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农民的脚印-16
(知青岁月)
按通知书报到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仔细地想了想,要总结一下农村生活的经验和教训。一连几天都是在回忆和思考中渡过的。有时脑子累的真疼,不得不睡一会儿。总体来说,青年点的人大体可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是相当进步的那种。不管上级的指示对与不对都坚决执行,而跑在前面,所以突击入党,突击提干中都有所收获。第二种类型的人是那种无恶不作混闹的那种,偷鸡摸狗,损人财物,以饱自己私欲。属于市烩类,这种人在青年点里是少数。第三种类型的人是取其前两种之交集,这类人有时比谁都进步,有时比谁都糟糕。这类人有时为达到某种目的会不择手段,甚至于坑害别人而为自己发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是取他们之间的空集。在青年点里是极少的。属于另类,我就是这类人。除我之外我们青年点还有费铁梅,不是吗?千真万确。象我们这种人好事抡不到,什么活儿累、苦,叫你干什么。工作做了自己也没有丝毫成绩。都是为别人升迁创造条件。如果叫我去做坏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一天我同赵明同学的妹妹雅君聊天时雅君说:“你和我哥一样,说你们落后吧,还不是,但还不进步,坏事一点儿也不做,也不知道你俩属于哪一类人。”我告诉她说:“我们有自己独特的观点,同别人不一样,象那些偏激者不能有同等想法,所以也不能苟同。至于那属于道德败坏的那一类人更不可以为伍,应嗤之以鼻。我们属于那种无极派,人间的争斗,世态炎凉,都可看成无极之空。世间的万物都靠阴阳调理平衡,属道家的最高境界。”她笑着说:“那你们俩就出家吧!”出什么家,心中的天平是最好的,如果心中的天平失了衡,出家也只能是多穿了件道袍,也不能把心态摆平。那还有什么意义?“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老子的话那才是做人的根本。
我在农村的两年半时间里,我得到了什么呢?我知道了农民的疾苦,农民的辛劳,体会到农民打下的劳动果实来之不易。我也看到了农民的朴实和狭隘,说他们朴实和狭隘,是因为他们是生活在那微观的小天地里,接触的宏观大社会不多,还没有学会更精明的外界事物。如果他们外界事物接触多了,也会慢慢的适应外界社会,在他们身上的朴实也会渐渐的淡去,会慢慢的消失。
我自己也得到了坚实的身体,坚强的毅力,不屈不挠的精神。更学到了许多应该学而没有学到的语文知识。明白了许多道理。这就是社会,一个微观的小社会。从这里认识社会,以后会更好的面对大社会。
当然在政治上我什么也没有得到,连个团员都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是给别人升迁来创造条件,自己一点成绩也没有。跟同来的部分同学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
痛心疾首是没有用的,只有面对现实,那里才有真正的道路可走。为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写了首歌词《莲藕吟》以纪念自己在农村的经历。若干年后作曲家李明德先生觉得歌词写的还可以。连同我在北戴河疗养时写的另一首《燕塞湖赞》一起给巧配五音。
《莲藕吟》
藕卧泥潭莲娇妍,
风摆荷叶露珠旋。
顽童折莲又掘藕,
藕身已断丝何连。
那首曲子拿回来后,我女儿用古筝弹奏。那曲调娓娓动听。好象我又回到那广阔天地的农村,随着曲子的音律,我几次眶泪欲滴。不能自持。在百感交集之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便即兴填了一首词:
《一剪梅》
耳际犹听天籁声,极品新筝,两手扶鸣。
二十一柱诉乡思,柱柱弦谈,句句真诚。
一缕忧伤心底生,荡气回肠,热血翻腾。
五音倾尽怨难平,曲荡如风,思绪随风。
即将结束青年点的生活了,我就要走了。回想起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自己自恃清高。社员家,干部家,老百姓家,都没有去过。(只有会计吕忠福和车老板商宝福家常去)这次要走了,也不会有什么嫌疑了。便利用两天时间把全村九十八户人家走个遍。辞别之时虽无太多语言,但老百姓对我印象还可以。不图别的,只要若干年后他们还记着有个普普通通的下乡知识青年,在这块土地上洒过汗水,临别时曾到过他家,就可以了。就连四类分子白永祥家,我也在白永祥不在家时到了他家。见了他母亲。虽然没有进屋里坐下,也在外屋站了有一分多钟。我想,四类份子也是人,也不能不把他当人看。我同他母亲说了道别的话。我想,陆家村的农民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这个普普通通的下乡知识青年。
我们就要离开青年点时,大伙儿帮我们把行李装上车。离别之时同臧文祁,李界家等相拥告别,千言万语也无法再说。只能留给以后再见的时候吧。许庶虽然把我整的差点被批斗,我还是同他握了握手辞行。我遵循的处世之道仍是:
小人固当远,然亦不可显为仇敌。
君子固当亲,然亦不可曲为附和。
若朋友之不善情意,自是当疏。
但疏之以渐,若无大顾,则不必峻绝之。
当知:
不兼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
我们坐在马车上,向同学们挥手。向这青年点挥手告别。车向远方驶去,要牢牢地记住这一天,一九七五年五月六日,记住,永远的记着。
马车沿着河堤向公社方向行进,马成山、于学东坐在车前面,我半躺着在车的后面。路不太平,车颠簸着往前走。大地已经绿了,河堤旁的小草毛茸茸的。望着那远去的村庄,自己回忆起这两年半的知青生活,百感交集。有遗憾,更有自豪,也有叹息,还有悔恨。心中的感觉难以言表,不觉鼻酸。心中吟着新的诗句:靥面难容目下珠,村庄田野已模糊......连续几天的思考劳累使我的脑子快要停滞了,下面的句子怎么也吟不出来了。我闭着眼睛苦苦地想着。
这时后边传来汽车喇叭声。于学东喊着挥手,打招呼。我睁开眼睛望去,后面的汽车上站着薜广和李继红。她们是去到公社开会。李继红也向我们挥手,车很快的就超了过去。我转过身,望着远去的汽车后面扬起的尘土。脑子里一下闪出个印象,“扪心自问,为人嫁衣是与无?”我好象这时脑子特别的清醒。
决不气馁,勇敢的面对现实。在煤矿这个新的工作岗位上,也要象在广阔天地的农村一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但这半个农民的帽子,我可能真的要戴一辈子。我将戴着这终身的遗憾走向新的工作岗位——沈阳煤矿。
《七绝》.知青回城路上
靥面难容目下珠,村庄田野已模糊。
冷渊静气扪心问,半个农民是与无?
这是我在离开农村时的路上吟出的最后一首诗。在广阔天地的农村留下的最后的一首。
(知青岁月部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