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三十三)金要回去上课,我一个人急急忙忙赶到了火车站。北上客车上午已经开走,下午3点还有一班,一台煤车正好从七台河方向过来,停下等候交会。有人爬上了机车水箱顶,我也跟了上去。南行火车过后,煤车也启动了。车上有两个背着行李,像是关里来的盲流,另两个各背着一面袋毛葱,看样子要去佳木斯菜市卖出。秋风中透着几分寒意,我也顾不得埋汰,招虱子,跟着往背风旮旯里挤。
到了佳木斯,东一打听,西一拐,找到合江地区招生办,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一个姓郝的女同志听了我的陈述,告诉我:“金的问题就是插队年限问题,省里的同志和县里同志分歧较大。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她家人马上办理一张在浙江这一段插队年限证明,要有县、地区两级知青办盖章。直接寄给桦南县招生办,越快越好。”“那好,我现在就去拍加急电报。”此刻,下班时间也到了。郝同志又关切地问道:“今晚能赶回去吗?”“回不去了。”“有地方住吗?”“没有,就到火车站去蹲一宿吧!”“那怎么行啊!我给你安排一个地方,对付一宿吧。”她领我到门卫室,里面有一铺炕,还挺热乎,被子虽埋汰了点,凑合着和打更的刘大爷作个伴吧。我连声道谢,真是遇上“好”同志了。
佳木斯之行,给金带来了莫大的宽慰。只要还有希望,就不再悲伤。9月15日早上,金与我分别,没有流泪。这是值得纪念的日子,七年前,毛在天安门第三次检阅红卫兵。四年前的晚上,第一批宁波知青来到桦南插队落户。今天,我要离开这块养育我四年的黑土地上学去。再见了!红光屯。再见了!桦南县。再见了!知青伙伴们。
火车路过哈尔滨,我下车寄存了行李,直奔黑龙江大学,在马列主义教研室找到王老师。王很惊讶:“怎么就来你一个?金呢?”“金还在红光,我不明白,她怎么就不给录取?县招生办也不给说个理儿。”“金早就被黑大物理系录取了,还是我替她争取来的扩招名额。看样子,是他们把录取通知书扣下了。这帮人,真坏!”王老师越说越来气,要我马上叫金过来。
“多事之秋,一波三折。”告别了王老师,我给金拍了个急电。回到火车站,取来行李,拿出背壶和金亲手做的糖饼,在候车室长长地松了口气。回顾四年插队生涯,想起了老人家那几句话“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最后一句,我想斗胆改两个字:“与人奋斗,其累无比。”
一星期之后,我接到了金的来信:“阿国:当你读着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坐在黑大某个教室里了。9月18日,我赶到黑大,王老师陪我去招生办:‘这就是被我校录取的金,通知书还卡在县里,无法报到。’招生办同志说:‘这事好办,我们再开一张,不就得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凭着这一纸通知书,我‘瞒天过海’,绕过县招生办,直接在公社办好户口迁移证,去黑大报了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