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
列车喘着气,开始爬坡。
窗外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景色。一座座黄土坡,一道道沟壑。有时出现一片耕地,有时出现一个村落。这儿没有下雪。光秃的土地,稀落的树木,没有一丝生气。
蓬勃觉得有些凄凉。“爱拉那儿拉哪儿去吧!”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车厢里的广播响了。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之后,播音员开始播报每个落户点插队学生名单以及下车的站名。
蓬勃记住了:到绛县的在“横水镇站”下车。
下午3点钟列车到达横水镇。
横水镇是个小镇。在这里下车的插队学生有三百来人,都集中在离车站不远的空地上。欢迎的人群早已在这里等候。空地西边有个临时指挥台。指挥台两侧插着彩旗。
简短的欢迎仪式之后,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麦克风前开始调度学生。他高声说:“现在我开始念分组名单。凡听到名字的同学马上到台前集合,然后跟着红旗走。”
场内安静下来。干部开始念名单:“到绛县城关公社东吴大队插队的有……”在他念名单时,就有人举着印有“绛县城关公社东吴大队”的旗帜,站在台前。听到名字的同学从人群中走出,站在旗下。
当这组名单念完后,蓬勃发现:名单上大约20人,然而站在旗下的却不足10人。原因是多数同学对这个编排不满意,拒绝按照名单组合。
干部依次念完各组名单。其他公社和大队也是这样。结果在空地上形成两个阵营:一边是一排旗帜,每个旗帜下聚着几个或十几个同学;另一边是一群学生站着不动。
干部见此情形没了主意,赶快下台找领导商量。商量的结果是:不服从分配的同学可以自由选择。
那一群站着不动的学生中先是有两三个走出来,径直来到一个旗帜下面。随后又有人跑出来,奔向自己选中的旗帜。
一阵骚动后,原先那个站着不动的人群消失了。
看到这个变化,干部又重新站到台上,大声宣布:“欢迎仪式到此结束。下面,各大队领回插队学生,妥善安排他们的生活和劳动。散会!”
蓬勃和贺豫生等七、八个人是服从分配的。后来“自由选择”时,又有几个同学来到西荆大队的旗下。
西荆大队来横水接人的是一位老汉。他中等身材,面色黝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深深刻着几道皱纹。
老汉笑呵呵地向同学们打招呼,把大伙领到火车站外的公路旁。那里一溜停着四挂大马车。每挂车由三匹大马拉着。
老汉招呼同学们把行李都搬到车上,然后说:“都上车吧。”
车把式看同学们坐稳了,用山西方言问老汉:“咂捉,揍列呗(咋着,走吧)?”
“肿,会寸(中,回村)!”老汉把手中的小烟袋一指,然后插进嘴巴,坐在车里抽起烟来。
车把式“啪”的一声甩了个响鞭,大车在公路上走起来。
坐马车,对同学们来说是件新鲜事。尤其是女同学,她们显得十分兴奋。
“师傅,西荆离这儿有多远?咱们什么时候到呀?”
车把式对“师傅”这个称呼好像很陌生,楞了一下,用山西方言答道:“员着咧。毛着得(dei)炮一猴上。”
“‘一猴上’是什么呀?”问话的一句也没听懂。
老汉插话说:“用你们北京话就是‘一后晌’嘛。”
问话的还是不懂:“那‘一后晌’是什么呀?”
老汉说:“‘一后晌’就是一下午。大车得跑半天时间。”
“奥。”同学们明白了。还是老汉说话容易听懂,尽管他的普通话夹杂浓重的山西口音。
“大爷,那是梯田吧?”有人指着顺山势层层走高的田地问。
“大爷,这河里怎么没有水?”
“大爷,那是窑洞吧?西荆村也住窑洞吗?”
“大爷……”
女生一路问这问那,老汉吧嗒着烟袋答话。
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了柏油路,马车沿着一条黄土路走着。
要上坡了。车把式跳下车,摇着鞭子,口中喊着:“大!大!”三匹马全都向前伸直脖子,拉紧套绳,蹬着四蹄,一鼓作气将大车拉上高坡。
要下坡了。车把式又跳上车,用脚蹬住刹把,用手拉紧缰绳,口中喊着:“号!号!”两边的拉套马放慢脚步,放松套绳;中间的驾辕马仰起头,撑住前蹄,小心翼翼走下山坡。
遇到下陡坡,车把式比上坡时更紧张。车毂发出“呜哇—呜哇—”的刹车声,给乘车人增加几分惊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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