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
第二天,学习班分组讨论。南窑里一组;东窑里一组;大队理发室里一组。知识青年被分到各组。因为村里人文化不高,所以由知识青年负责记录。
蓬勃和学农被分到理发室这一组。
理发师是个小伙子,姓李,叫连发。村里人叫他李发,与“理发”谐音。他也是学习班的成员。
理发室不大,十来个人就坐得满满的。这组大多是年轻人,由秋娃负责。
大家坐定之后,秋娃带领大家举行仪式:“首先让我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祝伟大统帅林副主席身体健康!身体健康!身体健康!”
仪式完毕,照例是先学习毛主席语录。秋娃读了一段语录之后,对蓬勃说:“我念不好,还是让咱们的大学生念吧。”
蓬勃一口气念了好几段。如果不是秋娃叫停,他可能会一直念下去。
学完了毛主席语录,秋娃主持讨论。他没有准备讨论提纲,让大家随便谈。
没有人发言。
有人摸出烟来,点燃,深深吸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似乎受到传染,你抽、他抽、我也抽。一时间小小的房间笼罩在烟雾中。
终于有人说话了:“吃烟不?”他问蓬勃。
蓬勃说:“谢谢。我不会吸烟。”
他又向李学农让烟,学农也说不会。
有人建议:“让北京的大学生给说说呗。”
“对!你们是大城市来的,比我们见得多。说说呗。”
李学农挤了下眼,咧嘴笑着说:“我们是向贫下中农学习来的。参加清理阶级队伍学习班,受到很大教育。”
秋娃说:“你就谈谈感想。”
李学农说:“说不上感想,就是有一点不明白:李向坤那么顽固,怎么一捆就全招了?”
姚爱信叼着烟袋说:“我来告诉你。这捆人的绳子有讲究:粗绳捆上不疼不痒,细绳捆上可厉害。万仁用的是小手指粗细的小绳子。人的胳膊被绳子缠绕几圈,再反绑,再向上一提,就上了‘劲儿’。胳膊因为血脉不通就会肿胀,小绳会越勒越紧,疼痛难忍。时间一长,那李向坤还受得了?要是还不招,非疼倒了他!”
蓬勃问:“郭玉水问李向坤‘要绳子?还是要火柱?’。刚才说了绳子,那火柱又怎样呢?”
姚爱信不忙回答。他在板凳沿儿上磕出未抽尽的还带着点儿火星的烟灰,又续上一锅烟叶,再把带火星的烟灰捏进烟锅,紧嘬两口。新烟叶被火星引燃了。
他吐出一口烟雾,才说:“这火柱不是用来打人,是给绳子‘上劲儿’的。让被捆的人趴在板凳上,把火柱从胳膊下面穿过,再扳住肩膀往上翘。这‘劲儿’可大,一般人都扛不住。”
姚爱信的话音刚落,有人说:“你那话说球咧。就有人扛得住。”
“你说谁扛得住?”
“姚文科呗。肃反时捆他还轻呀?小绳子都捆断啦。他招了么?还不是吊起来打,才招的。”
姚爱信不服气:“你说的是姚文科,我说的是李向坤。你看向坤那熊样,刚上绳子就尿啦……”
秋娃不想让他们再争下去,向姚爱信摆摆手说:“这个话咱们留着以后再说。现在大家讨论一下这几天办学习班的收获。还有对昨天宣判大会的感想。”
姚爱信不做声了。其他人也没话说。于是又开始抽烟。
眼看要冷场,秋娃点名说:“小磨,看你平时话挺多,今天咋招啦?你说说。”
小磨故作思考状说:“我说就我说。我说昨天的宣判大会是杀鸡儆猴,你看对不对?”
“什么敬猴?你就别摆谱啦,说明白点儿。”
“这还不明白?平常有个‘杀一警百’的说法,用在这里就不合适。因为真正顽固不化的死硬分子是少数。杀死一个,震慑少数。”
“对,对。说得有道理。”大家表示赞同。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对宣判大会发表各自的看法。
讨论会结束后,大队通知:晚饭后学习班在南窑集中,要“打活靶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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