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原创]长篇小说《龍溪河水向北流》(連載)


  共有23420人关注过本帖树形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原创]长篇小说《龍溪河水向北流》(連載)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1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8 23:56:00 [显示全部帖子]

 

041  今年“招工”

  

      大凡江南有水的地方,因有了水的氤氲和水的灵动,城市都会带有些阴柔和细腻;也正因城市里的这种似水的波动,隐隐地融入并成就了这些城市的女人性格。而唯独湖兴,由于龙溪河牵连了太湖的浩淼,因此,这座城市的性格似乎在温柔的同时有种龙溪河水安详从容中的潇洒与自得,还有着几分太湖的豪爽和睿智。

      林木森兴冲冲地拎着一网兜“兆丰水红菱”来到姨妈家;湖兴城南门外翠山街157号。这是座“大墙门”,面街厚实的石库门,黛瓦粉墙缕花木窗,高大的云头风火墙;五开间,五进的两层楼房。这里原是姨妈家“出粗”的私宅,是她生活的来源。

      在湖兴,提到谁家住在南门外翠山街;说的,听的都会流露出敬慕的神色。

      清中期,湖兴涌现了一批富贾新贵;据说单是南浔古镇上的富商就号称“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家产在千万两以上的户称“象”,百万两以上的户称“牛”,三十万两以上的户称“金狗”。当时满清政府的每年财政收入为七千万两左右,而南浔富商远远超出此数。因受到封建等级制度的影响,没有功名的人不能按品官的制式造房。他们便到城郊购地造房,南门外一带地势平坦,临近苕溪,有连通杭州的官道,商贾纷至,使这里成了湖兴城名噪一时的“富商巨贾住宅区”。

       解放时,这里的“房主”十有六七逃到了台湾、香港与海外。于是,搬进了大批当家作主的领导阶层;这里成了地、县领导的集中居住地,成了湖兴的“政治中心”。而后,社会秩序安定,经过“公私合营”和“三大改造”,政府修膳了城东的“荷花池”住宅区,翠山街搬出了些领导,搬进了一批文化界人士;这里又成了湖兴的“文化中心”。“文革”开始,这里又成了湖兴城的“黑帮窝”。在“清理阶级队伍”中,“造反派”清退、压缩、调剂了一批“走资派”、“黑帮”和“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的住房;搬进了大批“工人阶级”,才使这条被“封、资、修盘踞了十七年”的街道“再次获得解放”!

       陈家的祖上是翠山街的创建人之一。清末年间,这里五分之一地产都是陈家的。沈少宝多次向林木森诉说:

      “老一辈七搭八搭地,后来败落了;志豪他爸爸去香港时,家里只剩下三座‘大墙门’。五六年,说是‘赎买’,付定息。用租金对私房改造 ,就‘公私合营’了。六六年,一句话,全收为‘国有’了。连利息也没了,每月给四十二元活命钱;连我住的这二楼二底四间屋反过来要交房租。再过几个月,更不得了,赶走了三户‘资产阶级’,搬进八户‘工人阶段’;闹也闹死人,还挤掉了我半间厨房。”

       沈少宝最心疼、感到最冤枉的还是86号“花园洋房”。每次提到“花园洋房” ,沈少宝的眼中会流露出对往事的追忆;昏黄的眼珠会闪现不肯屈服又无奈何的泪花,她总是用悠长的语调说:

      “‘花园洋房’是志豪他爷爷为娶我进门改建的;请的是上海师傅,盥洗室的墙壁全是大理石的……我姆妈倒还开洋荤看了一圈,我连大门都没踏进一步。天杀的东洋鬼子来了……唉!木森,要是过去,一座‘墙门’不敢说,姨妈至少送一处后厢楼小院给你。”

      林木森听母亲说过,大姨妈的“两只手攥得很紧”。当年,父亲到武昌去工作,小西街的家被日本人炸了;母亲从“朱府”搬出来,领着大哥、二哥投靠到大姨妈家。大姨妈家有三座“大墙门”,只给母亲住在后进的杂屋里;父亲安定后,来接母亲时,大姨妈竟然还要房租。每次听到姨妈如此慷慨,林木森总是装作一本正经地说:

      “姨妈真小气,要送就把86号送给我!”

      “哎哟!小东西的心蛮大。”

      沈少宝开始一口回绝;说多了,她也想开了。一咬牙,说:

     “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你有本领,姨妈送给你!”

      姨妈沈少宝正在厨房里切南浔五香大头菜;这是湖兴的特产,大头菜色泽淡黄,贮久褐黄,菜片齐整,展视如扇,嫩脆味鲜。

      沈少宝很讲究佐餐配菜。她解散大头菜缠绕的菜叶,理齐,切成末状;再切些肉丝、茭白丝、毛豆肉,配上二只红辣椒,三五颗香葱,三二片姜;都切得细细地。油一炒,喷点黄酒、淋点酱油,色、香、味俱佳。大头菜块部更是仔细,用手掰开扇子形的大头菜,切成几乎薄如纸的长丝;掺上姜丝、白糖,用小麻油一拌,香甜、脆嫩、爽口。

      听见在人叫“姨妈”,沈少宝抬头一看,手中的菜刀“咣啷”一声,掉在地上。一个又黑又瘦的人,长发蓬乱,拎着一只网兜冲着她笑。

      “你、你是木森!”沈少宝双手一拍,叫了起来,“要死了呀!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到一个月,你是去山里烧炭还是去窑里挖煤了?哎呀!这、这、这还让人活不活?天,木森,怎么变得这样惨兮兮地?真是要命……”

      表哥陈英豪闻声进来;见母亲一面抹泪一边唠叨不休,林木森则一声不吭地朝竹篮里放水红菱。他打声招呼,忙拦住母亲,说:

      “好了。姆妈,你这么大呼小叫地,别人还以为来强盗了!哟,木森,这可是‘兆丰水红菱’。”

      竹篮里菱角个大饱满,色鲜艳润红;脆嫩多汁,味甜。

      “可不是。”沈少宝平静下来了;忙洗了一些让他们拿进屋去尝新,说:“木森,我来弄。你们进去歇着。明天我给你们烧只时鲜菜,菱肉茭白。”

      看看林木森,陈英豪的心情舒畅多了。陈英豪在“省五建” 工作。“省五建” 的总部在湖兴城里。他因家庭出身“资产阶级”,需要在“艰苦地方改造世界观;用汗水洗涤思想上的资产阶级家庭的残余影响”。一直在德兴县山里工地上锻炼。开辟新工区,野外作业;难免风餐露宿,日晒雨淋。与表弟一比,感到幸运多了;至少一个月加上津贴有四十元钱。林木森劳累得象个“乞丐”,每个月的烟钱还得靠父母寄。

      表兄弟俩平日里也很难相聚;陈英豪又去买了二个“熟菜”,两斤黄酒,与林木森喝上了。闲谈之间,沈少宝母子俩发现林木森深沉多了,眼睛里流露着一丝忧郁。

      “木森,都说今年要‘招工’,龙溪公社有动静了吗?”见林木森滿脸茫然;沈少宝又说,“真的,木森,隔壁阿冬妈妈的儿子回来说,于林公社的‘知青’今年都参加了‘双抢’,个个弄得鬼一样;说是要表现好,生产队、大队才会推荐。龙溪公社怎么会没动静?党中央二月份就下了文件,规定‘下乡’二年以上可‘招工’!”

      “木森是六九年三月来的。快二年半了,符合‘招工’的条件了!”

     “就是。我同阿冬妈妈说,这回我湖南的妹妹可以睡安稳觉了;木森是大队干部,表现好,大队推荐笃定。木森,城里的‘知青’都回来了,到处忙着托门子,寻靠山;家里人个个忙得脚后跟踏到后脑勺。”

      林木森不好说,自己“下台”快一年了。原来徐武他们今年“双抢”这样玩命,连“四花旦”都写决心书,原来是指望着“招工”。林木森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舅舅得到了什么消息,故意让薛天康来试探我的?他有些后悔了,花些钱的事小,如能“招工”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又一想,不象;如果真有这等好事,他们早就天天挂在嘴边上了。林木森见姨妈满脸是笑,仿佛他明天就会到某某单位去报到一样;他不想扫姨妈的兴,搪塞道:

      “我们又没靠山,上哪去托门子? 听天由命吧!”

       陈英豪在心里把所有的亲戚、朋友拨拉了一遍;说:

      “姆妈,要不找甘雪她阿爸试试?”

      林木森听姨妈说过,甘雪是她家原来的“房客”甘平的女儿;她和陈英豪算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只是世事难料,甘平在农业局工作,刚作副局长就遇上“文革”;有福人不需起得早,正副局长五个,就他没有“走资罪行”,六七年成立革委会,他第一个“进班子”。据说,现在已是“农办”主任。甘雪被安排在青山蚕种场,提了干。甘家搬去了西门的新式宿舍,两家的来往也越来越少,儿子与甘雪的事反变成了沈少宝的一块心病。

       沈少宝沉吟片刻,一咬牙,说:“行。求人都是钻墙打洞;人家没缝都钻,我们怎么也是熟面孔。”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2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9 19:01:00 [显示全部帖子]

谢谢闯北走南、龙行天下的支持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3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9 19:10:00 [显示全部帖子]

 

042  麻將惹禍

  

       吃饭时,沈少宝母子讨论林木森的“工作问题”。说来说去,虽不“靠谱”,沈少宝还是决定林木森在城里住下。

      “木森,不管阿雪的阿爸帮不帮忙,你在城里住上几天。‘双抢’把人都弄成了鬼,好好歇两天。还有,你们想,‘知青’都在城里寻靠山,你回去;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没有‘花头’,谁都会看你不起!”

      林木森头痛了,住下,天天被姨妈念叼,憋屈的心更难受。此刻,若薛长寿在眼前,林木森会不计后果地先打他一顿。林木森支吾道:

      “算了。姨妈,现在什么事都要‘开后门’,大家眼巴巴盯着,下次吧!”

      “木森,作事先要作人;作人首先不能坍面子。这是志豪他爷爷的人生经验之谈。寻靠山寻靠山,靠山再好,寻得的靠山只能是靠一靠。拿现在时髦话说,叫作‘拉大旗作虎皮’。当年,东洋人要打进湖兴城,开来多少兵,滿城都是流言蜚语;大户人家都怕‘难民’抢,人人心惶惶地。志豪他爷爷却不慌不忙,五十多岁脱了长衫穿起‘中山装’来,弄了块国民党的徽章挂上;三天两头就去县党部里转转,有时半天不去还会有人上门来请。志豪他爷爷说是参加了‘抗日同盟’什么的,还和县党部书记长拜了帖。有二天,还领了二个挎‘盒子枪’的便衣回来,整条翠山街不得不对陈家刮目相看。有一晚,‘难民’还真的抢劫了,东西拿得不多,场面弄得蛮吓人;前后抢了三五家,就是绕开了陈家。后来才知道这伙‘难民’是太湖的土匪扮的,还是县里去串通好;说是‘难民’内混了东洋人的奸细,闹一下好把‘难民’勘别一下,清出城去。我们都把志豪他爷爷佩服得不行……”

      陈英豪说:“爷爷真厉害!应该是‘抗日英雄’……”

      沈少宝淡淡一笑,说:“事情比这更离奇。原来,志豪他爷爷根本没和县党部书记长拜帖! 真是一脚跨龙溪——说大话 。他老人家说,我去认识他有什么用?东洋人把上海都打了,现在集合部队打南京,进湖兴还不是一句话。县党部书记长和大王岛的沈英杰是‘兄弟’,他都在准备往太湖里跑,借借他的名字吓唬‘湖匪’还蛮有用。’原来他老人家每次去县党部是去找庶务科的陈老叔,抽支烟,喝杯茶;有时是大门进、后门出,走个过道。陈老叔是个好人,还向县党部保卫队借了两个空枪套,让‘朱府’的护院挎上到家里来转了二次。怎么样?老人家厉害吧!我当时还问他,您这样不怕穿帮?他老人家说,大王岛上的沈英杰与你娘家可是‘一笔难写出两个沈字。’又都住在钱北镇上,七拐八弯肯定会是亲戚。现在谁不‘掮牌头’,谁又去查我到底和沈英杰是什么来路?最要命的是27号的罗家;罗家老爷见了我家的阵式,眼红了。他真的参加了‘抗日同盟’,也去巴结县党部书记长;结果二千大洋丢进了龙溪河,连县党部书记长的面都没见上……”

       三个人,说的、听的都笑了起来。这时,沈少宝的“麻将搭子”到了;大家才知道,这餐饭吃的时期太久了。

      “文革”期间,搓麻将可是大忌。来人剥了两只水红菱,嘴里还在夸“新鲜菱角脆、鲜、甜”,见沈少宝捡了碗筷,忙不赢地在饭桌上铺上报纸,垫上厚棉毯,取过块塑料布一蒙,四边用大铁夹连同桌挡板夹紧。四个人摇着长柄羽毛扇,边关门闭窗,把电灯吊在饭桌顶上。沈少宝从床底一只鞋盒里取出麻将,顿时连扇子也放下了,有滋有味地搓起来。正值“秋老虎”猖獗时期;若不是楼梯间外有个小天井,林木森真担心他们会中暑。

      表兄弟俩在楼上满无边际地扯了一阵,酒劲上来,迷迷糊糊地睡了。突然被楼下的喧闹声惊醒了;慌忙到楼梯前一看,六、七个头戴安全藤帽,臂套红袖筒,手拿红、白二色“水火棍” 的人正在厉声训斥四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的老人。

      “是、是‘城市民兵’;闯祸了!闯祸了……”

      陈英豪的牙齿都“咔咔”作响,说着他双脚软了,抓住楼梯扶手,迈不动了。林木森只得绕过他,下楼去。

      林木森忙掏出“新安江”香烟,递送上去;被一个高个子拒绝了。他严厉地说:“别来这套;我们在执行公务!”

      “队长,执行公务就不能抽烟吗?烟归烟,该怎样执行就怎样执行!”林木森见他手中没有拎“水火棍”,估计他是领头人;看看有些眼熟,笑着硬把烟塞到他手上。有气不拒笑面人,高个子接下烟,其他的人就跟着接了烟。点燃烟,林木森笑着说:

       “队长,四个老人,天热睡不着,玩玩牌娱乐一下。不必这样严肃吧?坐,都请坐!大热天,喝口凉茶。”

      高个子坐下,说:“打打扑克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们搓麻将。”

      “队长贵姓?”林木森又散了一圈烟。

       一个胖子挺敬畏地介绍:“这是我们‘城南支队’的徐支队长!”

      “徐支队长,久仰久仰!开句玩笑话,徐支队长千万别当真。依我看,打扑克比搓麻将的问题更严重。麻将可是中国人发明的;属于‘四旧’,现在不作行搓麻将了。以前有句话,不会搓麻将只算得半个湖兴人。徐支队长,我还听过一个‘白话’。说是有一个小孩启蒙晚,快二岁了都不会说话,家用人好着急。一天,小孩的外婆与人搓麻将,哄他说,‘等会外婆赢了钱,给你买麦芽糖吃。’可外婆手气不旺,小孩急了,就在一边看;一副牌刚打几张,突然小孩叫了一声,‘碰’。原来对门打了只九万,外婆手头一对九万想留着作‘将’,外孙这一叫只好碰;转手又摸只七万配‘将’,谁知外孙又叫‘碰’。硬着头皮碰了。巧了,接下去连着摸万牌,还都是对对碰,三五张一打,一副‘万一色的碰碰胡’牌‘叫听’,还摸上‘搭子’可来个‘杠上花’。外婆问,‘怎么样?’小孩说,‘开花!’外婆眼一闭,把骰子一拋,开中了,这才想到外孙会说话了。桌上的人都说,这孩子一开口就叫了副‘万一色杠上花’,前途不可估量!还果然如此。而扑克牌是外国传进来的,湖兴的老人说是洋鬼子的玩意,学不会,又不肯学,还说打扑克是崇洋媚外……”

      “你这是什么话?”胖子一听,把脸一垮,高声发难,说,    “难道说我们徐支队长是崇洋媚外?”

      “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很明白,你们也认可;四个老人的娱乐是可以的,只是娱乐的方式不对。方式不对也只是用的娱乐工具不对,是不是这样?”

      “是。”胖子很认真地说。

      “工具是人支配的;如果人没有错,所使用的工具也就是件可以追究也可以不追究的物件了。对不对?”

      “对……不对!”

      胖子一时绕不过来,滿脸尴尬;惹得队友们都笑了。

      徐支队长对林木森感兴趣了,问:

      “你是哪个单位的?”

      沈少宝见有转机,高兴了;抢先答道:

     “他是我的外甥。他和你们是‘同行’;是钱北的‘治保会’主任。”

       徐支队长上来和林木森握手,说:

      “我兄弟也在钱北;徐武,认识吗?”

      “认识。你是徐文大哥吧!我叫林木森。”

      “听我兄弟常提起你,说你们是好朋友!”徐文狡黠地一笑,说,“既然是‘同行’;林主任,你看这事怎样处理?”

      “徐大哥,按理应该处罚。可你看,他们四人加起来有二百几十岁;万一有个病痛,也是件麻烦事,还是批评教育。怎么样?”

       徐文转脸问他的队员们:“你们看呢?”

       胖子忙说:“林主任的话有道理。徐支队长,我们事情多,也忙不过来。”

       徐文说:“行。批评教育工作就由木森兄弟代劳了!”

       林木森忙递烟,可烟不够;他转脸看见菱角,说:“大热天,你们也辛苦;几只水红菱,尝尝鲜。”

       徐文也不客气,让胖子接了;领着队员们走了。

       四个老人加上陈英豪如释重负。三位“麻友”也无心恋战,恭维了林木森一番,告辞了。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4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10 15:24:00 [显示全部帖子]

谢谢龙行天下的支持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5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10 15:27:00 [显示全部帖子]

 

043  《贈送文書》

         沈少宝送“麻将搭子”出门,先进厨房;打开煤球炉,在锅里加勺水烧上。取出二条年糕切成斜薄片,一把菠菜用手掰开蔸再掐成二三节。水一滚,放入年糕,锅铲抄底一推,下菠菜。放盐、挑点猪油,分盛二碗,端了进去。

      “吃宵夜,吃宵夜。不错!木森今天给姨妈长脸了;三绕二绕把他们给打发了。”

      “哪里,姨妈,今天是凑巧!遇上了徐武的哥哥,我又正好听徐武说他哥哥小时候的趣事;只是稍作了些发挥,让他开心而已。”

       陈英豪恍然大悟,说:“我是想你怎么敢和他们讲搓麻将;原来那小孩就是徐文呀!木森,我算是服贴你了!”

      “瞧瞧木森,英豪,这才是作大事的料!凭他的能耐和口才;我把话搁在这里,不出三年,木森会到公社,不,到城里作领导!”

       林木森心里不由“咯登”一下,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涌起;他怕姨妈担心,忙竭制情绪,掩饰道:

      “谢谢姨妈吉言!我一定努力。姨妈,没准哪天我会住进‘86号’,到时你不会心痛吧?”

      “决不心痛!如果是木森住进‘86号’,且不说陈家,至少也算是替沈家争回了一口气!”

       陈英豪对姆妈和表弟的对话,认定是“天方夜谭”,并不以为然。虽说木森替姆妈“解围”,也只是遇上了熟人;充其量也不过巧舌如簧,还想住进“86号”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每逢窘困之际,这位“落泊公子”不免滋生出一股纨绔气慨;他凑趣地说:

      “姆妈,表弟的聪明才智,我不及万分之一。这样,姆妈也不要作‘口头革命派’,干脆写个‘赠送文书’,把‘86号’送给木森;也好让表弟有一个奋斗的目标。”

      “好啊!英豪真不亏在场面上作事,想得比姆妈周到。木森,口说无凭,我们立字为证。”

       沈少宝正在兴头上,也想发泄一下憋在心里多年的冤屈;真的寻出一张金粉隐花桑皮纸,写了一份《赠送文书》,还郑重其事地盖上多年未用的“陈氏戳记”,自己按了指纹印。又让儿子也签字、盖印作了个旁证。

       林木森只当是个玩笑,双手接过《赠送文书》,当场叩谢。

       当时屋里的三个人都认定,如果这份《赠送文书》能生效,恐怕真的是“天目山平,太湖水干。”(谁料到十年后,这场玩笑引发了一场官司;使得表兄弟俩反目成仇。)

       嘻哈一番,各自睡觉。林木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安生。他一直在想徐文那狡黠地一笑,显然他是已从徐武哪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当场揭穿,回去同徐武作“笑话”一讲,倒也真是件玩笑。万一事情传开,没准有些人不当作笑话,还会引来些麻烦。

      第二天,徐武就寻上门来。人如果懂得装傻,不但能少惹些麻烦,有时还会带来一些意外的收获。一番寒喧,林木森先发制人,责怪徐武不够朋友,连“招工”这种天大的事都不透风。并表明心迹,说:

      “我是‘投亲靠友’的;若真要‘招工’的话,肯定会想办法回湖南去。我爸工厂有七千职工,大厂‘招工’怎么也比湖兴容易吧?”

       徐武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忙解释说:

       “向毛主席保证!木森,我真的以为你是知道的。要不你怎么赶回来参加‘双抢’?难道德江没有与你说吗?”

       “你不提他,我还忘了;德江还天天一起出工,这事屁都没放一个。”

       “德江是有顾虑,怕你……”徐武忙刹车,掩饰地说,“今年春上,中央有文件,‘下乡’二年可以‘招工’;木森,不知湖南的‘政策’怎样?”

       林木森说:“湖南没有这消息,只说是‘修三线’。”

       “这种事是不会公开的。据说,湖兴今年的招工指标是百分之二十。钱北大队连街上‘回乡’的、加上‘投亲靠友’的,‘知青’一共十八人,会有三点六个‘指标’;说是‘指标尾数’由公社作调剂,四舍五人应算四个‘指标’。大队里肯定会作些平衡;‘插队知青’和‘回乡知青’是八比七,差不多的指标额。木森,你回湖南对我们有利也有弊;利在不占招工指标,弊在怕公社扣大队的指标额,就变成三点四了。‘回乡知青’的‘指标’肯定是田树勋的,现在的关键是杨慧丽的比例大不大。向毛主席保证!木森,‘女知青’中,慧丽这两年在钱北应是最好的!还有一个问题,说是要‘对口招工’;木森,我阿爸说是在五金机械厂,实际是个街道厂,我哥是航运公司貨运队,我可不想回城来‘掮大包’。慧丽更惨,父母都在‘环卫处’;要是‘对口招工’,总不能去作个女时传祥吧?这两天,我们跑了六七个单位,看我哥的面子,他们嘴上都说得好,可一点行动也没有。昨天我哥打听到湖兴要建一个大丝绸厂,说是要招一二千人;木森,别回湖南了,一起去看看?”

       徐武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虽然大有一厢情愿的成分,仍象一瓢瓢冰水,从头到脚,把林木森浇了个透心凉。原来在钱北“知青”的心目中,自己只是一个“指标额”;金德江有意避而不谈,一再约我去青山蚕种场,是怕我受刺激!林木森忍不住也泼了瓢“冰水”过去:

      “徐武,丝绸厂再大,招上二千人;厂里百分之八九十是女工,男职工算百分之二十,也就四百人;就算有百分之四十是技术工种,一百六十个保全工至少要有百分之七十是老工人吧?能招五六十个新工就不错了!当然,还有一百三四十个搬运、勤杂工指标。”

       徐武一下懵了;半晌才说:“向毛主席保证!我真的没想这么多。他姆妈的!湖兴怎么不办个大型的机械厂?”

       沈少宝见来客是徐支队长的兄弟,泡上“熏豆茶”,使忙张罗中饭。刚准备淘米,杨慧丽来了。打一个招呼,茶也不喝,一个劲催着徐武快走。

       “徐武,你哥让你马上去他哪里。快点,说是有紧急消息!”

       徐武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说:

       “木森,肯定是丝绸厂答应了;这次我哥可动了‘硬关系’。在城里多玩两天;木森,明天我请你吃‘千张包子’。”

       徐武走后,林木森连着抽了二支烟,里里外外地一琢磨,他反而想开了。

       “知青”是一种非工、非农、非军、非学的特殊阶层;共同的命运会使他們产生共同的相怜,激起共同的动荡、不安份。困苦中,他们似乎更团结,因为相同的命运促使着他们要相互扶持;过去所谓水火不容的“派别之争”只是一种儿戏!团结起来,“杀”出一条路!可,面临着“独术桥”,他们的内心里忘却了情义,谁都明白,能踏上“独术桥”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更多的人落在身后。

       令林木森宽慰的是,既然国家开始了“招工”,就有了“进城”的希望。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大不了回湖南去。只是对照“招工条件”,首要一条是“不准谈恋爱”。

        还真感谢李金凤的“唾弃”!他姆妈的!同德江去青山蚕种场就好了……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6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11 12:17:00 [显示全部帖子]

谢谢闯北走南、龙行天下的支持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7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11 12:23:00 [显示全部帖子]

 

044  空穴來風 

 

      谁能料到,盛传城乡的“招工”竟然是场子虚乌有的闹剧。

      在“文革”的红色激潮里,人人都把“一颗红心献给党”;每当北京传来“最高指示”,喇叭一响,不需通知,人们深更半夜都会爬起床到广场集合欢呼庆祝,全城锣鼓喧天,跳着“忠字舞”的游行队伍遍布大街小巷。不等天亮,响应的大标语会贴满全城。而同时,“地下消息”也非常盛行。说是“鸡血能强身健体”;一夜之间,农村公鸡绝迹。

      林木森的母亲也打过“鸡血针”,还是他抱着只大雄鸡去替母亲排的队。大雄鸡有四斤多重,是他二哥高中的一个同学家的“闹钟”。同学原想 “跳出农门”,他多读了二年书,赶上了“文革”,农村青年家里有一摊事,没有参加“文化大革命”,还是回家作了社员。俩个同学在街上碰见,很是高兴;同学听二哥要买公鸡,马上把二哥邀去他家。市井说是“毛鸡肉价”,公鸡一下卖到了三元一斤,比肉价翻了三四倍。在同学的坚持下,二哥二元一斤买的,来回走了六十里路;捧回了大雄鸡,全家很高兴。

      大雄鸡高高的鸡冠通红,高翘的尾巴毛黑里透出黛绿,高高的鸡爪又粗又黄。母亲有些犹豫,怕“造反派”借机抓父亲“辫子”。父亲说:“我的‘历史问题’与你无关;只是,这只鸡太张扬了些。”

      林木森没作声,拣长的尾毛拔了七八根;二哥把碳素墨水涂在鸡冠上,又在鸡爪上抹些煤屑,用网兜紧紧兜上,再把脖子上的毛弄湿。横行庭院的“司晨官”变成了“秃尾巴落水鸡”。

      工厂职工医院大门口,贴着“鸡血治百病”的《辟谣通告》;门诊注射室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聚集了众多的公鸡,有趾高气扬的、有萎缩一团的、还有刚刚会啼的“小毛鸡”。排队的人相互不作声,大家好象都不认识。母亲的担忧有道理,父亲的防范很有效;不时有“造反派”来巡视,并把一些捧着张扬公鸡的“黑五类”进行思想教育。他们回来时,面部毫无表情,只是手中的公鸡变小了。这样的事似乎挺理直气壮;“造反派”更需要旺盛的精力投入革命事业中去。

       林木森回家后,给抽了血的公鸡喂了半斤米;拿着公鸡的长长的尾巴毛四处炫耀。果然有“造反派”上门来,说了一番革命理论;以 二元五角一斤,兴高采烈地把公鸡抱了去。

      下班后,父母埋怨他,说:“作人要诚实!”

      林木森说:“要看对什么人!”

      二哥笑着说:“早知你这样精,我应多买二只回来。”

      湖兴“招工”的信息来源,谁也说不清。或许是四面八方汇集的“马路消息”, 唯一可佐证的是中央确实在二月的文件中规定“下乡两年以上‘知青’可作为招工对象。”1968年底1969年初是“上山下乡”运动最为波澜壮阔的时期,本来还有个“四个面向”(面向农村,面向基层,面向工矿,面向边疆),北京一道指示,66、67、68届的高、初中毕业生“一窝端”,共计达二百万人,全部下农村;全国的每座城市、每所学校、每条街道、每个家庭都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股“上山下乡”的大潮。

      由此,几乎所有“城里人”都在关心、注视着政策动向;今年情况似乎很微妙。一、中央有“‘知青’可作为招工对象”的新精神;二、“知青”已在70年全面“断奶”,不足三个月,就吃光了“积蓄”,生活陷入困境;三、各级革委会今年都强调要注重“知青”扎实参加农业生产。“众星望月”之际,有些大队干部在执行上级指示,要求“知青”参加“双抢”的动员会上,直言不讳地说:“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来‘上山下乡’,连‘双抢’都不参加,如果遇上‘招工、提干’,我怎么写推荐意见?”

      于是,各种渠道集拢的信息,经过了层层的过滤、思索;虽然城乡之间的再三探赜索隐,仍是莫衷一是,却在一些人心底里点亮了一盞灯。于是,再经过相互的交流,又有些人添加了一些理想化设想,一套完美的“招工方案”在城乡半秘密地运行起来。

      一人传虚,众人传实。“双抢”后,“知青”大批回城,“招工方案”堂而皇之地浮出了水面;尽管各个单位领导都如坠五里云雾,却为自己的亲友感到幸慰,便宽慰道,“如果真有‘招工指标’,一定考虑!”

      消息越传越盛,许多原来不知道的家长叫回了蒙在鼓里的子女。暗地里“托门子”演变成公开地找单位。有“靠山”的相互打招呼,没有“靠山”的便聚集一起,商量对策。这是求菩萨告城隍神的事,一番商量后,没有“靠山”的“知青”们不争也不吵。三五成群,十人结伙地在城里游荡;聚上几十人往骆驼桥、小西街、府皇庙等城里热闹的地方临街一坐,无声胜有声;给“当权派”造成一个无形的压力。

      “知青”家家有,公安局、“城市民兵” 都无从着手,措手无策。听了汇报,市、县革委会更是莫名其妙,忙让市、县“知青办”出面辟谣。谁知一夜之间,谣言纷纭;说是“招工名额”被些“有权势的据为已有。”众议成林,市、县“知青办”招架不住。地、市、县委与各级革委紧急榷商,决定分而治之;一方面让各公社、大队派人进城,劝说“知青”返乡;一方面让各部门、单位领导带头,立即动员自己或亲友的“知青”子女返乡。

      徐武垂头丧气来找林木森时,林木森已作好回钱北的准备。

      徐武走后,姨妈见林木森情绪不对,饭也顾不上烧,就去找了甘平。

      甘平正在开“农办”的动员会,抽出身作了一番解释。姨妈把这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带回来,林木森只是淡淡地一笑。“招工”的流产,对林木森算不上什么安慰;他很是茫然,不知怎样走出这个低谷困境?

      “向毛主席保证!这里一定有个阴谋。”徐武忿忿地说,“湖兴真的要建一个大丝绸厂,规模全省第一,号称‘东方丝绸之花’。木森,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要‘招工’。向毛主席保证!肯定是省里插手,拿走了大批名额,县里摆不平;加上所有的‘知青’全‘返城’,阿猫阿狗都想挤这班船,县里怕闹事,只好暂停下来。”

      林木森听他说“阿猫阿狗都想挤这班船”,心里有些不舒服;笑了笑,说:

     “这不是阴谋是‘阳谋’;连厂房都没建,怎么会‘招工’?徐武,今天回钱北吗?”

      徐武吞吞吐吐推说还有些事;又要林木森卖个面子给他哥哥。  林木森弄清卖个面子是徐文想多两个“劝归返乡”的成绩;而徐武留下来是想请来劝归的大队干部吃餐“便饭”,再领他们到各“知青”家走走。

       徐武解释说:“他们对城里路不熟,我只是给他们带个路。”

      林木森想,田树勋的父亲田阿兴在县供销社工作,是库房的副主任,田树勋从九岁就生活在城里,是“湖兴二中”毕业的。李忠良的大舅哥王石头是城西公安分局副局长,钱北有他俩在,湖兴城还有找不到的地方?又一想,准是杨慧丽出的点子;她就热衷于这种“感情投资”。干脆卖个顺水人情。说:

      “我城里是我姨妈家;我也不想请他们吃饭。如果问起我,就说是你哥动员我回钱北了。”

       徐武很是高兴,再三“向毛主席保证!”只要听到“招工”的消息,第一个告诉林木森。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8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12 11:31:00 [显示全部帖子]

谢谢闯北走南、龙行天下的支持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79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12 11:39:00 [显示全部帖子]

 

045  心灰意冷 

 

        罱泥是江南农村的常规农活。

       “水、肥、土、种、密、保、工、管”是毛主席制定的农业生产的“八字宪法”。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肥从何来?河泥是大宗。利用河岸斜坡,在下面用泥围三面筑道“堤”,这块坑地叫“泥塘”。将罱的河泥拷进泥塘,沥干水,便可挑进水田旱地或桑林里。河泥要增加肥力需加工;春上掺上“青苗”,以刚结荚的蚕豆秆为主;夏天掺“湖草”,派青年人在太湖浅滩用竹杆去绞;铡成三寸左右的小节,混进泥里,沤上十天半个月。河泥变得黑黝黝地,散放出臭气,肥效不亚于猪羊粪。

      罱泥是重体力活,队里的男劳力都愿意干。一是工分高,干一天多计二分;二是“计件”,以五吨水泥船为标准,二人一天二船,干完收工。一般的还顺便给自己罱上半船,虽然又累还摸黑,但顺便使用队里的船和罱斗可以不付钱。大家争着干就排队轮班;拈阄排顺序,轮着来。

       林木森本不在罱泥人员的名单内,王兴荣唆使他说:

      “是个男人就得会罱泥,徐武就罱得蛮好。队里人多,顶多半个月轮上一回;如果轮上你不想罱,我替你。”

      林木森找了王阿土;王阿土说:“排了队就不好退出了。这样吧,过二天你先试一下。”

      今天王阿土就让王兴荣带林木森练练。

      罱泥的罱斗就有三十多斤。由两个用薄铁皮条铆合的簸箕组合,象一只能自由张合的蚌;张口部分是二指宽的厚铁条,联合处有一铁销,罱斗柄是两根七八米长的毛筋竹。罱泥时,人站住船的中舱隔仓踏板上,将罱斗插入河底,双手分握竹杆张开罱斗,便劲活动竹杆使罱斗张合将河泥刮拢,两根竹杆用力一夹,淤泥装进罱斗,顺势提起。装满淤泥的罱斗有八九十斤,借助水的浮力提近水面并不吃力,提进船舱却要股爆发力;人要弯腰略蹲,双手交换着边提边顺竹杆下移。罱斗提进船舱还得迅速打开,让淤泥掉入舱内;不然罱斗会重重地砸在船舷上,水泥船可吃不消。而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还得一气呵成。还有一个关键是两人作业,必须一起一落,交换配合;若有人乱套,另一人也会乱了阵脚。

      按照王兴荣的示范,林木森先进行空斗操作;张、合、提、放,动作僵硬了些,还有板有眼。进入“半实战”,手臂感到吃力,速度慢了些,每次还罱了些泥。王兴荣见他已马马虎虎“入门”,便自顾自干活了。哪边他动作一快,林木森便不合拍了,总是提斗跟不上。不是换手太慢,竹杆留得过长,罱斗提不上船;就是换手时没有夹紧,罱斗里的泥在河里流失大半。

      水泥船隨两人动作左右起伏,王兴荣罱的泥越多,林木森这边就翘得越高,跟不上趟身体便摇晃起来;好在他的“桩子稳”,趔趄几下,站稳了。坏也坏在他“桩子稳”,两腿一“扎马”,提、放全凭腰、臂力,自然会更累;加上五趾并拢的“城里脚”,赤脚踏在坚硬的水泥舷帮上,硌得生疼。扭头看王兴荣,他是随双手操作时,借助大腿力,双脚自由地踏动,动作潇洒,腰也不累。试着罱了几个半斗,还真悟出了点门道。林木森把罱斗插入河底,刮动几下,双手一夹,提起,半蹲换手,左脚顺势移动,提——船突然晃起——王兴荣不知他这回多刮了二三下,在他前面提起罱斗,船帮受力一沉;林木森忙用左脚去踏稳,偏巧睬在船舷沿上,水泥船舷沿不象木船是园的,坚硬的夹角使他收回左脚的力。单腿操作,重心不稳;而王兴荣已张斗放泥,他手中正提罱斗,船一斜沉,林木森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罱斗,连人带罱斗一起跌入中舱。好在有半船淤泥,人没事,只是成了一个“泥猴”。

      王兴荣先一惊,见林木森从泥舱爬起,满脸泥浆,忍不俊哈哈大笑起来。林木森搭着船舷跳进河里,洗去泥;王兴荣伸手拉他上船,俩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来,抽烟。”王兴荣在船梢坐下,说,“尝到滋味了吧?作农活,就是逼出来的。多跌几次,就学会了。”

      林木森接过烟,猛地想到口袋里的香烟;掏出被河水浸透了的香烟,愤愤地抛入河中。林木森一早就呕了一肚皮的气。

      昨天下午,队里财务“对账”。早稻交了“公粮”,队里想“卖余粮,分点‘红’。”王阿土说:“不卖也不行。一是公社、大队下了任务, 二是‘双抢’ 期间,基本上各户都有‘借支’,清一下,大家心里有个数。”

      在生产队里社员日常遇上点事,手头紧;写个借条,让王阿土签个字,便去找保管员薛天康“支钱”。若是“富裕户”,有时字也不签;说,“我在队上有钱,提前支些用,谁又说什么闲话?”

      “对账”就是会计和保管理个数,队委和社员代表作个“审核”。王阿土说,林木森“有文化”,让他来作审核。 一叠借条,薛天康一张张地报,会计一笔笔记;回头他再整理出来,张榜公布,由各家“核对”。 三日内无异议,就列入各户的“财务分配”,从“分红额”中扣回。审核人员坐在一边听,只要不是“透支户”,谁也不吭声。

       念到“徐贞女”时,薛天康打了顿,迟疑一下,说,“三元。”随即将借条插进按时间顺序排好的借条的中间。林木森顿时生疑,伸手要看;薛天康犹豫一下,找出了借条。林木森一看,又气又恼,明明一个“2”字,被人加了一撇变成了“3”;这一撇还加得蹩脚,连接处都写出了头。

       会计见林木森皱眉,接过借条一看;他是老财务,立刻明白了,不由一笑。正巧,徐贞女路过,会计叫住了她,问:

      “阿三娘子,十二号你向队里借了多少钱?”

      “二元。”徐贞女很不以为然;队里有不成文的规定,每次借钱不超过二元的,可以不通过队长批准。

       会计说:“不对哟!条子上写的是三元。”

       徐贞女不由一怔;她见薛天康满脸通红,忙说:“哎呀!是三元;我记错了,是三元。”

       不过六天时间,二元、三元会记错?连当事人都承认,谁也没作声。林木森冷冷一笑,一元钱对于他毫不在意;何况这钱与他无关,按父母的咛嘱,他从不过问生产队里的“分红”。不过,薛天康在他心中的形象打了对折;你们唆使舅舅要我拿出家里的钱,还利用保管的权利在借条上“作手脚”。真把我当作墙上的“画片”了。欺人太甚!

      从城里回来后,林木森又变得冷漠了。流产的“招工”对他刺激颇深;今不如昔,连“知青”都把自己排到圈外。

      林木森总感到孤寂,却不想出门;为避免与李金凤单独相处,每天他借口热,端碗饭就坐到后门槛去吃,吃了晚饭他就躲在床上看书。

      蚊帐里灯光暗淡,他便温习美术来;或许当时是舍不得、或许是心有余悸、或许是因为纯属打发时间,林木森是在“脑”中作画。躺下,好象眼前铺开了一张画纸,花草树木,杂乱无章。可前面画后面丢,忙乎半天不知画了些什么?渐渐有了些眉目,能悟出些线条勾画线段;渐渐他能从“画布”上面“看”见图画来,兴趣由此浓厚,便开始“绘画”起细节来。林木森还入迷了,连白天都会进入作画的境界;队里人习惯了林木森的沉默寡言,都无所谓。

 “扯白话”的人见他早早躺在蚊帐里,问:“你不热吗?”“心静自然凉。”林木森答。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功能——能排除干扰,无论外屋“扯白话”的多热闹,他竟能作到充耳不闻。

       徐贞女却看出了门道,天康不见他俩……私下问李金凤;李金凤比姆妈还着急,可说是住在一间屋里,俩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去撩开他的蚊帐吧!

        清早,林木森正在后院“扎马歩”;听见舅舅回来了,在屋里唠叨。三角滩已进入收获期,按理舅舅不应该回家的;林木森心想,准是为了昨天对账的事。恶人先告状!

       果然,刮进耳朵一句话,“整天装神弄鬼地,有时间不知道去收拾一下自留地?”林木森不由泛起一股烦燥,他仔细再听,却半天没听清一句;待耐下性进入“境界”,又听见舅舅高声说:“听见又怎样?一天一个鸡蛋供着,老子连‘潮烟’都抽不起,他一天二三角钱的香烟叼起,眼睛里还有没有我!”林木森正想进去评理,听见李金凤为他叫屈。

       李金凤说:“哪来的一天一个鸡蛋?吃了不到七天。鸡蛋上哪去了?你问姆妈。姐姐家的鸡蛋卖了买咸肉吃,打酱油买盐却上家里来拿鸡蛋……”

       李阿三说:“拿鸡蛋,拿鸡蛋;你姐姐拿两个鸡蛋又怎么啦!”

       李金凤说:“她拿了就拿了,别冤枉别人。”

       李阿三说:“怎么冤枉不冤枉,裤裆里没屎别人会闻到臭吗?”

       一股怒气涌上;林木森反坦然了。从城里回来,他一直犹豫是不是把五十元钱“透支款” 给舅妈;这么一来,他决定不交。大不了“单过”,正好用这钱置些东西。林木森连作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了情绪才进去。

       林木森进屋时,李金凤正舀好碗稀饭,他上前接过便吃;这是李金凤正吃的碗,近来林木森避开李金凤盛饭,总是捱到她吃好早饭才上桌。李金凤暗自一笑,没作声;重新拿了只碗,心想:让你也吃我的剩饭。正吃着,徐贞女从外面回来,把一元钱递给男人。李阿三瞟着林木森,嗓门调得老高,说:

      “是天康和金娥给的吧!”

       林木森冷冷地反诘:“是还的!”

       不等李阿三反应过来,林木森一口喝完稀饭,离开饭桌。等王阿土要他去罱泥,林木森才知道肚子里装的一大半是气。

       人一坐下,经神便松弛;林木森感到饿了。望望天,顶多十点钟,他不由烦燥起来。王兴荣不知他的心事,宽慰道:

      “学罱泥跌跤是常事;去年阿淦跌进船舱,还被罱斗划破了腿……”

       说曹操,曹操到。阿淦跑来了,说:

       “木森,阿土叔让你去‘直播田’; 叫我替你罱泥。”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兔四哥
  80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246 积分:1325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9/17 12:20: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1/13 12:58:00 [显示全部帖子]

感谢闯北走南、龙行天下的支持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