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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4）

第一次面对困境时很幸运

    小学二年级开学不久，我从原来的部队子弟学校转到北京来读书。妈妈带我到一个有三层教学大楼和有特别特别宽阔操场的小学来插班。那校园好漂亮，就象在宣传画上看到的“新中国的学校”一样，看一眼就觉得有阳光、有欢乐。而不象我以前的学校，是一座教堂改建的，不管怎样调皮的孩子，只要往那尖顶高门的课堂里一坐，就不得不乖乖的听老师讲课，窗户都是多边形的五彩玻璃，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记得到新学校的那天，接待我和妈妈的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姓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她的样子却深刻的留在了我记忆的硬盘上。

    她，着深色的职业装，特别黑的短发贴着头皮、平整的用卡子别在耳后，皮肤也很黑（印象中是深棕色的），瘪瘪的嘴巴象缺少牙齿的那种，可是，由于眼睛特别明亮，让人并不觉得她不好看。她言语简捷，表情矜持而和蔼。我相信，所有的人面对她时，都会情不自禁的使用“您”这样的尊称；多淘气的孩子，在她面前也会悄悄的把脏手藏到背后。不知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熟悉感、亲切感，想了又想，觉得她很象我以前的校舍。妈妈说我的比喻太古怪，如果用在作文里，是不会及格的。于是，我开始怕作文，一直就怕到了读中文专业。以至毕业论文都是战战兢兢的探讨“文学艺术的审美通感”。

    转到新学校，所有的插班生都是要考试的。如果换成现在的家长，一定会找来当地的课本、参考资料，让孩子死记硬背也好，临阵磨枪也好，尽可能考个好成绩。而我以前从幼儿园到上学，都是寄宿，妈妈没有任何带孩子的经验，她当时以为只要把我领到了学校，接下来的事与家长就没什么关系了。

    先考语文。

    整个办公室里就我和卷子了，我觉得我很象戏台上进京赶考的秀才，一个人对着文房四宝搅尽脑汁。

    拼音题、造句题都难不倒我，默写题、填空题和改错题可就让我陷入了困境。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课文，让默写其中的一个小段。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学的课本和这个学校的完全不同。这个考试肯定要泡汤了。

    不过，我想语文我可以不行，算术我应该是顶呱呱的，全世界的1加1都等于2。于是，决定放弃这个让我徒劳的语文考试，反正也考不好了，开始脑筋急转弯。比如，卷子上要求默写第X课的第X自然段，我就把与卷子的提示完全不同的、我的课本里我最熟悉的任意段落默写下来；再比如填空，（ ）爱带红领巾，我就随便填一个主语。于是，“赶考”的第一个回合，就在我破罐子破摔的方针中，轻松完成。

    当我压宝的算术卷子摆到我的面前时，我当即傻了眼！完了，肯定过不了关了！

    我原来的学校用的教材是苏联的实验教材，算术书的封面是“代数”两个字，当时，我们这些一年级的小豆包都不明白“代数”是什么意思，而总是固执的念成“算术”。在我们的书里，当学到1+1=2时，它会同时问你，若1+X=2，那么X=？。一年下来，我们已经用这种方法学完了加减乘除和简单的混合运算，但是，都只用到两位数。而我看到的这张卷子上，都是三位数和四位数的加减运算，这都是我们的书里没有出现过的。现在我想，我原来学校的老师一定会在二年级时教我们如何举一反三，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学。

    我咬着铅笔开始东张西望，没有谁可以救我，与其什么都不干，还不如干干试试。于是，我开始了自觉的举一反三的探索。现在想起来，主要是连续进位和借位的问题。当时的小小脑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很有背水一战的悲壮感，竟然把每道题都由着自己的想当然给作了！

    很快，教导主任和妈妈谈话了，她对妈妈说，按北京市的惯例，凡是从外省市转来的孩子，都要重读一年的，你的孩子虽然分数不高，语文都没有及格，但是，我认为她不需要重读，据我分析，只是因为教材不同的问题。

    妈妈高兴的带我回家，逢人便说，我的孩子不用重读。殊不知，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如果当年重读了，后来，就不必上山下乡了，我也很有可能完全不是现在的我了。这就是命运。

    我的没有重读，不管是祸是福，我还是要特别感激那位不拘一格的教导主任。正是她的工作经验和责任心，让一个8岁的小女孩，带着自信走进了全新的生活。并且，一直到五年级，数学老师都说，“她的数学课可以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