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膘马落了一个不雅的名子,不是因为它是匹骒马,而是它从来没有拉过车上过套,黄膘马脾气很犟,套上车又跳又尥趵子,自己不干活还搅得一挂大车乱了套,再加上马号的牲畜有富裕,所以车老板们谁也不愿意使唤它,黄膘马反而有功了似的,成天价在马号里除了吃喝,还是吃喝,腰肥体胖养出了一个大肚子,大家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大肚子。
车老板们不愿意用大肚子,可是,哥几个却打上了大肚子的坏主意,每天班长一出车,马号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哥几个忙着把马号里的马粪打扫干净,把一天的牲畜的草料备齐,找出老虎嚼子,来到了大肚子的马槽前,大肚子一见眼前来了这一群人,知道是没有好事,忙扬起头翻着白眼、喘着粗气,烦燥地跺着蹄子。大肚子再不愿意,也逃不出哥几个的魔爪,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半个时晨,终于给大肚子带上了老虎嚼子,牵着乱跳乱蹦的大肚子走到马号房前的空地上。于海心急,想显摆一下自己常常吹嘘的骑术,一翻身跨上大肚子的马背,大肚子就像触电似的,双前腿一扬竖起了巴掌,还没坐稳的于海像个麻袋似地跌到地上,哇哇叫着揉着屁股,大肚子昂着头围着马号兜圈子。几个人气急败坏地抡着大鞭子围堵着大肚子,几个回合过后才把大肚赶进了马号。
哥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报你,小声地问于海:“咋样?还驯吗?”康斯坦丁彼德罗维奇说:“驯——!失败是成功之母,看我的!”大肚子胜了一把,正在兴头上,见又要有人骑上来,这回它使了一个损招,不等趴在马背上的老康蹁腿坐稳,猛地朝前方一窜,随后,扬走后蹄飞起一脚,老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从大肚子的马屁股掉下来那,双脚刚沾地皮,本能地往后一欠身,说时迟那时快,老康只觉得小腹与大腿之间火辣辣地麻了一下,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时哥几个放开手里的僵绳,围拢过来房问老康:“踢哪了?踢哪了?”老康脸上挂着冷汗珠子,手捂着肚子青着脸说:“没没事。”大家慌忙把老康抬到屋里,躺在火炕上解开裤子一看,一个青紫色的马蹄印深深地印在老康的大腿根与腹谷沟处,太悬了——再偏一点点儿就造在烧饼油条上了,于海擦了一把汗说:“改、改、改天吧。”于海摘下老虎嚼子,看见大肚子被磨破的嘴角子上的白沫子被染得鲜红。
哥几个不甘心失败,一起碰头商量对策,最后决定用激将法让车老板老刘收拾残局,于海当头炮:“老刘——你这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大肚子你能驯服它吗?”哥几个旁边起哄架秧子,弄得老刘下不来台,他说:“看老子咋整!”一班人马三下五去二,上了嚼子牵着大肚子来到房前空场,老刘又找出一条长绳拴在马笼头上,左右两边让人拉住,他抖着老虎嚼子上了大肚子的马背,大肚子想竖巴掌,窜蹬窜蹬地立不起来,想前窜又跑不了,只好尥趵子,老刘坐在马上,拼命地提着马僵绳,大肚子有心想跳,却没有力量跳起来,只能在原地打转乱折腾,半个时辰过去了,大肚子累得浑身是汗,头也搭拉下了,站地院子里不动唤了,老刘跳下大肚子的马背嘻笑着说:“咋样?来来,都骑一下,不然只能俺自个儿骑。”哥几个一听老刘的话,便轮翻上阵打起了车轮大战,一个个耀武扬威地骑区性在大肚子的马背高声吆喝着,此时大肚子彻底的没了脾气,真没想到大肚子还是匹好走马。
马分跑马和走马,跑马大家都知道冲锋上阵时飞奔的战马,走马则不然,它的运动方式与跑马截然不同,它是四蹄均匀地迈着快节奏的步伐,骑手坐在马背上稳稳当当,好的走马在马背上端着一杯水都不会洒。再加上大肚子膘肥体胖,坐在它的背上就像坐在肉垫子上一样,暖暖的软软的,好舒服呀。(走起来有点像花样赛马的恣式)
小说上讲:秦琼的黄膘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是瞎说没有根据的,不管是跑马还是走马,好马一天也只能行两百来里,要是论走长途还是骑走马最舒服。
大肚子有福气,驯服没多久,它便怀上了驹子,等到它下了驹子,又还了野性不能骑了,它在十连毕生的任务就是制造成‘革命’的接班马,不曾想,营部的兽医站不知从那寻得一头大耳朵的青背白肚皮的渤海公驴来,结婚办喜事的那天,新娘子大肚子一看新郎的长相,先是吓了一跳,继而便是逃婚,围着马号转圈圈,急得新郎大耳朵公驴在大肚子身后嗷咧乱叫,几个月后,大肚子冷不丁地生了一个大耳朵的小马骡子,喜得大肚子顾不上儿丑了,走到哪都带在身旁,大肚子也有了更高级的待遇,拴在马车后面,带着儿子逛营部了,马儿要是少了运动,容易得肠梗阻。从此,母以子贵的大肚子更是一天到晚摇着大肚子母仪马号了,拉车上套的小事就让二赖子这样的笨蛋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