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让大家根据以上精神进行讨论,到会的人谁也吃不准这“文化大革命”的真正意图,因此都说些听党的话,跟党走,一定要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等的表态发言。而后是研究如何安排了生产队文化大革命的工作,白指导员还特地把在分场组织部了解到的生产队一些人员的历史问题向大家交了底。其中有吴庆满吴大夫的被定为右派的资料;有农机排长陈飞林的为了逃婚参加了国民党的军队的历史资料;还有张鹏举的家庭出身的复杂情况资料和劳改新生魏东升的劳改定案资料,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他已经指明了生产队的斗争目标。
为了在生产队掀起文化大革命的高潮,为了打击那些“阶级敌人”的气焰,还要考虑到自己的后路。于是他通过共青团支部,叫支部书记杜得志和知青里的高干子弟高占平把生产队里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和一些比较听他们话的贫下中农组织起来,先是秘密地成立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再利用这些人打冲锋,去揪斗、批判“一切牛鬼蛇神”,去查抄“黑五类”的家……还利用广大贫下中农对阶级敌人的恨,去支持这些“红卫兵”向生产队里的“阶级敌人”展开了坚决的斗争与打击。
八月十八日午后开始,一直到天已经黑了下来,机务排的拖拉机和康拜因才全都集中到了农具场。由于生产队地里的小麦已经收割完毕,陈飞林和张鹏举在王队长的旨意下,把下一阶段检修康拜因的工作和拖拉机的中耕工作也安排妥当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吃晚饭,生产队的紧急结合的钟声敲响了。大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向大礼堂集中了。
礼堂的灯光通明,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由木板钉制的凳子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唧唧呱呱地聊着天儿。这时才看到高占平还有几个生产队的积极分子(要求入党的人)簇拥着杜得志走上了演出台。更没有想到;生产队开会,还有六七个陌生面孔的孩子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演出台。不但这些学生的右臂上都戴着红胳膊箍,高占平他们也都在右臂上戴着红胳膊箍,上面还有黄色的字,仔细看才知道上面是“红卫兵”三个字。他们都很严肃,还真的特别气派呢。大家都是在广播和报纸上知道文化大革命的消息和学生组织红卫兵的事情,没有想到自己生产队里也有红卫兵了,都觉得又奇怪,又新鲜。
这时,就见平时在人们眼中公子哥儿一样的高占平,站在了台中央,即紧张又有些不自在地大声宣布说:“紧跟毛主席闹革命,我们生产队‘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成立大会和‘斗倒、斗垮、斗臭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一切牛鬼蛇神’大会,现在开始。先由‘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大队长杜得志讲话。”
台下的人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以往都是队长或是指导员组织开会的,如今怎么由高占平和杜得志来主持什么会呢?
人们还在糊涂中,也不知道杜得志在台上讲了些什么,就见他宣读了陈飞林的家庭出身是地主(其实是中农,只不过为了造成大家对他的愤恨,才有意这样宣布的),还有参加过国民党的军队的罪行;宣读了张鹏举家庭出身是资本家,他的祖祖辈辈都是剥削工人阶级罪大恶极的大资本家;宣读了吴庆满在部队时有反党的右派言论;宣读了“劳改新生”魏东升原来是强奸犯等等。他们都是潜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都是牛鬼蛇神。接着几个学生“红卫兵”就很不客气地把他们四个人捆了起来。
这样一来可炸了窝了,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四位原来的“同志”一下子就变成了“阶级敌人”?台下一片哄然。
看到张鹏举被捆绑的场面,王德宾和刘才以及一些北京支青都从低矮的条凳上站了起来,王德宾高声地问道:“为什么要捆人?张鹏举犯了什么法?他家庭出身不好,也不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虽然出生在旧社会,却生长在红旗下,还是我们党培养出来的优秀共青团员呢。你们忘记了吗?冬天在水利工地是谁到冰冷的水里,给掉到冰窟窿里的拖拉机挂牵引绳的?是张鹏举!他不但得到了水利工地指挥部的嘉奖,还得到了总场党委的表扬!那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
他本人并没有剥削过任何人吗?而且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在农场的建设中、在生产队的劳动中都是好样儿的。即使在工作中有什么缺点和错误,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你们不能随便地捆人!”
“为什么捆人?!把人放了!”这些北京支青们都有些愤怒了,高声喊道。
“……”很多老同志也随着质问起来。
“……”
会场上一片混乱……
张鹏举虽然感觉到太突然,事情发展得也太快,但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和沈晓延还有不少的北京支青都得到了北京同学和朋友寄来的信和材料,以及分场中学的学生成立了各种各样的“红卫兵”组织,并且对很多老师进行批斗的情况,还有生产队领导经常组织一些人开会什么的动态,因此他们早就预料到生产队也必定会掀起“文化大革命”的浪潮。知道自己的家庭出身会对自己不利,但是没有想到竟因为家庭出身而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还成了生产队第一批整治的对象……
这么激烈的会场上,大家却都非常奇怪的是;为什么没有看到沈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