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八叉
书记老万是会计出身,单位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新来乍到的职工,必须经过考试这一关:低级班加减法运算,高级班加减乘除,运算工具——算盘。
话说这年分配一批文革期间‘毕业’的学生,算盘考试闹出了一个笑话,一道简单的加法算出了天文数字,主考人大声念:六百四十二加上五百七三等于多少?此时就听到一片噼噼啪啪的算盘珠子声,考试过后判卷,主考人傻了眼,有一张卷子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写满了数字,让人看不明白这些数是怎么来的。
主考人拿着卷子找老万书记,老万书记看了半天也纳闷儿,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老万书记有经验:把他叫来让他再算一遍不就知道了。
此青年大眼精瘦猴相,不说话也看不出有嘛大缺陷,闲话少说坐定开始运算,当主考人念出六百四十二时,只见他手指头哆哆嗦嗦在算盘上拨动了珠儿子,先打上六百后再拨四十再拨二,这个百位的数字一下子让他搞成六十万零四百零二了,再加上五十万零七百零三,成了一百一十万一千一百零五了。嘿——哈——!气得观战的领导们鼻子眼儿冒青烟儿、又一个个笑破了肚子!
领导们你一句我一言提问:你叫嘛?
那小青年口吃:我叫叫叫马——马奔。
叫嘛?马笨!
是够笨的!
不叫马马马——笨,叫叫马马——奔。说完双手做奔跑状。
噢——叫马奔。
那——你都会嘛?
我我我——嘛嘛嘛都会,一学学学就就就会!
照他的算法填盈利栏就好了。
算了吧,要是放到亏损里就大麻烦了。
嘿——!老万书记对招工的主管发了脾气:没长眼,弄个傻子回来能干嘛!
主管双手一摊子回答:搭配来的,不要不行。
单位有个磕巴班,据说磕巴传染,别管说话多利索的人到了他们班上,一年半载也说不了整话了。班长老汪管自己的班叫八叉子班,意思是单位里没人干的活儿、干不了的活儿,都属于他们的。班里成员的外号由老八叉、大八叉、小八叉、男八叉、女八叉等组成。小马自然得了一个外号:马八叉。(八叉子:是旧社会对打零工的嘛活儿都干的人的一种轻视的戏称。)
小马不傻但是缺根弦儿,大多往里傻不往外傻,偷奸耍滑儿一学就会,班长老八叉一错眼儿,小马八叉就躲到见不着的地方抽烟去了,他不愿干的活儿保证干砸锅,有人叫他傻子,他笑嘻嘻地说;我我我就是傻子,傻傻傻傻子。谁说他傻——马八叉口袋装着两盒烟,见领导见了老万书记忙着敬恒大,见老八叉以下的掏白牌儿。
大锅饭你一碗我一碗,马八叉也没受嘛拎巴,等马八叉由小八叉熬到中八叉,单位开始减员增效了,谁说马八叉没心没肺,他一夜也没睡好,心里寻思着单位里的全合人都得下岗,何况咱这装傻充楞的那,这回是土地爷掏耳头——崴泥了。
马八叉心怀忐忑、怀里就像揣个兔子听领导宣读下岗名单,马八叉当是自己的耳朵眼儿里塞了鸡毛,没听到下岗名单里有他的名字。他想问又不敢,一个劲地犯嘀咕:是落下了吧?
“马八叉你小子的命命命真好——!”下岗的老八叉看着马八叉苦笑着说,原来,单位缺一个打扫卫生的保洁员,马八叉被领导留下了,傻人有傻命。
马八叉又干了十年,由中八叉熬成了老八叉,一直干到名正言顺的退休了。
马八叉命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也娶了媳妇,只是两人的智商相加之和比平常人高不了哪去,转年生了个女孩,六七岁才有人喊爹了,马八叉有了一个半人智商的小家庭。
马八叉的闺女上到二年级就停止前进了,那年冬天马八叉领闺女到单位来,她见到屋电风扇就问屋里年长者:爷爷——怎么不转呀?大家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傻闺女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说:爷爷——我知道了是冬天!对吧?
改革大潮泥沙俱下,社会上离婚率高涨,突然有一天,单位传出马八叉也要离婚,原来马八叉子的傻媳妇被单位看大门的老光棍给相中了,马八叉子媳妇带着傻闺女看电影,回到家马八叉子的傻闺女告状:爸——老头这样我妈。
马八叉问:嘛样?
傻闺女一扭嘴说:这样,这样——吱儿!
马八叉一听气得火冒三丈,跺脚发誓:离离离——婚!
此事在单位里传开,听后人们长吁短叹:这是嘛世道,傻子都懂闹离婚了。
唉——真是人比人死,货比货扔呀。
这辈子是白活了,活得不如个傻子,连离婚两字都没敢提过。
马八叉你真他*的是个爷们!比老子强!
马八叉风波过后没离,后来,听说他给傻闺女找了一个进城打工的小伙子,一家四口一起过,再后来听说马八叉做了姥爷了,就是不知道马八叉的外孙智商如何。
2011、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