早上叫你们起来跑步，累死你个小兔崽子！”队伍里发出了一连串的放屁的声音，大家又是一阵哄笑。“二蛋子！你放屁时干嘛使那么大的劲呀！这又不是迎接国家元首放礼炮，放的响还有人敬礼。你把裤子嘣破了回家老婆还得给你补。你看见过有谁在腚眼子上打补丁呀！哈……哈！……哈！”“大顺子！瞧我放了几个屁招出你这么多的废话，谁不知道你才是有名的屁篓子呢！你小子本事大，能放罗圈屁。你放屁都能放出六个音符来。差一个就能给你老婆骂街谱曲了！”队伍里又是一阵的哄笑。

 

     土岗村的基干民兵，是村里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青壮年。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有一天，早晨起来到公路上进行跑步训练。有时也进行其它的训练项目。比如，列队、卧倒、匍匐前进等等。就是没有练过射击，因为没有枪，就连木头枪都买不起，投掷手榴弹的项目还是最近才有的。训练用的教练弹，是前些天大队长才从公社武装部要来了十几个。

     由于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最高指示，公社一个劲儿的要求必须要从实战出发，一定要有射击和拼刺刀的训练项目。大队长只能每个人发了一根木头棍子当枪用了。可是每次训练卧倒和匍匐前进时，得有一半的人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要不就是拉屎撒尿，大家是怕爬破了衣服没人给买新的。除了跑步没办法偷懒，其它的训练都不会卖力气。因为练饿了还得回家吃去，一天就那么可怜的八两粮食还是省着点吧。

     胡二楞是民兵连长，雇农出身，是个老退伍军人，五五年就退伍了。当时他赶上了抗美援朝，可是他正在生传染病，听说是伤寒。病的很重，而且病的时间很长很长的，整个人脱了一层皮，躲过了去朝鲜打仗。病好了以后面黄肌瘦的像个大烟鬼，最后还才差几个月就让他退伍了。

     一到训练时，他就把退伍发的旧军装穿上，戴上旧军帽，就连风纪扣都系的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发号施令，好像一个团长在给士兵讲话。可是我们听说，他在部队当了三年的大头兵，复原时连个党员都不是。

在村里谁都知道，民兵连长的这个差事是个受累不讨好，光挨骂不挣钱，得不到一点实惠的操蛋活，谁都不愿意干。可胡二楞一听说叫他当民兵连长，高兴地象吃了蜜蜂屎一样。穿上他复原发的旧军装在村里转了三天，回到家跟他爸说话都敬礼，让他爸臭骂了好几回。

这个民兵连长虽然因病早退伍，看得出还十分热爱部队，在农村这个官职也是人人羡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