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小说连载“斩不断的爱”（1--28）

暴风骤雨遇灾难，
栽赃陷害辞何患；
威逼鹏举把婚离，
离婚书上把字签。
－－似曾见过的场面，那场灾难还在眼前弥散。下文如何？

扬扬万字，楼主辛苦，先提上，继续欣赏。

 

斩不断的爱（25）

 

（25）阴谋诡计

 

自从有了上次张鹏举被揪斗的体验，这次不但有张鹏举，更有生产队队长王全忠、还有王德宾和苏子文等人都被关进了“黑班房”，所以沈晓延已经没有上次那么提心吊胆了。还因为刘才和贺小娟参加了在分场举行的“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一切牛鬼蛇神的誓师大会”回来，对沈晓延介绍了情况后，更使沈晓延放心多了。因为刘才和贺小娟给她讲了，当前的主要批判对象是从总场到分场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那些“瞎参谋，烂干事”们。可以看出，目前运动的大方向是打倒和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就连总场的“炮轰派头头”和什么“牛鬼蛇神”们都没被提到批判台上呢。咱们生产队和其他生产队的几个“坏人”也只得挂着牌子蹲在墙角了，张鹏举与王德宾就更靠不上边了，只是陪绑而已。听这么一说，沈晓延并不再为张鹏举担心了。

因为张鹏举被揪斗的当天，贺小娟就陪伴在沈晓延的家中，更何况又活泼又可爱的儿子在身边，所以沈晓延更不觉得孤单了。张鹏举被揪后，她那还有什么心思给学生补课，再说了，全总场的学校都放假了，她也就不去上课了，每天都可以在家看孩子。

这孩子也非常可爱，不但越长越好看，还非常招人喜欢。刚刚一岁零四个月，不但能走路了，还学会了叫“妈妈”、“爸爸”的简单词语。所以，贺小娟每天下班回来，不管工作有多累，也不管自己的衣服上有多少尘土，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小军，一边逗他乐，一边叫他喊“姑姑”。

教小军学会喊“姑姑”，还有一段小故事呢。在小军一岁零俩多月时，有一天，张鹏举教儿子说话，叫他喊“爸爸”、“妈妈”。小军好像非常认真地一边点着头，一边说出了“妈——妈”的声音。当时在场的贺小娟和沈晓延第一次听到小军说出“妈妈”的声音时，她们都高兴得跳了起来。尤其是沈晓延一把就抱起了小军，那个亲，那个乐呀，就甭提了。再往后，小军又学会了叫“爸爸”、“大大”。贺小娟一边为他们高兴，一边好像有些嫉妒似的，急忙让小军喊她“阿姨”。可是小军还是叨咕着说“妈妈”、“爸爸”的。

后来，她怎么教，小军也不会叫“阿姨”，急得她直跟小军瞪眼睛。

沈晓延说：“你甭着急，我也忘了是从哪篇文章上说来着；幼儿最初学说话时只能发出简单的连音词。像‘爸爸’、‘妈妈’、‘大大’、‘奶奶’、‘姑姑’什么的，而‘阿姨’却是变音词，刚学说话的幼儿是不容易学会的。这样吧，你就教他喊你‘姑姑’吧，他准能学会的。”

“是吗？幼儿学习说话还有这么个规律呢？”贺小娟有些好奇的说。而后又试着说出“爸爸”、“妈妈”、“姑姑”、“阿姨”的发音，用口型琢磨起这些发音的不同处，才点着头说：“真有意思。那我就教他叫我‘姑姑’吧。”

从那以后，小军也学会叫她“姑姑”了。

过来的人们都知道，幼儿刚学会走路时是最累人的时候。尤其在农场，不但屋里的地界狭小，地面也没有那么平整，到处还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一眼看不到，孩子就有可能磕磕碰碰的。到外面虽然地面大了，却又有什么鸡呀、鸭呀、猫狗什么的，对孩子也得时刻照看着，还要经常弯着腰，扶着孩子学习走路……

但是不管怎么劳累，做母亲的都是毫无怨言的，尤其是沈晓延每当她看到儿子那圆圆的小脸笑着迎向自己的时候、看到儿子扬着双手蹒跚走步的样子、听到儿子哑哑学语的声音和被贺小娟逗得哈哈笑的时候，使她那破碎的心才能得到安抚，她又把对张鹏举的爱全部地倾泄在了儿子的身上……只有这样，才苦中做乐地熬过每一天。

      有一天早上，沈晓延去到食堂买白面和豆油的时候，看到了张鹏举和那些“老黑”们被看押着去劳动的场面，并看到了张鹏举脸上的伤痕，非常气愤地去找了指导员。并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指导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指点着指导员的脸喊着说：“你还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吗？毛主席早就指示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了。你们为什么还把张鹏举打得遍体鳞伤！他既不是什么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只不过就是家庭出身不好而已。共产党早就说过；家庭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重在他的表现吗。张鹏举为了边疆建设，1963年就主动报名，从祖国的首都北京来到生活比较艰苦的北大荒，农场的各级领导都说过；这就是革命行动。而且他处处都以一个共青团员的标准严格地要求自己，吃苦耐劳、兢兢业业的工作，还多次获得分场和总场的表扬与奖励呢。现在就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就给扣上这样那样的种种罪名，你们在施行打击报复！你们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不去认真地批判，却把张鹏举打得遍体鳞伤！为什么？！为什么！……”

      她这一系列的慷慨陈词和质问，在众多的围观人们面前真使得指导员当时都哑口无言了，弄得指导员都下不了台。还是杜德志赶来，并且找来了几个妇女“红卫兵”把沈晓延“劝了回去”，并且经常轮换着“照顾”在她们家旁边了。

……

1968年6月30日，清晨六点整，生产队的大广播喇叭里与每天一样地播送起“东方红”的歌曲，接着传出了女播音员那清脆的话音：“总场广播站，现在开始第一次播音。首先让我们高举毛主席语录，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毛主席教导我们；……”

全总场的各个生产队就这样开始了新的一天。在听着广播的同时，人们起床、洗漱、吃早饭……准备着去从事各项工作……

昨天一夜的暴雨过后，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农田土壤的水分已经饱和了，再加上小雨还在继续地下，因此所有的农活都无法进行了。这时，总场的广播突然停止了，接着传来了生产队会计杜得志的声音说道：“全生产队的职工同志们注意了，现在播送生产队革命委员会通知：由于昨夜的暴雨已经使土壤饱和，今天的工作安排是各个班组，结合‘坚决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斗争形势，认真地组织学习毛主席著作。结合我们生产队的具体情况写出大字报或是下一次批判大会的发言稿。注意了，我再重新播一遍……”

贺小娟去女工班参加学习了，沈晓延没有编在任何班组里，原来应该属于生产队领导班子的，可是文革开始后，张鹏举被揪斗了，她再有没有参加过任何班组会议了，所以她成了一个“自由人”。贺小娟走后，她便自己在家中带孩子玩了。

中午，和每天一样，由贺小娟从食堂打回了饭菜。今天是馒头和大葱炒豆腐，沈晓延又端上了鸡蛋炒韭菜，趁孩子睡觉时，她俩人便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起来。

沈晓延问到：“都学习什么了？”

“咳，甭提了，大家哪儿有心思学习呀，‘老三篇’（毛主席著作中的《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和《愚公移山》）几乎都会背了。可是对照起来，谁又认真地执行了？每次会上不都是找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自我检讨一番吗。什么结合最新指示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吧，你说说，咱们王队长那点像个‘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一个贫农出身的老转业兵，总是在生产第一线上忙着安排农活，自己兢兢业业要把全队生产搞上去的人，怎么会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呢？……所以呀，大家读几条毛主席语录后，就都闲聊起来了。由于外面下雨，‘领导’又不知道在计划整谁呢？所以没有人到各个班组来检查，男工班可能又打上扑克了，我们班好几个人都在织毛线活呢呗。”

“你这个嘴呀，就是不把门儿，这话要是被那些人听了，不打你个反革命才怪呢。”

“我这不是对你说吗。”

“别忘了隔墙有耳，你也知道我这儿经常有‘不速之客’和那些‘保卫者’在关注呢，一不留神就会给你挂上个大牌子的。”

“唉，真是的。毛主席的‘经’是本好‘经’，却被那些‘歪嘴和尚’给念歪了。什么‘群众专政’吧，简直就是‘专政群众’！”

“得得，越说越不象话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快吃饭吧。”

……

下午，贺小娟去班组开会了。

三点多钟，杜得志带着两个“红卫兵”来到了沈晓延家。他假装着一幅笑脸说：“晓延同志，生活上没有什么困难吧？看看，为了照顾你，生产队革命委员会不但没有给你安排任何的劳动任务，还同意贺小娟住在你这里，帮忙料理家务和照看孩子，这些都应该感谢指导员对你的宽容，还有组织上对你的培养与信任呐。”

他看了看沈晓延对他的谈话无动于衷，只是在那里一边冲孩子微笑，一边给孩子喂着饭。他皱了皱眉头，又比较严肃的说：“沈晓延同志，你应该知道这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要砸烂一个旧世界的革命，要打倒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他所代表的资本主义路线，这样就必须把支持他们的、从上到下的、大大小小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全都彻底地打倒，还要打倒那些为资本主义效劳的一切反动派和牛、鬼、蛇、神们，就是要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沈晓延同志，你是革命家庭的后代，应该高举革命前辈的大旗，把革命进行到底。”

沈晓延还是无动于衷，不但没有理会这个生产队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还抱起了小军就要往外走。那两个“红卫兵”有些不耐烦了，挡住了沈晓延的去路，并且把沈晓延连拖带拽地把她和孩子按在了板凳上。把那不懂事的孩子都吓得直哭……

沈晓延一边保护着孩子，一边怒斥着那两个红卫兵说：“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这是我的家，你们私闯民宅，还想动手打人吗？都给我滚出去！”

“得得，你们一边站着。”杜得志对那两个红卫兵一扬头说道。

而后便一本正经地对沈晓延说：“沈晓延同志，我们是代表生产队革命委员会向你做工作的，可不是什么私闯民宅。我们对你进行了耐心的、反复的教育，都是为你好。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又给总场革命委员会发来了信函，为了革命事业、为了拯救革命的后代，坚决要求组织解除你们的非法婚姻。信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仔细看看。这是你父母对你爱护，是你父母对你的责任心和期盼……”他还要说什么，却被沈晓延一把抢过了那封信。沈晓延不但没有什么仔细阅读，反而把它撕得粉碎。

杜得志并不去阻拦，却冷笑着说：“真是不孝的女儿。你把信撕了没有关系，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呢。你知道吗？这封信可是宣传革命思想的最好教材呢，我们已经印刷了好几百份。你应该仔细看看，你的祖父就是因为资本家一直拖欠他们的工资，而找资本家说理时，被资本家的狗腿子打得遍体鳞伤还不算完，还把小腿给打断了，因为得不到治疗，流血过多而死去的。你的父亲从12岁就给资本家当了童工，一天十多个小时的工作，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些都是你父亲亲身的体会，你想想，他怎么能不憎恨资本家呢！所以他十六岁时，就参加了革命……”

“你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我父亲憎恨资本家不假，那是当时参加革命的动力。后来在革命进程中，他也不断地学习和提高了认识，尤其是在我们党的政策和国家的政治协商制度的教育下，他已经有了新的认识，他也知道对资本家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我知道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曾经到我家去胡说八道，挑动是非，不然我父亲决不会对自己的女儿这样无情无义的……”

她还要说什么，这时，由门外又进来两个女“红卫兵”，她们对杜得志大声说道：“杜副主任，白主任已经批准了张鹏举的要求，是他提出要看看他自己的儿子，让我们来抱他的孩子过去的。”

 

 

阴险奸诈杜得志，
又逼晓延离婚之，
忽要抱儿见鹏举，
阴谋诡计又生事。

阴险毒辣搞策划，
各种技俩变出花，
一心占有私人欲，
可恶可恨也可怕。

兵团有时确可怕，
“根红”之人掌天下，
一旦想要整治谁，
上下三代全要查。
去真存伪凭需要，
组织材料为整垮，
任尔一口多辩解，
怎抵“人多力量大”。
我很庆幸自己当年的选择，要是去了兵团（当然人家也不会要我），会比鹏举更惨。

 

斩不断的爱（26）

 

（26）残酷无情

 

“张鹏举要看儿子，我抱去就是了，干么由你们抱去呢？”

“对不起，因为你还不能与张鹏举见面，所以只能是我们把他儿子抱去。”

“为什么不能？就是劳改犯在监狱里，也是允许家属探望的，你们为什么不许？”

“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全国的旧‘公、检、法’都被砸烂了，目前就是革命委员会说了算。张鹏举正在被审查阶段，是不能与亲属接触的。让不让他看自己的儿子，是你的事儿。你要是不让他看，我们就回去告诉他。你自己决定吧。”

这可把沈晓延说得左右为难起来了。她深深地知道张鹏举疼爱孩子的心情，一个多月了，父子没有见面了，怎么能忍心不让他见自己的孩子呢？可是自己也想念鹏举呀，为什么只让他见孩子？不让见妻子呢？再说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交给别人抱呢？她还在忧郁时，那两个女“红卫兵”相互一笑就同时往外走去。

“等等，你们可不可以叫贺小娟来抱孩子，孩子只跟她，不然你们抱不走的。”

“去，去把贺小娟找来吧。”杜德志对那两个女“红卫兵”说。

没有多大会儿工夫，贺小娟兴冲冲地回来了，对沈晓延说：“听说姐夫想孩子了，领导批准叫我抱着小军去看他爸爸的？”

沈晓延见贺小娟来了，已经是两眼泪汪汪了，自己是多么想抱着孩子去见鹏举啊，可是没有办法，只得把小军递给了贺小娟。她一手楼在贺小娟的肩膀上，一手轻拍着小军的后背说：“姑姑抱你去看爸爸，一定有听姑姑的话……”说的这里她已经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扭到头去，并对贺小娟摆了摆手说：“去吧，带我问鹏举好，叫他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吧。”

贺小娟抱着小军跟着那两个女红卫兵走后，杜得志诡秘地笑了笑，而后对沈晓延说：“好了，坐下吧，别哭了。还是看看你爸爸给组织上写的信吧。是得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今后的前程问题了。”随后他便又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字来，放在了沈晓延面前的桌子上。

沈晓延一头趴在了桌子上，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伤心地抽泣着。

“行了，孩子已经给张鹏举了，你也就一身轻松了……”

“什么？！什么？！孩子给张鹏举了？你们不是说他想看看孩子吗？”杜得志的这句话使得沈晓延像触电一样警觉了过来，急忙问道。

“是啊，他说了，孩子是他们张家的后代，身上流的是资本家后代的血。怕影响你的前程，所以他在离婚证书上已经写明了孩子由他处理……”

“胡说八道！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什么离婚证书？他是个大男人，并且还在‘黑班房’里接受审查，怎么能照顾孩子呢？！把孩子给我！小娟！小娟！快回来！把孩子给我……”她语无伦次地一边喊着，一边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跑去。

他那里还跑得动，双臂已经被那两个红卫兵紧紧地夹住了，两条褪悬在空中乱踢乱踹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喊着：“给我孩子，给我孩子……”

……

天，还是阴沉沉的，现在虽然没有下雨，由于昨夜的大雨与上午稀稀拉拉的小雨，已经使地面到处都泥泞不堪了。贺小娟抱紧了小军，跟随在那两个女红卫兵身后疾步地向前走着。走了一会儿，贺小娟觉得有些不对，她抬去头看了看，问那两个红卫兵说：“不对吧？张鹏举不是在马号的黑班房里吗？怎么去专政指挥部呢？”

“别多说话！跟我们走就是了。”

他们还没有走到专政指挥部时，迎面又来了两个男的红卫兵。那两个男的红卫兵把他们拦住说：“好了，把孩子交给我们吧，贺小娟回班组去开会。你们俩去沈晓延家帮助照料沈晓延吧。”

“为什么不让我去？”

“张鹏举还是审查对像，不能与任何人见面的，这是领导规定的，你去开会吧。”

他们抢过了张小军，也不管孩子怎么哭闹，抱着就向专政指挥部走去。贺小娟听孩子的哭声急忙追了过去说：“没有多远的路了，我给他送到门口还不行吗？”

“你就别管了！这孩子可能要哭很长时间呢，你能管得着吗？他父母都管不了呢，告诉你真实情况吧，张鹏举在离婚证书上已经决定把孩子交给别人抚养了。”一个女红卫兵拉住了贺小娟，小声地对她说道。

“什么？不可能！他绝对不是那样恨心的人！即不可能同意离婚，更不可能把孩子交给别人抚养！不可能！绝不可能！”

“别喊！不信？你看看那份离婚证书就明白了。”

那个没有抱孩子的男红卫兵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贺小娟一眼，而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来说：“你真是多管闲事！看清楚了，这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这一切都是张鹏举的心愿。还是回去好好劝劝沈晓延吧，让她想开点儿……”

当贺小娟看到：“……一切财产都归沈晓延所有。还有孩子，是我们张家的后代。他身体里流的是资本家后代的血液，为了不给沈晓延造成连带影响，孩子张小军归张鹏举所有。由张鹏举找贫下中农抚养与教育，让他从小就脱胎换骨，以便培养他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两眼瞪得溜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虽然不信这是真的，但是张鹏举的笔迹她还是能认得出的。她也知道，张鹏举为了不连累到沈晓延，曾经有过要与沈晓延离婚的念头。难道现在严重到非得离婚的程度吗？

……

当沈晓延看到那离婚证书时，她怎么也不相信是真的，虽然是张鹏举的笔迹，却总觉得有那些什么地方不对。因为沈晓延拒绝签字，杜得志又很快地收起了那份离婚证书，并且说：“你不签字也没有关系，反正农场革命委员会已经判下来了。你也看见了，革委会的大印也盖上了，这已经是事实了。好了，你自己多保重吧，革委会主任会亲自给你做工作的。”杜得志说完，又露出了十分诡秘的微笑，而后带着两个红卫兵走出了沈晓延的家。

沈晓延是坚决反对离婚的。更是坚决地反对别人把自己那刚刚一岁多的孩子抱走，还说什么找贫下中农抚养与教育，让他从小就脱胎换骨……当那些“革命者”惨无人道地把她的孩子抢走时，她反抗着、挣扎着、哭得死去活来的，但是她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她自己也被软禁了起来。她满腔怒火的呼喊和悲痛欲绝的哭泣，使得外面围观的好多妇女和她的同伴们都落下了眼泪……几天下来，她不吃不喝想以绝食表示抗议，身体一下子就消瘦了，“群众专政指挥部”的总指挥——生产队的白指导员还很会怜香惜玉，生怕沈晓延自杀而把事情弄糟，不但自己得不到意中人，也无法向她父母交代。于是马上强行为她打入葡萄糖和什么营养液的才保全了她的性命。

……

正在沈晓延想以绝食的方法继续苦苦斗争之时，贺小娟偷偷地为沈晓延传递了一封张鹏举给她的纸条，才使她又坚强地活下来。因为那张纸条上写着：“残酷的事实本身就是骗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的心永不改变，多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坚持就是胜利！”沈晓延恍然大悟，不但得到了精神上的抚慰，并且还知道张鹏举非常坚强地在忍受着这一切的磨难。

沈晓延虽然也忍辱负重地生活着，但却失去了以往笑容，沉默地苦苦地挨着时光，多次地拒绝了她父母和生产队的好心人劝她回北京休假的劝告。不但对指导员的“关心”、“照顾”和什么“政治思想工作”置之不理，还经常以神魂颠倒的姿态或是指桑骂槐地与指导员大声地争吵着，以至大声的漫骂、狂笑、痛哭着。弄得白指导员也五迷三道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常常呆滞地思念起刚满一岁多那可爱的儿子，两眼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她还经常思念起和张鹏举往日的恩爱生活，又怎能不以泪洗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