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恋（17）
“哥们儿意气”
马文清问道：“你家庭出身是个职员吧？”
“没错，我父亲在一九四五年以前是北满时期齐齐哈尔的铁路职工，日本投降后那里就解放了，我父亲被留用并参加了铁道兵团随解放军南下，四九年一月进驻北京，而后就留在了北京铁路局工作。他五七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你在学校时没写入团申请吗？”
“哎，说来话长了。五七年上高中时，我就写了入团申请。不是吹牛，在班上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中上等水平，是同学们选举的班委委员，分工时，我担任了劳动委员之职，还是物理课代表。五八年大炼钢铁时，是我们班炼出了第一炉坩锅钢。那时全国劳模孟泰到我们校参观时，还特地看了我设计和修造起的炼钢炉，并指导我们炼出了全校最好的低炭钢。后来不知为什么，这成绩放在了别人身上了？在五九年的技术革命中是我带领全班的同学设计制造了土车床。暑假时我又领着七个同学组成了木工小组，开展了勤工俭学活动。同学们自己从家拿来工具，我们骑自行车到金鱼池那边的木柴厂，买来了拆包装箱的木板，借用学校一间空房，就开始加工装幻灯片的箱子了。一个假期下来，我们不但自己挣下了学杂费和书本费钱，还为学校买了一套木工工具。以后学校建立化工厂时，那负责勤工俭学的老师还常说我们几个是化工厂的原老呢。由于以上这些成绩，我还被学校评为了‘社会主义建设积极份子’。为什么加入不了团组织呢？”
“你知道为什么吗？”
“直到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南开大学物理系时，才有一个比较要好的团委对我说了原因。那时不都是兴汇报思想吗，也就是向组织靠拢。我只知道干实事，很少汇报思想更不打别人的‘小报告’，这就是不向组织靠拢的表现。再有则是我经常和‘坏同学’在一起，而界线不清。班上团支部的一些人认为学习不好的和常被老师批评的同学为坏同学。而这些同学都是比较喜欢体育活动的，我本人也最爱体育活动，但更重要的是这些同学性格豪爽，从不背地搞小动作，所以我喜欢与他们在一起。”
“你们一起干过什么坏事吗？或是你包庇过那些干坏事的同学吗？”
“有什么坏事可做呢？不就是中午不睡觉而去游泳吗，还有就是下午不上自习去踢足球吗。再就是他们抄抄我的作业。他们就是太爱玩了，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打架，也决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那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吧？”
“你说得不假，那就是我太不顺从了。在高二时，经团支部讨论我都填写了入团申请书，但却由于我与团支部书记曾辩论过一个问题，因与他认识不一至，并且把他辩驳得哑口无言，还在众多的同学中下不来台，他就怀恨在心了，而将我拒之门外呗。在考上大学后他还对我说；只要我能认识错误就马上批准我入团。我笑笑对他说；中学时代的考验就到此吧，鲁迅不是共产党员一样为党工作。”
“他只是个团支部书记，不可能一个人说了算啊？”
“哎，这事谁也不会相信的，可对我来说这确是事实。”
“那么，现在你怎么不要求入团呢？”
“我都二十二了，还入什么青年团呢？再说咱们这学习队也是临时的，等分到生产队以后再要求入党吧。”
“你还不是团员呢？我还以为你都是党员了呢。”小胖子谢家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的身后突然插嘴说到。
“偷听别人谈话还敢乱插嘴，去好好吃你的饭去。”冷雪峰真有些生气地对他说着。
马文清也站起身来说：“走吧，咱们回宿舍吧，这问题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
这次劳动他们只干了四天，山脚下的大路旁已整整齐齐地堆放起二百三十多方的原木了。还是人多好办事，由于他们超额完成了任务，又一次受到场领导的表扬。
劳动后，领导决定给大家两天休息，以便洗洗被汗水湿透的内衣。就这时却发生了一件另人不愉快的事情。其他小队的同学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动用刀子打架的流血事件，伤得虽说不重，影响却很不好。学习队为了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开展了整顿纪律的活动，并收缴了全体同学们所戴的刀子，连水果刀都不放过。从收缴上来的将近一百多把刀具可以看出，同学们来北大荒之前，都和冷雪峰一样，以为要过非常艰苦的荒山野林的生活呢，因此绝大多数同学都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护身工具，水果刀也都是又大又坚实的，女同学也不例外。
在整顿纪律过程中，各小队都进行了自查，开展了批评与自我批评。冷雪峰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没过两天的时间，他们小队的矛头竟对准了他自己。提到了上次肖广九因保护余顺而打了“二赖子”事情，说是冷雪峰支使的；他们五个同学比较要好，就是小集团；大家在一起称兄道弟，是什么封建帮会的哥们义气；冷雪峰带领同学们进山去玩、以至下井打捞水桶，也都成了个人英雄主义；正小队长是个女同学，个子不大，身体还不很好，因此在集合队伍和组织劳动或游玩时都是冷雪峰出面，这却成了冷雪峰看不起女同学、妄想篡夺正小队长的领导权……还有一次，冷雪峰晚上值班，肖广九住在小屋里，他为了看书把电灯拉到了炕头的木板墙上，并用报纸遮挡了光线。他看着书就睡着了，没关灯。时间一长电灯把报纸烤煳了，木板墙也烤煳了，冷雪峰闻到煳味后推开了他的门。真悬，烤煳的纸见风就起了火苗，冷雪峰马上拉掉开关，用挂在绳子上的湿毛巾盖在了那火苗上，火苗被扑灭了。冷雪峰又小声叫醒了他们屋的人，并打着手电筒检查了那烤煳的纸和墙板，等肖广九把电灯挂回了原来的地方，才打开了电灯，张洪保弄来了一盆水，他们又用毛巾沾水把那烤煳的墙板润湿。那烤煳的木板墙再向上十多公分就是报纸糊的墙面了，一旦着了火，将是不可想象的。但这件事冷雪峰并没声张，也没向领导汇报。此事也成了罪过而被批评……
不仅如此，学习队的政治辅导员，还在全大队的“整顿纪律大会”上，特别地，大批而特批了“哥们义气”。虽然没有点名，大家都意识到是矛头指向了冷雪峰……
这可真使冷雪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开始冷雪峰陷入了苦闷之中。还是吉达看出了明堂，他真不愧“吉老夫子”的称号，他私下对冷雪峰只说了一句奈人寻味的话：“枪打出头鸟，雨淋出檐椽。”这才使冷雪峰恍然大悟，自己只不过是个副小队长……
几天来心情非常烦闷。天也是一直阴沉沉的，灰蒙蒙的阴云布满了天空，低低地压在群山和树林之上，真有大雪将至之势，却迟迟又下不来。
这天早晨，冷雪峰还是起得很早，与往常一样和肖广九、徐大力、余顺一起，还有其他小队的一些同学去跑步了。今日的室外格外的寒冷，但终于看到了满天的星斗。他们向东跑到总场中学的操场时，夜幕开始从东南的山顶揭开了缝隙，一摸鱼肚白勾勒出了远山的轮廓，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已经站在了冰雪包围着的世界里。天，并没下雪，可是所有的树枝、电线、住家里用树枝编扎成的篱笆墙、与沟边那些枯干的杂草上，都结满了松树枝叶似的针状的冰花。绽蓝的天空下，已没有了枯枝和嫩条的区分，都被洁白的冰雪银装素裹了起来。这与下雪天是完全不同的，再大的雪也只能盖在树枝上、电线上，是不会包裹住整个枝条的，这现象就是人们常说的雾松景象了。在这水晶宫般的世界里，心情格外舒畅，头脑中一切烦恼和郁闷都被涤荡得一光二净……
冷雪峰的神情被升华到如此仙境之中，心胸顿时开朗了。他经历过学生时代的相互排挤，如今自己已经步入了更为复杂的大社会里，什么人没有呢？他们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在一起，不但没有做过任何损害他人与集体的事情。在所有的集体活动中，他们都是积极地参加，并且还都起着带头的作用。
冷雪峰觉得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因此就利用了意大利著名诗人但丁曾经说过：“走自己的路，就让别人去说吧！”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了。
Post By：2011/9/3 15:56:0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