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场和分场的学校都停课闹革命了,生产队的小学学校却没有停课。不仅如此,尤其是沈晓延所在生产队的学校,因为刚刚成立,而且又是复试班,不但没有停课,还在利用暑期给学生补着课。更因为大人们都去忙于麦收了,这些不大不小的孩子没人照管,家长们也怕出事儿,所以也要求沈晓延别放假了。
这天,学生放学后,沈晓延没有回家,而是忙着给学生批改作业。因为麦收大忙时,张鹏举经常在田间吃饭,所以沈晓延也不在家里做饭了。他们又都吃上了食堂,因此也就不着急回家了。她正在批改作业时,也就是生产队快要开大会前十多分钟时间,指导员把她找去做思想工作了。先是给她讲什么文化大革命的形势,而后又叫她站稳革命家庭的立场,与阶级敌人彻底决裂,划清界限什么的……沈晓延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了,心里只是想着张鹏举可能会遇到什么麻烦……这正是八月中旬,不但天气十分炎热,沈晓延又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也不知道是因为天热中了暑?还是身体怀孕不舒服?还是什么原因?只见沈晓延脸色苍白,额头和鼻洼、鬓角都渗出了米粒儿大的汗珠。她没有说半句话,已经听不进指导员在说什么了,就这样神情恍惚地被指导员找来的两个女同志给送回了家中。
当她略有醒悟时,挣扎着马上要去会场,那两个女同志中有一个是与张鹏举一起来北大荒的同学麻玉华,连拖带拉的劝着她说:“大会马上就要结束,你去干什么?看你身体虚弱到什么程度了,还想逞强吗?在家好好休息吧,你去了有什么用?就是指导员对你说的那些事儿呗,你就好好地在家等吧……”
另外那个女同志是女工排的副排长,一个老铁道兵的爱人。她虽然也帮着拉扯住了沈晓延,却一句话也不说,而且脸色中也含着有些悲愤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王德宾和刘才他们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王德宾本来想要质问沈晓延为什么不去开会?为什么不管张鹏举的事儿了?为什么……但是王德宾已经从屋里的场面上看出了些端倪,他马上意识到沈晓延是被有意阻拦在家的……
他们对视了片刻,还没有等王德宾他们说话,沈晓延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拉住王德宾的袖子喊到:“鹏举呢?鹏举呢?!没和你们在一起吗?他怎么没有回来?”
“……”
“鹏举呢?!鹏举出什么事儿了?!”这时,只见沈晓延像是疯了一样,推开了王德宾就向门外跑去。
屋里的人们赶快向外跑着,要去追赶沈晓延。可是刚到门口,大家都愣住了。因为沈晓延向外跑时,却一头撞在了生产队长王全忠的身上。王队长与两个老职工就是来劝解和安慰沈晓延的,看到沈晓延魂不守舍的样子,心情也是很难受。他们急忙扶住了沈晓延,又看到从她家里出来那么多的人,以为是他们已经对沈晓延说了张鹏举被带走的消息呢。所以对沈晓延劝解说:“没什么大事儿,张鹏举是被‘红卫兵’带去了解些情况而已。文化大革命吗,每个人都要触及灵魂的,说不定哪天我也得隔离审查呢,走,走,大家都进屋吧。”
“什么?谁把鹏举带走了?带哪儿去了?凭什么呢啊?!凭什么呢啊……”沈晓延已经清醒了,但是她也顾不得在众人面前失态了,一边哭泣着,一边就冲着王队长喊了起来。
“别这样,别这样,这不关咱们王连长的事儿。安静下来,别哭坏了身子,进屋再谈吧。”大家一边拉着沈晓延,一边说着。
劝解和安慰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沈晓延的眼圈已经红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