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往门口一细看,认出了是二班的马福谦和七班的黄培新。
马出身是革干,班上的文体委员,身高马大很能说;黄的出身更了不得了,父亲是中共中央办公厅的高级干部。其他的人也基本上认识,但叫不上名来。
在学校里马、黄二人跟我很好。经常一起踢球,玩单杠。有时我们在放学后或课间休息时,背着校方在南楼后面组织几个人练摔跤,练拳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起来花迹脸很怕他们。
当马说完话后,花记脸很不情愿的说了句:“行, 把人交给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教育这丫挺的,他很不服咱们红卫兵。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这小子就是个混蛋。
经我们调查他爸爸是反动军官,国民党傅作毅手下的上校军医,抄他家时抄出了一张他爸爸穿着国民党军装照的相片。〔是的、我爸爸很喜欢那张相片,穿着国派的军装带着军衔的确是很精神,因此他一直保留着。〕他爸爸现被工业大学红卫兵扣押了,边作君很不服气,听说他还要组织人去抢他爸爸,这不要翻天吗? 你们不能放过他!”
黄听了花记脸说完很不高兴的说道:“行了行了,人交给我们你就别管了,边作君跟我们走! ”于是我就在一片“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声中和马、黄这拨人走出了音乐教室。
当我和马黄走出音乐教室时,天己经黑下来了。天空响着轰轰的雷声。雨就要下来了。马、黄把我带出来后,黄就悄悄的对我说:“快走吧! 离开学校,离开你家,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到学校来了。”
“不行、那样他们会找我老妈的。” 我着急的说道。
“放心吧没事,你的事情我们已经接手。他们不会再到你家去的。” 黄说道。
我不放心的问道:“你们放了我,他们不会跟你们找碴吧? ”
马接过说:“放心吧作君,我们的红卫兵人数比他们多,势力比他们大,他们不敢惹我们的,放心走吧!”
我说:“我问点事;何志刚为什么被他们打死?”
“作君呀!我看你是听平书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呀,唉!怎么说呢,你没看见屋里那些被剃了头的人吗?都挨了打,但谁都没还手,只有傻刚子动手跟他们干了起来。有两个红卫兵一个被傻刚子一拳打裂了耳根,一个他被打到后抱往了人家腿咬了一口,小腿肚被咬烂了。你说他这么横能不被打死吗? 行啦,你自己的坟还哭不过来呢,还哭别人的坟呢。你就不要管别人的事啦,赶紧走吧!”
我感激的说道:“行了福谦,培新,我什么都不说了,这份恩我会记在心中的。”
黄回答道:“还说这些干嘛?记往,哥们儿永远是哥们儿,谁都有遇到难的时候,你走吧,多保重!”
我于是匆匆忙忙跑出了学校大门,这时倾盆大雨由天而降,天空雷电交加,我在雨中孤独地走着。我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但幸亏是八月份,心中有火,身上没感到一丝凉意,脑子里总是闪现着何志刚那凄凉的尸体。
我在大街上走着想着,我有家不能回,我到何处去?从此就漂泊在世上吗? 我刚十几岁呀,我和他们是同年代的人,他们为什么这么猖狂地占据学校、任意打人杀人?而我不就是出身不好吗?在学校淘点吗? 就凭这点就可以说我是流氓?要我的命?好! 我要报仇! 报仇!
后又想到没死在花迹脸这帮恶棍手里我也真够有命的,多亏了马、黄来得及时,让我死里逃生否则我是必死无疑。向天发誓我要报恩! 报恩! 报恩!
想起了妈妈;家中只剩她老人家一人。爸爸,大姐,姐夫被关押,二姐在湖北三线,哥哥在南口,家中只剩母亲一人,而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在这风风雨雨的日子里,不能在家陪伴她老人家,为了自己这条狗命逃跑,逃跑!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着出了德胜门,过了清河、沙河、昌平。饿着肚子走了一夜半天,最后到达南口农场一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