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面一阵的乱,同学们各自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我抬起头往窗外看着,车子开进了一个红砖墙的院子里停了下来。院里一排红砖房,红砖房顶上的红瓦东一块西一块的被掀了起来,里面长满了荒草,中间的地方还长出两颗小椿树。屋脊上落着一只大喜鹊看到了进来的车子,喳喳喳!喳喳喳!的冲着我们一个劲叫,尾巴往上一翘一翘的非常好玩。
红砖房子最下面的砖已经烂了四五层,地下有一堆碱掉的砖土面。窗户的玻璃得有一半是破的,上面糊着报纸。破旧的门窗上的绿油漆已经多处爆皮脱落,像是一块一块的裂开的老树叉子,每一个门上的大红“忠”子却特别的醒目。墙上一片一片红的、绿的、残缺的、已经不知粘贴多少次的大字报。
院里停着好几辆大马车,牲口低着头慢慢的吃着农民给它们仍在地上的干草。墙根蹲着几个农民在那里抽烟。他们看见汽车开进院子里都站了起来,往鞋底子上磕了磕手里的烟袋,向车子围了过来。有的还扒着车厢的玻璃往里看咧着大嘴笑着,好像等来了一车救济粮。陈红站了起来,我说:“你的行李多吗?我帮你拿点儿!”她说:“不多,谢谢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分配在一个大队呢,以后有机会我们常联系吧!”我点着头说:“好的,一定常联系,再见!”。
我一边拿自己的行李,一边招呼着老黑和严秃往车下走。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响声和乱哄哄的说话声,陆续的从车上转移到了院子里。院子虽然已经打扫过了,因为天上还在下着小雪所以地上还是没有干净的地方。我怕把行李弄脏,所以只能用手提着不敢放在地上。
我站在那里环视了一周,看见院门口靠着门垛子的地上立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孙庄子公社革命委员会”。院子没有大门,两边的门垛子上面顶着两个只剩下玻璃茬子的破灯泡。墙边一堆破砖头子上站着两个小男孩在看着我们傻笑,两个人都穿着黑棉裤棉袄。光着脚,穿着一双即露着脚趾,也露着脚后跟的破棉鞋。冻的他们鼻涕流下很长很长,不时的用袄袖左右来回擦着,棉袄的袖子已经是“锃光瓦亮”。
墙角有一个半人高的砖圈,从砖圈里往外的地上垫起了一拉溜的砖头。圈里面站着一个人正在系裤子,砖圈外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站着,手里拎着裤子,边跺脚边转圈,好像就要拉在裤子里面了。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是在等里面的人快点出来,那里一定是厕所吧。房子的门有的上着门锁,有的用木条钉死。中间的屋子里面有人在隔着玻璃往外看,玻璃上透出一个被压瘪了的鼻子和一圈呼出来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