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白山黑水 → 罪孽一二三-----(十二)


  共有8023人关注过本帖树形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罪孽一二三-----(十二)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1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罪孽一二三-----(十二)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6 8:37:00 [显示全部帖子]

               罪孽

                      人做事天在看

                 一

老天报应——让我躺在轮椅上度过余生,我谁都不怨,如果让象我这样的人幸福地走完人生,那世上就真的没有个说理的地方了,我没喝酒所以说得不是酒话,我也没疯,更不是疯话。老话说得好:鸟至将死其鸣也哀,人至将死其言也善,离死不远的人了还说假话干嘛。

城乡结合部有一片高档的别墅区,我家就在这个小区里,三百五十平米的三层西班牙式的房子,天台下面两个车库,还有一个三百平米的草坪,院墙边种着一架葡萄,草地上鹅卵石铺的小径,房后的小河畔拴着我那精致的小木船,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对于躺在轮椅上的我来说,只是一幅精美的油画,所有的享受只满足昏花的眼睛,这些轻意到手的所有的东西,其实,都已经不再是我的了。

我现在是个累赘,别说让人烦,明白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会烦自己,我会动不动就发脾气,用只能动的右手去摔所能够得到的东西,反正,我死了,也不能带走,直到所有的人都不再理我了,直到他们把轮椅上的我推到花园的葡萄架下,我骂累了,喊乏了,气消了,才会无奈地老实会儿------

我害怕天黑,我怕一个人过夜,夜里我睡不着,关上灯又打开,开了灯又关上,望天窗数星星,缩在轮椅上胡思乱想,咬牙恨曾经是朋友的人,恨曾经是敌人的人,恨一切想得起来的人,恨一切想得起的事,恨自己怎么这样活着------我盼着天亮,天亮了,我才知道我还活着。

现在我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了敌人,一只叫赖子的极丑的京巴串陪伴着我,只有它不论在我发脾气的时候,还是不发脾气的时候,始终陪伴在我身边,赖子是一条流浪狗,一个连阴雨天,它钻进我家的院门,走进了我的生活,改变的我的寂寞生活,我也改变了它的悲苦流浪的生活,它成为全小区最难看最享受生活的狗之一,怪不得小区的人见到我轮椅下的赖子时常瞥来奇怪的眼神儿,有的人还摇着头小声说:瞧——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呀,这话没错。的确这话没错,赖子是惟一能认真听我诉说的伙伴。

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漓漓的雨滴敲打在玻璃天窗上,屋里的老式意大利的立钟滴滴答答地走着,钟锤敲打出十二下声响,我实在是睡不着,大声地把睡在客厅里的赖子叫到床前,它趴在床前的波斯地毯上,抬着头听我没头没尾、续续叨叨的述说------

赖子呀——别看你长得丑巴巴的,可是这世上的人有的还不如你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翻手云覆手雨,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可是一个个像猫盖屎似的,把自己干过的坏事丑事恶事千方百计地赖掉,隐藏掉,难道这世上的人真不如狗吗?不是光说别人,我也在其中呀——

我跟他们一样,一辈子做了许多亏心烂肺的事,从今儿起我就给你讲讲老子的故事------


[本帖被加为精华]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2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7 7:48:00 [显示全部帖子]

                 二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呀——穷得一刮风,屋里叮当乱响,肚子里咕咕乱叫,住在七八户的大杂院里,一码都是穷人,一家比一家穷, 蛋子的爹是街道小厂的会计,一个月挣不了三瓜两枣,他妈和我妈一样都是家庭妇女,在家里做饭带孩子,蛋子是个倒霉蛋,解放前他爷爷做小买卖,定成份时就成了小业主出身。这顶帽子传给了蛋子的爸,后来又理所当然地传给了蛋子,在蛋子的履历表上就清清楚楚写着:小业主。

院里还有一位和我俩同龄的女孩:艳红。她家的出身是下中农,其实,他爸很小就到城里学徒了,本应当是工人出身,可是还得依着她爷爷在农村评定的身份填写。

咱出身——那时叫根红苗正,正经八百的:工人,工人阶级里的一员,尤其提到了历史的最高度——领导阶级。咱是被人领导的领导阶级的后代,说话腰硬,做事强楞,这也是造成了我人生疯狂的原因之一。

我、蛋子和艳红我们三个人从小同在一个学校,同在一个班,上学一块走,下学一块回。说到最亲近的当然还是我和蛋子,艳红她妈经常数落:“艳红——别老跟着那两个秃小子跑,成疯丫头了。”

还是从蛋子说起吧,我和蛋子是发小兄弟,顺子你知道吗?对了——你就是条狗,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发小那,发小就是光着腚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尿尿和泥玩的小伙伴,一块玩一块耍,一块上小学,一块上中学,一个饽饽两个人掰着吃的哥们儿------

小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干过好多好多的事,上房揭瓦掏过麻雀,下河游泳捞过鱼虾,记得蛋子嘴里常念叨着:“生吃螃蟹活吃虾”,他还真的把小虾放进嘴里嚼,看得我直想吐,记得大跃进捡废铁的时候,为了班集体的荣誉,蛋子出的主意:我俩还做过贼那,到工厂的废料场‘偷’过废铁那。艳红妈指着我俩的影子说:一个狼一个狈,艳红——你给我回家!

我们小的时候可没有现在孩子的那么好的条件,可是我们的童年一点也不比现在的孩子们的快乐少。春天翻毛片,弹玻璃球,夏天粘蜻蜓、捉知了、逮金龟子,秋天捉蛐蛐、油葫芦,拔老根,冬天打雪仗、打尜尜儿,那时的游戏太多了,还有警察捉小偷,官兵捉贼,推铁环,女孩子们玩跳皮筋,抓子,跳房子,踢腱子-------多不胜数呀。虽然,没有现在孩子手里的电动玩具,可是我们却在贫穷而快乐中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时光,想起这些事,就像在眼前一样,唉——怎么一下子就老了那?

小学老师说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现在明白了,也晚了。还是说说我和牛子吧。

我和蛋子两人总是在一起,艳红她妈说我是蛋子的影子,艳红也常常笑话我:你就是蛋子的跟屁虫儿——我俩只有晚上回自己家睡觉才分开。

上小学时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爸妈不担心不过问,学习是自己的事,不像现在的孩子,也不向现在的老师和学校,动不动把学生和家长捆在一起,学习成了家长的事了。我自己感觉还挺好,到了中学时我也算得上是说得过去的学生,没嘛费力气学习成绩比上游差比下游强,混个中游吊郎当。蛋子笨——却摽着膀子跟我叫劲儿,他对我说长大了想上清华,我嘲笑他:“你要是能上清华,我就非上北大不可。”

中学马上就毕业了,那年的春天,学校在大操场开大会,七辈贫农出身的教导主任‘烂桃’宣布:废除考试了,把我高兴得跳起脚来喊万岁!——解放了,我把书包扔到天上,不光我同学们都把书包扔到天上去了------

一场前所未有、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从批判“三家村”“燕山夜话”开始了,那时我不明白、也想不到就是这场革命把我一个莘莘学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魔鬼,现在我明白了,人呀——不管何等的小人物,工人农民商贩,也不管是何等的大人物,名人教授高干,脱了衣服都是一个鸟样子,都是两条腿的高级哺乳动物,都是善与恶、天使与魔鬼并存的混合体,好人呀那是善良战胜了邪恶,反之,那就是邪恶取代了善良。当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时候,有了适宜的政治温度和社会环境,有的人就可能失去了人性,变成了贪婪无度、噬血成性的魔鬼。

没有秩序的社会人们变成了疯子,尤其是年青的学生,疯狂的叫做‘红卫兵’的年青学生,做出了让世界震惊的疯狂之举,一开始还玩文的,看大字报,写大字报,想打倒谁就写打倒谁的标语,想写多大的就写多大的,纸墨笔糨糊学校提供,校墙上的大字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可便宜了卖废纸捡破烂的了,文的玩腻了就想动动手了,这叫文攻武卫,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笤帚不到灰尘怎么会自己跑倬,谁也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呀。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3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8 7:45:00 [显示全部帖子]

                          

我那时凭借着身体里有爷爷遗传的工人阶级基因,可谓是红极一时地当上了“司令”,手下强兵众将山呼海哨儿,指挥着‘千军万马’,冲杀到社会,横扫‘四旧’,那叫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哪个不服者——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少了一只脚都不成!

争强好胜的蛋子此时却没了用武之地,因为家庭出身,他不能参加红卫兵,只好在红卫兵‘外围’转悠,蛋子的脸色从此就没有好看过,我没黑没白天地忙着‘革命’,我俩慢慢地拉开了距离,就是见到一面也好像没有话说了。

那些日子,城市里烽火连天,街道上到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批斗会,那时正入夏季,被批斗的坏人站在板橙上,身上穿着棉衣棉裤,头上戴着白报纸糊的尖尖的高帽子,弯腰双手朝后背着,做着‘飞机式’,或一路敲着破锣喊着自己打倒自己的口号,或脖子上挂着一串破鞋说自己是流氓------抄出来的字画古书的毁之一炬,搬出来的花瓶帽筒砸烂砸碎,连老死备下的寿材(棺材)也被劈成烧柴架在路口点起熊熊的篝火,当时出身决定一切,只要出身不好,就被抄家的危险,除了床板,统统拉走,先是放到学校里,后来交到一个统一的地方,再后来听说都给拍卖了。眼下好了——资本家、有钱人再也不富了,再也不能抖起来过日子了,咱不用看着他们吃蛋糕喝牛奶,也不用看着他们穿绫罗披绸缎了,一视同仁地都穿破衣服捧着棒子面窝头过日子了,这样咱工人的腰杆才算是挺得有劲,日子过得才有滋味。

公安局、派出所、警察统统靠边站,我这个‘红卫兵’的大司令就是法律,我想让谁倒霉 谁就得倒霉,谁让你的出身不是工人贫农下中农的那,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不团结就打倒。记得只是一个邻居的小报告,我便领着一邦红卫兵小将冲进那人的家,一扫而空把能砸的都砸了,能烧的都烧了,那个没有腿的人带到学校关押起来,拳脚相加棍棒伺候,直把老小子打得皮开肉绽,他不是喊渴吗,我喝令手下的小兵子,到厕所舀来尿粪水往他的嘴里灌,这种人只配这种待遇。其实,他就是在解放前在火车行窃逃跑时轧断了双腿,这叫‘吃大轮’。后来,他靠修理自行车为业,还有两辆儿童骑的小自行车,一毛钱骑一小时,我还骑过那。打了就是打了,反正他也不算个什么‘好人’,至少干过不是好人做的事。

后来,红卫兵把斗争的重点放在学校,把老师召集在学校的司令台上,让他们一个个大声地报出身,出身好的老师声音是铿锵有力,出身不好的老师谁敢大声喧哗,轮到教历史的刘老师哆嗦嗦走上台,我明知故问地喝声问道:什么出身?他哆哆嗦嗦象蚊子赛的小声说:民族资产阶级。妈的——这不是扰乱视听吗?都嘛时候了,你这话要是拿到一九三七年抗日时说没错,就是在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以前说也绝对没错。现在是嘛时候,文化大革命了,文革文革——革嘛?不就是革命吗——不就是革地富反坏右资本家的命吗,:妈的——!好你个狗皮帽子老油包,(老师的外号)——你这是避重就轻,想蒙混过关呀——来人呀!一伙人冲将上来,把收邀来的死人装故给他被套上,装故帽子戴上,死人装故的鞋子穿上。反绑在足球门柱上,脖子上吊着一只十几斤的臭油桶,臭油桶上贴着白报纸,纸上写着:打倒资产阶级孝子贤孙某某某,某某某三个字倒着写写并用红墨水打上红叉。吼来学校的出身好的足球队员个轮翻上阵,把阶级仇恨集中在足球上,一脚球一声嚎,铆得他鼻青脸肿,后来又群策群立地统一意见,把他装到收缴来的大衣柜里,(那时因出身不好,家用的大衣柜,脚上穿的高跟鞋,手上戴着的金戒指,头上烫着的‘花盆’头,统统列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由那邦叫做‘牛鬼蛇神’的老师们在操场上翻滚,从衣柜里传出某某某的痛惨的嚎叫声,这并不能打动我们革命的决心,革命就是红色的恐怕,‘敌人叫了’我们才会高兴快活,才会显示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在批斗从前的老师现在的‘敌人’时,拳打脚踢,皮带抽棍子擂,用大头针扎他的屁股,扎他的大腿,不许叫,越叫越扎,对‘敌人’怎么能手软,革命的‘红卫兵’小将绝不会手软,不能有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4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19 7:19:00 [显示全部帖子]

  赖子你说说,眼前站着‘敌人’我们怎么办,咱们不会让他们舒舒服服呀,你不也是这样吗?见到猫瞧你那样,把人家追到墙头上还没完没了地狂叫不止,你不也是得饶人处不饶人吗,那时我跟你一样,不懂得这个道理,谁让他们是工人阶级的对立面,我想当然地不能让他们好过,为了让他们与工人无产阶级贫下中农有所区别,把出身不好的教师头发剪了,一半光一半长,这叫阴阳头,给他们每个人发一个小牌牌别在胸前,上面写着XXX牛鬼蛇神,让路人皆知,反正学校早就不上课了,让他们掏厕所、扫校园,时常拎出来批批斗斗,没事可干时让他们站在太阳底下晒晒资产阶级发霉的臭思想,总之就是折腾他们!腾出几间教室做牛棚,收来‘牛鬼蛇神’集体看管,吃饭时唱牛鬼蛇神之歌:“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有罪,我对人民有罪,如果我不老实,把我砸烂砸碎。”我们听着心里不由地升起一种从来没有的自豪感,这就是人民专政的力量。

学校操场上逮住了曾经烫过‘花盆’脑袋的女老师,造反的学生们把她围在当中,这时的师道尊严早已烟飞云散,看着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老师,跟本不能打动我们怜悯之心,女老师像一只被群兽围住的羔羊,双手作揖不住地求饶,没有人同情她,我手下的红卫兵大声地指责辱骂着,得力干将二愣子手里的大铁剪子绞得哗哗响,他把张开的剪子插进‘花盆’脑袋的头发里,回头看着我,等着我的一声令下,女老师这时已经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大爷——大爷,饶命吧-------我刚要张嘴下命令,觉得身后的衣角有人拉了一下,我下意示地用手甩掉拉我衣服的手,回头一看是艳红,她的脸我记得很清楚,愤怒的有些变形,用她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吃掉似的,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叫我停手,这怎么行,对敌人怎么能手软,我不理她对二楞子喊:二楞子——我的话还没完全出口,就觉得脚被狠狠地踩住,我叫了一声低头一看,是艳红的脚,死死地踩在我的脚上,我疼得直咧嘴,忙说:二楞子——撤!我摆了摆手,女老师忙给众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慌忙逃走。

艳红冷冷地看着我,低声说:你把她的头绞了,你知道她会怎么过吗,她怎么回家交待,她的女儿才三岁,她就没法做人了,你知道吗?

我当时不服:又不是光我这样,哪个学校都这样做,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艳红生气地走了甩了一句话:就你有理——少理我!

蛋子远远地看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眼睛里流露着羡慕和嫉妒光,冷冷的——

那时候的人没有什么财富,一个中学生更是两手空空,衣兜里难得一分钱,谁没穿过打补丁的衣裤那,可是那时的精神却很富有,尤其是文革前期能有一个漂亮记念章是值得自豪的事,工人出身,贫农下中农出身的人,可以冠冕堂皇地配戴,剥削阶级出身的人没资格戴,记得有一个家庭出身不好的女生,不遵守规矩,她把相章戴到衣襟上,这还了得,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不知道我这个红司令是马王爷三只眼。于是乎——强行脱下她的外衣,她不听这一套,把相章别在了内衣上,我指挥着女红卫兵把她带到单独的教室,把她的内衣扒掉,只听见教室里一声尖叫,女红卫兵跑出来报告:她、她——把相章别在肉上了——我们当时疯了,她当时也疯了,让人家戴就戴了呗,不就是一个记念章吗,不让戴就不戴呗,这都是何苦那,赖子——你说是不是都疯了——!

文革斗争的主要对象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赖子——这可不是我说的,报纸上说的,两报一刊上登的,学校里的斗争对象就是校长书记,这是党内最大的走资派,是‘牛鬼蛇神’的总代理,他们不进牛棚谁进牛棚。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于是兵分两路直奔走资本主认当权派的家,校长高老头,六零年给中央进万言书,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就凭着这一条,让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高老头一言不发,梗着脖子不低头,我一看就来气了:妈的——你还有理了,来人——把他的头给我按下去!众红卫兵七手八脚按着他的头,我紧抓着他的不多的头发大声地喝斥:“你是不是给中央写过万言书——!”高老头平静坚韧地说:“没错,我写过。”我似乎抓住了把柄对手下的人说:战友们——听见了吗,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坏分子,是钻进党内的阶级敌人,打倒高某某——!众人齐声高喊应和,高老头说:这是共产党员的权力——”我哈哈大笑:“谁给你反党的权力——!”高老头大声地吼:“我没反党,我从来没反党——!我对手下的红卫兵大喊:“看见了吗,反党分子多疯狂,打倒反党分子高某某——!”一顿拳打脚踢,一阵棍棒皮带过后,高老头的反动气焰不再嚣张,给他挂上牌子,牌子上写着:打倒反党分子高某某,五花大绑牵进‘牛棚’。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5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0 9:11:00 [显示全部帖子]

                                            

刚刚参加过四清的郑书记,可不像罪大恶极的高老头那么好伺候,带他走时,这个小老头跳着脚地大声叫喊:你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我一没犯党纪,二没犯国法------你犯没犯法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你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同学们,你们不能这样,不能上坏人的当——!我对手下的二楞子说:打块破布给我把嘴堵上!他的女儿冲上来说:爸你就听他们的吧——!一个女红卫兵拉了我一下说:你看她穿得是嘛。我一看,他女儿身上穿着一件素花旗袍,嘿——她竟敢穿才子家人的衣服,我对那个女红卫兵说:把衣服扒下来——!他女儿一听当时就吓傻了,一屁股蹲坐在地板上,上来三五个红卫兵女战士,上前要把他女儿的旗袍扒下来,这时书记长长一叹了一声:唉——你们不能这么干,别动我女儿,我跟你们走——我指挥着女红卫兵把他女儿带到另一个屋,让她把旗袍换下来,剪成一条条的碎布。

学校的低矮的楼梯间里放上两块破门板,这就是走资本主义当权派的‘牛棚’,他俩成了斗争的小点心,想起什么时候斗就拎出来斗一斗,想怎么琢磨就怎么琢磨,让他们三伏天晒太阳,三九天灌冷水,有好多的恶事现在都想不起来了,总之,他们是没少受罪,顺子——现在我知道了我们所干的那些事是犯罪,是缺大德呀,可是当时不但没有这样的想法,还认为这是最忠诚的表现,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吗,革命吗,就是要革阶级敌人的命。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我怎么一下子变成那个样子,是学生吗?是魔鬼呀,人变成鬼怎么这么容易,就是一步的事,为嘛那?

一天,我正在清点抄家没收的战利品,准备上交,艳红的弟弟狗子气喘嘘嘘地跑来找我:老虎哥——坏、坏了——我问:嘛事——慢慢说。狗子哭着说:他们把我们家给抄了——我吃惊地大声问:谁干的,你姐那?狗子说:不知道,他们把我姐给打了——我跳了起,对二楞子吼:吹号紧急集合——告诉战友们带上家伙——!

赖子你说说好钢是不是得用在刀刃上,远亲不如近邻吗,这个忙咱得帮,艳红妈对我不错的。

我们气势汹汹赶到艳红家,一帮红卫兵正在抄艳红的家,我上前大吼:哪学校的——!只见一个矮胖微黑身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的学生,胳膊上带着红卫兵袖标,他走过来说:怎么了——?我对他说:你是哪校的,你们凭什么抄家?马上有人冲过来说:怎么了——不认识,这是我们的红司令——大名鼎鼎的河西小龙!那小子扬着头说:有人举报,这家的女人出身是富农,反攻倒算,整革命群众。我说:有证据吗?那小子递过一封信说:你仔细瞧瞧吧——原来,艳红的妈妈是街道干部,免不了得罪过人,我看了一眼那封信对小龙说:久闻大名,革命的闯将学习学习——我握着他的手说:我们也接到了这样的举报,正在调查,这是我们学校的管区,你看是不是------小龙鬼秘一笑说:让你们接防——你扎的这条武装带挺新的。我忙解下武装带递给他说:兄弟——你看着喜欢就拿走,谁让咱们是战友那。小龙对手下的红卫兵一挥手:战友们——撤!

艳红的妈妈拉着我的手说:老虎——谢谢你了——我说:婶——您说嘛那。艳红哭得两只眼红红的------

艳红妈见到我妈时总是说:老虎这孩子救了我们一家子。我妈可不领情不出好气地说:“总算了干了这一件人事!

我掂着手里信说:婶——你等着,不就是那老赵家告黑状吗,看我平了他家!艳红妈拉着我的手说:老虎——好孩子,算了吧,这不越闹越大了吗,咱惹不起躲得起。我说:谁说咱惹不起他,我就不信了!走——平了他!艳红妈快急哭了:老虎——听婶的话吧,要不婶的日子会更难过的。艳红也红着眼睛说:老虎——叫你别去你就别去了,不然我妈还要受大罪的。我这才悻悻罢了手。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6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1 7:45:00 [显示全部帖子]

后来,全国掀起了红卫兵‘大串联’,什么叫‘大串联’,就是凭着学校的介绍信周游全国,白吃白住白玩,我对蛋子艳红说:咱去上海吧。艳红犹豫是她妈不让去,蛋子不想跟我去,他说:谁跟你去,自个儿走吧。我知道他还老想着我是跟屁虫的事,我不在意对他们说:“夜长梦多,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了。”于是我踏上了南下的路,去了南京、上海、杭州、广州、井岗山,蛋子艳红他们没去成,等他们想走的时候,‘大串联’告停了。

 一个月后我回来了,一切都变了,学校分成了两大派,老红卫兵叫‘主义兵’,新红卫兵叫‘思想兵’,蛋子参了‘思想兵’, 我俩十几年的交情到此而止,由发小的伙伴成为两派不可调解的冤家对头,艳红什么组织也没参加,她妈不让到学校去,当了不关心政治的逍遥派。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绣花做文章,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不能因为是亲人朋友而放弃革命的斗争性。从那时起我和蛋子相遇而不相问了,虽然还不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已经彻底的没有共同语言了,两家爹娘出面相劝也不能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

革命就是暴力,第一次大规模的武斗我们失败了,被赶出了校园,丧家犬赛的加着尾巴逃被打出去了,世上没有人甘心自己的失败,我们集聚在一间意国老洋房里,团结鼓动集结反攻的力量。蛋子他们也闻到了的硝烟味,积极准备迎战。终于有一天晚上,我们出奇不意地冲进校园,横扫一切把对手打得一败涂地,像是扫垃圾似地把他们扫出学校——可谓是腥风血雨。第二天一场恶仗整整打了一天,我们为了占领制高点,把楼道顶都刨了一个大洞,居高临下地反击不断冲上来的对手,战斗白热化楼顶上的烟囱被扒下,所有的砖头桌椅都砸向楼下冲击的‘思想兵’,最激烈时是双方争夺走廊的战斗,赶来支左的解放军战士也被蛋子他们用砖头击中胸部吐血负伤。

那是一场充满了硝烟的战斗,我端着拼刺刀练习用的木枪冲在最前头,我遇到了第一个对手竞是蛋子,我们俩个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情,这时候谁心软,谁手软都会被对方刺倒在地,我们各自使出看家的本领,(那时,军训不是练习拼刺刀就是投掷手榴弹,我是刺杀高手,这是我的强项。)两条木枪在拼杀格斗中碰撞发出啪啪的声音,我瞪着脸上冒汗的蛋子心里想:小子——碰上我算你倒霉!我虚晃一个突刺,冲到蛋子的跟前,用木枪柄狠狠地击中蛋子的前胸,蛋子哼了一声倒地,我举起木枪直逼他的脖颈,我看见蛋子慢慢闭上眼------我的耳边杀声四起,我跳过蛋子的身体,一路追杀-------男生在前边战斗,女生做后援,蛋子他们的‘思想兵’被我们彻底击败,从此,在学校里甘拜下风儿,处于被领导被教育的地位。我在那场战斗中也负了伤,额头上至今还留着一个疤。

赖子——你放心吧,我没对蛋子下狠手,我怎么能忍心下狠手那,就是不知道要是我被他击倒了,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人心末测呀?此时的学校除了一些破烂的桌椅外,剩下的便是残破的教学楼了。

复课闹革命时,我们已经成为学校的主人,我当了‘大联指’的头儿,就是市大联合行动指挥部,配合公安维护城市秩序,那时我们的权利太大了,白天探路,夜里掏窝,把社会上的‘坏人’、‘流氓’统统猴起来,望海楼里成为关押他们的拘留之所,红色的恐怖让一切‘坏人’胆颤心惊就是我们行动的宗旨。

再后来,红卫兵的时代过去了,我们就都被上山下乡了,蛋子分配到了内蒙农村插队,蛋子他妈找到我说:老虎——你跟学校说说,让蛋子也到兵团行吗?你知道蛋子的弟妹多,去兵团好歹有份工资呀,婶求你了。我当时很为难,毕业分配的事是学校革委会和支左解放军定下来的,咱答不上话呀,看着蛋子妈的眼睛都哭红了,我说:婶——我说说看。

我找到了学校革委会主任‘烂桃’:主任——我求您件事。‘烂桃’抬起眼说:说——嘛事?让蛋子也去兵团吧。那可不行,他可是站错对的,这事都定下了!那好,我是站对队的吧,你不让蛋子去兵团,明天我让所有的去兵团同学的不办退户手续,你看着办!运动中烂桃主任是我们保护的对象,我们对他是有‘恩’的,这点面子还不给,我摔门而去,‘烂桃’有身后喊:急嘛——我们研究研究还不行,混小子——

艳红也分配到了黑龙江兵团,艳红妈嘱咐她:到那儿,你要帮着老虎洗洗衣服,一个姑娘家的没有照顾不行,再说了人家老虎对咱家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才对。艳红急哧白脸地说:妈——我知道了,烦不烦人呀。火车站上,艳红的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到了那边,艳红就交给你照顾了,老虎——婶子信你。蛋子这人太不够意思,他能去北大荒怎么说也是我的一份功劳,他不但不领情,还总是嘟噜着脸子一百个不愿意赛的,谁欠你的!艳红上了车对她妈挥手说:妈——您回去吧,我知道了——!我看到艳红坐在蛋子的身边心里好一阵子不是滋味。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7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2 7:18:00 [显示全部帖子]

艳红听她妈的话,每次洗衣服都问我有没有脏衣服,咱不傻,看着艳红活衣盆里漂着油花的脏衣服,我就知道那是蛋子的,咱再去凑热闹让人家看不起,每次我都说:没有,我都洗完了。我心里明白,艳红心里没我,虽然她答应了她妈的嘱咐,那都是应付,她心里只有蛋子,蛋子的心里明镜似的,我真的有点忌妒蛋子,心里生了一丝恨意,看到艳红瞅蛋子的那眼神儿,我才与心不忍地耐着性子,我没看出蛋子对艳红的好,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蛋子故意做出的,为了艳红我有意避开他俩。

赖子——你说人这东西是世界上最看不透的动物了,不像你们这此畜牲,高兴了就摇尾巴,害怕了就夹起尾巴,人呀——可能是因为没有了尾巴吧,所以,人心深着那——看不透。我们仨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怪圈子,怕就怕剃头的挑子一头热,最受伤害的是最痴心的人。

苦熬着两年,终于有了探亲假,艳红对蛋子说:咱一块走吧。蛋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写入党申请书了,马上要上水利工地了,我今年不走了。艳红说:那我也不走,过完年,咱俩一块走。蛋子说:你回去吧,跟老虎一块。艳红听罢一愣忙问:你说什么那?蛋子说:你妈愿意看到的——艳红急眼了说:蛋子——你少胡说八道,你、你——蛋子说:我就这样的一个人,我看透了——!艳红哭着跑开了,我知道此事找到蛋子:蛋子你怎么回事?蛋子说:“什么怎么回事?”我有些急了:“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 ?”蛋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做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冲上前一把抓住蛋子的衣襟:艳红喜欢你,你干吗伤她的心。蛋子冷笑着说:谁心痛,谁去疼呀,找我干嘛。明着告诉你吧,你喜欢的我就不喜欢,你爱的我就是不爱。我推了一把蛋子骂道:你他*的就不是个人,艳红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王八蛋!

艳红回到城里,她妈问她边疆生活的情况,艳红哭了,妈妈问:是不是老虎欺负你了?艳红摇了摇头哭得更厉害了,她妈生气了:你光哭有嘛用,跟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这孩子——急死人了。艳红这才止住哭声一五一十跟妈说了了一遍,妈擦着艳红的眼泪水说:傻孩子——妈跟你说过了,老虎这孩子是妈看着长大的,脾气是暴了点,可是他心眼不坏,蛋子那,也不错,就是城府太深看不透,妈看你还是跟老虎好。艳红摇摇头说:妈——我谁也不跟,您想,热着一个冷着一个,咸着一个淡着一个多别扭呀,那儿——我不呆了,我想回来。

艳红回连没多久,就办好了调转的手续:在城郊找了一个转插的村子。我听说后找到艳红劝她:艳红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艳红说:老虎——我今生对不起你,来世还你吧。我说:你别走了,蛋子那边我去说,行吗?艳红苦笑说:没用的——

我找到了蛋子,对他说:你知道艳红要走了吗?蛋子冷冷地说:关我什么事。我说:怎么不关你的事,就是因为你,艳红才走这一步的,你快对艳红说别让她走了。蛋子说:走不走是她的权力,我凭什么管她的事。我急了跳着脚说:凭什么,凭着是同学,是老乡,凭着艳红喜欢你,凭着艳红爱你,就是因为你她才走的。蛋子冷眼看着我说:得了吧,艳红喜欢谁我不知道,你喜欢艳红那可是真的,你去劝吧,才是正根儿。我看着这个冷漠的人说:你变得让人不认识了!为了艳红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回转身拔腿要走,蛋子放松了警惕,我猛然转过身子,随手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对他狠狠地说:蛋子——这辈子我不会放过你——!

艳红走了,我送她到火车站,她哭了,她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老虎——

    蛋子在连队比我混得好,人家会来事儿,口袋里装着两盒烟,见到班排连长拿‘牡丹’,看到同学同事掏‘握手’,刚来一年就开上了拖拉机,这小子有一套,休息天帮排长砍柴火,给连长架园子种菜,这叫与贫下中农相结合,鬼才信那!那年开春时,连队改选他就当选上机务排的副排长,在我眼前更是牛皮哄哄的了,我累得半死不活的还是在农工排里耪大地。艳红走后没几天,连里就传遍了蛋子和小珊的事,原来这小子是睡大觉织毛衣——腿闲着手没闲着呀,他耍了艳红。小珊是个活泼的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身材苗条,在连队是个爱说爱笑的文艺骨干。

我九月探亲假,在家过的十一,艳红妈看到我就哭了:老虎你们是怎么回事呀?我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了,艳红妈长叹一声:命里就该艳红这孩子受苦呀。原来,艳红在郊区嫁了一个农民才落了户,婚后的日子过得不好,那个男人比艳红大七八岁,艳红妈一气不让艳红进家门了。妈的——这都是被蛋子这个混蛋害的。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8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3 8:12:00 [显示全部帖子]

                                       

城里显得空荡荡的,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同学,他是口袋户口,坚决与革命路线对着干的‘顽固分子’,他借给我一本书,嘱咐我: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你我都得死定了。我回到家里打开旧报纸包的书,一看是一本翻旧了的小说《基督山恩仇记》。在那个历史节段这是一本禁书,我如饥似渴地阅读,并把一百一十七章节人物记录下来,我的脑子里充满了一幅幅书中的故事情节。

无聊的连队生活,悄然兴起的故事会,每天晚汇报后,男知青们就悄悄地聚在黑屋里的火炕上横七竖八地躺下,像山里十月的野核桃——满仁了,找不到躺位的只好寻个炕沿坐定。故事的讲授者享受着屋里的最高的待遇,说到精彩之处免不了喊声:点烟上茶!这在那个精神溃乏的年代里这是一顿精神享受的大会餐。我凭借脑子里的记忆再平添一些想象,口若悬河地白唬得口角子挂白沫儿,老子现在也算是连里知青们最受欢迎的人物了,当然,这事不能让正在上进的蛋子这样知青先进分子知道,不然,那我是板上钉钉子——死定了。

秋收过后,颗粒归仓,茫茫大雪给喧闹的北大荒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鸭绒被,南归的雁雀早已飞回温暖的南方,探亲的知青们三三两两结伙回城了,连队的知青宿舍变得空荡清冷,留守的为数不多的知青,也只好并屋相居合伙做饭,春节放假的这几天里那真是度日如年,谁说儿千行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大过节的谁不想家思念亲人,不想的是孙子。男生心一横牙一咬,不露半点愁容在脸上,女生在夜深人静之时躲在被窝里抹眼泪呀,春节期间食堂停火了,猪肉、白面、蔬菜发给个人,自愿结合炒菜包饺子,吃完饭后就凑到一个屋里聊天听故事。

蛋子回家探亲了,小珊因为夏天回过了,过年时想和蛋子一块回是不可能的了,后来,听小珊说,蛋子很不放心,他叮嘱小珊,让她远离我,说我不是个好东西,我听了当然不生气,还是一起尿尿和泥的发小最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小珊对蛋子说:人家老虎怎么了,你老跟人家作对,蛋子气急败坏地说:我叫你远离他,你没听见!小珊见蛋子瞪着红红的眼珠子才小声说:你干吗这样吼,我又不是没听见?我听你的就是了。

小珊这女孩子是小六九,比我们小三岁,咋说也算是连里的一支花,娃娃脸,大眼睛,一笑两酒窝,高挑的身材,扎着两根短粗黑油油的小辨子,爱说爱唱的,是连队里的文艺骨干,这也是蛋子最反对的:一天到晚疯疯颠颠的,没个稳当劲儿。自从她和蛋子的事公开后,小珊听了蛋子的话一下子长大了,人变得比过去沉默了。可是小珊不明白,蛋子跟我有什么样过结,叫我俩水火不相融的,蛋子越是让小珊远离我,光珊越是想把我俩的事弄个明白,所以,小珊有意无意地接近我,眼下蛋子走了,小珊显得孤寂,吃完饭后总是叮着我的屁股后面嚷着听故事,我可不能把肚子里的货全倒出来,白唬完了那怎么行那,咱来个烙饼改龙须面——抻着点儿,慢慢讲细细地说,可不能竹筒倒子——稀里花拉地一下子倒干净。

北大荒的冬天,三点多钟天就暗下来,寒鸦过后,风骤停歇,连队静下来,没有鞭炮声的春节显得格外的宁静,绻缩在柴草垛里的老狗一声不响,零下二三十度把狗嘴都冻上了,知青宿舍里只有炉火呼呼地响着,把铸铁的炉盖都烧得红通通的。屋里的火墙火炕散着热量——暖洋洋的,男女生合伙做饭,那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女生和面,男生剁馅,不大会功夫饺子包好了下锅了,香香的猪肉白菜饺子管够吃,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北大荒老烧下肚,小脸痱红热炕头上一躺,再抽上一棵烟卷儿,那才叫:饭后一棵烟赛过活神仙,咱虽然被毛老头评定为知识青年,有啥学问心里明白,再说了,二两北大荒老烧一下肚,这狗肚子里存不下二两香油,大声叫道:文明点,有女生不许躺下,都坐起来,不然我不讲了”懒惯了的男生不情愿在爬起来,于是乎,我便搜索着记忆里的情节,慢慢道来,尤其是讲到精彩的地方,总是把节奏放慢,并漫揉进自己的理解,那书中的精典句子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我已经代偿了善人,现在复仇之神授我以他的权力,命我去惩罚恶人!

我边讲边有意地瞥一眼身边的小珊,她完全被书中的故事情节所拆服,沉醉在情节之中。 邓蒂斯大仇已报,他深深地感谢上帝,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秉承上帝的旨意,我有声有色地背着书中邓蒂斯的话语:现在我的工作完成了,我的使命终止了,巴黎,告别了。爱德蒙.唐泰斯带着总督的女儿埃黛远走高飞了-------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9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4 8:06:00 [显示全部帖子]

小珊听得眼泪汪汪,我笑着对她说:这可是故事,别当真呀——小珊抽着鼻子说:这个故事太感人了,那基督山伯爵带着埃黛到哪去了?他们是坐车走的还是坐船走的?我对她说:不管他们是坐车走的还是坐船走的,他们一定去一个充满阳光的地方,一个有着爱的地方。小珊看着窗外黑如墨染的天空低声说:太美了——

我看着小珊的眼睛 对她说:在上帝垂顾,人类揭开未来之前,人类的全部智慧就是包括在这五个字内‘等待’和‘希望。’我继续说:我们也一样,全部的理想也在这五个字中‘等待和希望’。小珊似乎明白了,轻轻地点滴着头说:等待和希望——

小珊看着我的脸问说:你还有故事吗?还有两天才上班那。我看着眼前的小珊,心里飘起一种快意,嘴上说:那当然,如果你愿听——我当然有了。那下一个你讲什么?《无情的情人》——我只给你一个人讲,你听吗?

小珊来到我的宿舍,我早把作业做足了,夜里给屋里的哥们讲完了,该到哪到哪去,别搅了哥们的的局。现在屋里只剩下我和小珊俩个人,我对小珊说:你坐好了,咱就讲了——

这是一个解放军进藏的故事,主人翁是奴隶桑巴和奴隶主的侄女卓玛之间的不可能的爱情故事,我尾尾道来他俩相知相爱,我讲到在雪山脚下、神水湖畔,燃着一堆熊熊篝火,桑巴和卓玛在青青的草地上相拥在一起,卓玛突然站起对桑巴无限柔情地说:你敢撩起我的裙摆吗?湖边的草场上传来俊马的一声嘶鸣------

小珊听到这儿脸一微红,稍稍地低下的头,当我讲到他们俩人私奔,大雨中高烧的卓玛找不到了,小珊抬起头一脸焦急的问:卓玛到哪去?

我继续讲喧染着剧情,到后来,桑巴被解放军救下,他参加了部队,在一次剿匪的战斗中,桑巴看到了卓玛,她穿着一美式军装,手里拿着一枝卡宾枪,桑巴冲上前,卓玛手里端着卡宾枪大声喊:桑巴——别过来——桑巴不估一切往前冲,卓玛对桑巴大声喊:桑巴——我爱你——!卓玛含在眼里的泪珠儿慢慢地滚落,卓玛扣到了枪机,‘砰——!’枪声响了——我看着坐在炕沿上的小珊,她听到这儿,已经把头埋在胸前,双手捂着面颊,就好像她亲眼见到这个场景似的,她小声地问:是桑巴死了吗?我说:不——是解放军开的枪,卓玛——死了。小珊哭了,脸上挂着泪珠儿,她猛然站起身,双手勾住我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我也爱你——我把小珊拥在怀里,就像大灰狼捕捉到的猎物,我轻轻地把手指叉进小珊粗黑的长发里------心里飘过一丝快感受------

小珊抬起头问我:老虎,你爱我吗?我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星空,好像自言自语:我爱我爱的人——

妈的——!我不知我是骂蛋子,还是骂自己,反正我骂了!

探亲归来的知青们让沉寂了两上月的连队又喧闹起来,知青宿舍又有了生气,烟囱昼夜冒着缕缕白烟,像三月开江的春风,连队里刮起了一场风暴,风暴的中心便是我、小珊和蛋子。

蛋子探亲归来,兴冲冲地敲小珊的宿舍门,屋里没有声音,蛋子轻轻推开屋门,看见小珊躺在炕上,以为她病了,问:小珊,你不舒服了?小珊一声不吭头也不抬,蛋子把给小珊带来的好吃的放到炕边,要是从前,小珊早就高兴的跳起来,蛋子很是纳闷,小珊说:我累了——蛋子一头雾水退出屋子,在走廊里听见小珊对他说:蛋子——对不起!以后你别找我了——蛋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小珊说:不为什么——反正以后你再别来找我了。接着屋里传出小珊的抽泣声。

后来小珊对蛋子说:你再找一个比我好的吧。蛋子急眼了说:小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探亲前还好好的那,是谁欺负你了,跟我说!小珊说:谁也没欺负我,是我觉得咱俩不合适。蛋子跳着脚说: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挑唆,一定是有人使坏,我一定把他找出来,没完!

赖子——你不知道吧,纸包不住火,我跟本也不想包住这个火,当蛋子气冲冲找到我时,我倒是平静的就像宿舍后面的大水泡子里的水一样,对蛋子说:生这么大气干吗?有话好好话。蛋子眼珠儿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狠狠地说:我一猜就没别人,你凭什么,你把小珊怎么了?!我看着蛋子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出声来:小珊没跟你说?蛋子说:我现在是让你说——!我说:没怎么着呀,不信你问小珊去。蛋子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大声地吼:我跟你没完——!我推开蛋子的手说:没完又咋地,我等着你——我告诉你,我恨恨我的人——!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野稗子
  10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2032 积分:15399 威望:0 精华:32 注册:2009/6/6 22:55: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4/25 7:39:00 [显示全部帖子]

完了完了,蛋子是机务排的副排长,预备党员,我在连队——算不上落后分子,满打满算就是个中不流的货,和蛋子一比,赖子——你想想我什有好果子吃吗,那时真是遭老罪了,好在咱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堰。

我现在终于戴上了一顶蛋子认为最合适的帽子——道德败坏的坏分子,说明白点是流氓,抢别人女朋友的流氓,晚汇报改为批判会,那些日子里我最怕天黑,大会上我可不能装熊扮软蛋,这错可是认不得唉,于是死马当做活马治,强抖起精神儿与连队支部临时组织起来的专案组辨论起来了,当然他们是上纲上线,大帽子给我扣了不少,要是不把他们驳倒,少说我也被他们送到团部的禁闭室关上十天半个月,弄不好还会扣上流氓的帽子吃官司下大狱了,当然连里的头头还有蛋子恨不得这样法办我,老子这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兔子急了还咬人那,我给他们来了个满不再乎,倒背着手学着团首长的样子,站在台前,我大声地问:同志们——革命的同志们,知青搞对象是响应号召,在农村扎根,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对不对?下面被问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又说:贫下中农们,大叔大婶们,兄弟姐妹们,我也是知青,未婚——谈恋爱也没错吧。台下听我讲故事的哥们小声喊: 没错,可是——你不能搞别有的媳妇吧——台下一片笑声,气得连长大吼:干啥——听相声那,这是批判会!

赖子——听明白了吗?关键是在‘媳妇’两个字上做文章,这都是咱提前安排好的段子,我指着那哥们说:你说明白了我搞谁的,搞谁的媳妇了。专案组的成员站起来说:搞谁的媳妇你不知道,大家知道不?赖子——那群混蛋入套了,台下一下子乱哄哄地喊:你搞人家牛子的媳妇了——!我说:你们说的不对,牛子和小珊登记了吗——没有!结婚了吗?也没有!小珊是他的媳妇吗?不是——!他没媳妇——我怎么是搞了他的媳妇了那?

那也不行,不能乱搞——!我指着一个结了婚的嚷得最欢的人说:我要是跟你老婆搞,那是乱搞,要是我跟你小姨子搞,那是耍流氓,我和一个未婚女知青谈恋爱能算是乱来吗?于是理穷的专案组成员们翻开语录搜罗着针对我的伟大教导,想用语录压制我的‘流氓’气焰。我终是人单力薄、寡不抵众,万分火急之时,小珊走到台前站天我身边低着头流着泪说:我愿意——!

小珊愿意也不行,他们见搬不倒我心有不甘,蛋子牙根儿酸痛恨不得一锤子我打成流氓坏分子,蹲监狱下大牢杀头枪毙访解心头之恨,没想到小珊出头为我辨解承担,让工作组大失颜面,最后全体决定一纸调令把我发配到了最艰苦的地方,新建的水沼地包围十三连。说这有利于我的世界观的改造,像我这样的‘流氓’成性的坏分子还能到哪去那,总不能立块板供起吧。我背着铺盖卷找到蛋子,对他一呲牙小声说了一句:为了艳红——!

进了十三连,两眼泪涟涟,春季风牛吼,夏日蚊如云,秋水寒彻骨,冬天雪半年,三百六十五,天天过大关。

远离人烟的十三连,是刚开发的一个新连队,只有一条草甸子行走出的‘水泥路’与外界相连,到了多雨的季节,一片汪洋与外界就失去了联系,就是到了冬季,大烟泡过后,一道道一人多高的雪岗子封路,十天半个月也难走进走出,知青们手里拿着探亲假条,就是走不出十三连,我们营里的人都管它叫‘西大狱’。

我被‘判’了‘大刑’流放到了十三连,小珊哭了,她说:是我害了你-----我只是苦笑笑没说话,心里说;是我害了你呀。我又‘光荣与无耻’地做了一件缺德事,真是大德祥改祥记——缺了大德了。看着小珊的泪眼,心里不免产生一丝内疚------

赖子——你怎么睡着了,起来起来!你听我说呀,那年头有两件事最糟践人,一是贪污经济上的问题,二就是给你打上一个流氓、破鞋、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一但戴上了就很难摘得掉,最可怕的就是人们常说的:你没事,人家咋找你不找我那?真是噎得人无话可说、无理可讲。

刚到十三连,我被人们白眼欢迎,尤其是那些那些大姑娘媳妇们,见面我就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我的臭气给薰着,生怕被我这个流氓给流了,我也没什么好讲的,低头不认罪,咱低头干活不就成了,两年过后,我的腰累弯了,背累驼了,老百姓是最善良的,十三连的人们也接纳了我,两年来也没发现我有啥流氓行为,连队成立了小学校,我还被他们推选为小学的老师,知恩图报——咱得好好教,第一年全营通考我们十三连小学,拿了个全营第一,高兴得连长屁颠颠的在大会上一通表扬,我这个老挨批评的人头一次听到表扬心里砰砰直跳,脸上火辣辣的,比批判我当流氓时还不好意思。妈的,原来受表扬和受批判的感觉差不多。


 回到顶部
总数 14 1 2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