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知青的故事
快过年了，网上已有朋友开始拜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当年在队里过节时想家，现在天天守着亲人了，那还能想谁呢？在这样的日子口，在知青网上，最想的还是咱们老知青，想咱陕北淳朴、善良的乡亲们。
那年，也是快过年了，知青们都回京了。我因给孩子们上课还没放假,只得一个人在队里。书记找我问最近有没有外队的知青找我。我说：“有啊，有油馍馍、西沟小某、水灵、瑞兆，还有麻洞川来的几个女同学，他们全都回家了呀！”书记叹了口气说：“这我都知道，公社刚开了紧急会议，你们在东北的北京知青犯事了，放火烧死了几个队干部后跑了……现在全国正在追捕那几犯事的知青呢。”
我经反复了解后，才感到不是哪里的老乡都像咱陕北老乡那样憨厚，才知道在东北的一个知青点，（我们就叫它L点吧）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L点是一个少数民族集居区，那个地界的民风，除了人们知道的，热情好客，能歌善舞之外，还有好多。比如好酒，即使就着咸盐粒，也能喝上二两。这里的一帮队干是一拨与时俱进的团伙，紧跟左的政治形势，是他们的一贯法宝。当时那些知青下乡的地方，每天的三忠于，四无限，比插秧铲地的积极性要高出好多倍。连十多岁的小孩儿，都指着我们知青的鼻子，要教育我们。成人就更不必说了。在他们的眼里，我们这些知青，是仅次于地富反坏右的可随意摆布整治的政治上出了问题的一群人，是不被毛泽东信任而交给贫下中农改造的。要不，怎么说再教育呢。
再说L点的北京知青中，有一位小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离开父母接受再教育不久，竞被一位喝多了酒不畏天朝的生产队长强暴了。知青们到处奔走无处理论，终因咽不下这口气，一把火点着了生产队队部。据说当时队领导班子正在开会，研究怎么对付知青。北京知青用烧柴把队部围个不透风，然后几处同时点火，大火中无一人跑掉。事前，知青们已知此举定无善终，点火后连夜离开L点，离开东北。从此过早地结束了他们的接受再教育的下乡生活，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
这一起牵动无数人心的事件，很快被官方封锁起来。后事，人们无从得知。但是，知道此事的许多知青和知青家长们人人忧心忡忡，寝食不安，唯恐自己遭遇类似的不幸。那么是否还有过这样事情的发生呢？谁知道，谁能说呢？这么大个中国，这么多的山山水水，沟沟岔岔，数千万的知识青年，广阔天地里发生的小小故事，谁知道，谁理会呢。可是，事件给人们的触动，那种压抑，忿忿及悲悯之情，直到今天，挥之难去。
说来也巧，二零零五年，哥们身体大修前，我因跑业务和同事在京Z公路的一家汽修店修车，车铺派来两位工人师傅为我们修理。其中的一位工人，年龄与我仿佛，冷峻，深沉，面色黝黑，与他干活用的铺地毡布颜色差不多。嘴唇微紫，一看就是个二锅头老手。他不善言谈，手把却很娴熟。听说我是在延安下过乡的老知青，才有了一点谈话的意愿。他说，他有个朋友在东北下过乡，地方叫L点。我不禁心中一动，立即追问他朋友的下落。他默然良久，才对我说出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原来，L点出事以后的一年之内，集体户的知青先后被捕。据说，有的是在云南被捕的，有的是在内蒙被捕的，还有人是父母死活不让离开北京，结果在家中被捕的。捕后的难友们没有住过同一个监狱，而且每个人也未在一个地方服刑，他的朋友先后换过三处地方。又说他们没有判决，是不定刑期，最终是过了十几、几十年放出来了。总之，说的含含糊糊。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出来前与上方（不知是甚么人）画押保证，以前所发生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讲，包括亲朋。
修车的哥们讲完了事，又恢复了沉默。我没有听够，或者说，没有听懂。我请他吃饭，喝了许多酒，但他也没再讲出更多的来。事后想想，有什么不懂呢？那位修理工朋友，分明就是当年的难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悲壮早已被风吹雨打去，代之的是为了生活，平淡且辛苦的劳作。他，他们有家室吗，有子女吗，他，他们的收入可够养家吗，他，他们是否也下岗了呢，因为，是在北京之外打工的，多数是下岗工人与农民工。不好问，不便问。我唯恐触动他的隐痛。我在想，这些年，他们这些人是怎样过来的呢？在他看似平静的心里，对那一段往事，会是如何理解回味的呢？一个知天命的老知青，他从生活和经历中，领悟到怎样的真谛了呢？
这两年我又能和同事们往返于京Z路上。我们带上了好酒想再碰到那位修车的知青哥们，可访了许多修车点也没有找到他。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当年不应该这样，当年不应该那样…… 我有点恼,甩了一句:什么叫不应该?不应该的事儿多了!我们不应该生在那个年代!
其实,同事们也理解,我说的是气话。我们大家之所以义无返顾地找他，就是大家都欣赏，咱北京的那帮爷们骨子里所含有的仗义和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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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2/5 23:11:00 [显示全部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