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白山黑水 → [原创]追忆集体户(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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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追忆集体户(续5)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冰雪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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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体力劳动

 

自从那个漆黑之夜,我们被送入那个小小的屯落之后,便揭开了我们接受“再教育”的帷幕,开始了我们命运交响曲的第一乐章。再教育的主要课程就是体力劳动,教员就是贫下中农,课堂就是广阔天地,课本就是春耕、夏锄、秋收、冬藏等各式各样的农活儿。




1.Ráng


我们不知道Ráng粪的Ráng该用哪个汉字,只得拼音化了。这是我们在农村参加的首次劳动的正式名称,就是将堆在地里的粪土用人工均匀地洒到田里的各个角落。记得那是个大风天,我们集体户的成员被带到一个名叫许家围子前的地块儿。地块儿垄是东西走向的,风从北面吹来,砂石被扬起,击在脸上、身上,“噗噗”作响。沿着地垄,隔不远就卸有一堆粪土,粪土包一堆一堆由西向东延伸。我们每人都被分派到一串串粪土包前,并驾齐驱地用锹ráng完一堆,再去ráng第二堆、第三堆..。。。。。。风很大,顺风时,粪土凭借风力飘得很远;逆风时,粪土刚ráng出便反弹回来,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Ráng完四五堆之后,渐觉体力不支,真想歇息片刻,但抬头一看,打头的早已超过我们很远,而我们知青所在那几条垄上的粪土包包仍然像碉堡一样耸立在前方,我们只得咬牙,继续挥动铁锹,而顾及不到砂石裹挟粪土的拍打。收工时,风突然地停止,天色完全昏暗下来。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扛着铁锹,带着塞满领口、袖口的土渣、粪渣打道回府。




2.刨茬(zhà)子

 

所谓刨茬子,就是将秋季收割完高粱、玉米后遗留在地里一冬的根部用镐刨出土的农活儿。乍看这活儿不难,其实并不容易,劳动强度十分大。使用的农具是镐,又称镢头。使用时高高地举起,对准目标,然后重重地落下,茬子应声而落。干净利落的活计应该是一镐刨断一个茬子,达到稳、准、狠的地步。然而我们做不到,臂力有限,镐举的高度不足,下刨时有些犹豫,目标找得不准,结果一个茬子总要两三镐,尽做无用功。一天下来,双手磨起了水泡,疼痛不堪。




3.扶拉子、踩格子

 

茬子刨了,粪ráng了,接着就该播种了。那时种地说不上是刀耕火种,也差不太多。一匹马拉一木制的犁杖,仅仅犁铧是铁制的。驾驭马匹的驭手手持长鞭,夸张地吆喝牲口,驱赶其前行。在扶犁杖的的驭手后部,紧跟一人,肩挎盛满种子做成圆筒状的布袋,布袋一端有一插有扫帚苗的开口,用小棍儿轻轻敲击,种子便洒落在犁铧犁开的土沟里。紧跟在犁杖之后,用两条绳子拖住成一定角度的两片木片,木片之上有一长棍予以固定并有人扶住,这将犁掘开的土沟重新合拢的木片便名之曰“拉子”。在扶拉子人后面,将其未用脚踩实的地方踏实便是“踩格子”。踩格子比较简单,穿上当地称之为“水袜子”的大头胶鞋(明明是鞋,干吗叫袜子?),沿着垄台将前面扶拉子人的脚印之间的空档处补上自己的脚印,踏实即可;扶拉子稍微增加一点儿技术难度,要扶稳、扶正拉子,使拉子保持一定角度,将土覆盖于种子之上。为了走直、走稳,扶拉子、踩格子的人还必须手拄一根长杆,以保持平衡。东北乡村的种地确是一景:一头牲口四个人走成一溜,一趟下来才种完一根陇。这四个人的工种技术含量从前向后依次降低,所以知青们都从最后面那个扶拉子的入门工种干起。也有凑不上四个人的时候。只好三个人跟着牲口先往前干,然后再派一个人去“补格子”。你就会看见一个人,手拄拐棍,找东西似的低着头,迈着走钢丝的步子在长长的陇上独行。我们大多喜欢踩格子,因为可以边走边想心事,可谓一举两得;而扶拉子则必须专注,稍一走神,拉子就会倾倒或斜歪,使得种子覆盖不严而被大风吹走。




4.搂草

 

经过一个冬天,柴草用光了,而新草而未长出来,就得去搂草,以接济能源的短缺。这就要用到一种名叫“草耙子”的农具,它有一组铁条或钢条做成体形硕大的耙子头,上有一根长杆,杆头有一类似车轭的横板。搂草时,肩部抵住轭板,长杆从后背倾斜到下方,胳膊弯曲在后,手握杆的中部,肩扛手拽拖拉草耙子向前行进。初春的草甸子枯黄一片,衰草在北风的劲吹下瑟瑟抖动,离根的蓬蒿不时被抛起,飘荡于旷野的上空。我们集体户的成员拖拽着草耙子,游走在荒草与“碱不拉”(当地对长不出草的盐碱地的称呼)相交织的原野上。起初尚觉轻松,当耙到的碎草增多时,就如同耙子被拽住一样沉重。草越搂越多,耙子越拽越沉,当草积攒到一定程度时,必须解开挡草的绳索,将草堆放到一起,以便用车拉回。当草堆积成一个一个小丘时,我们已经走得脚痛,腿软,汗流浃背了。




5.铲地

 

当小苗破土而出,地里毛茸茸的一片的时候,铲地就开始了。铲地,关里叫锄地,就是用锄头将地里的杂草除净,疏松土壤,除去多余的小苗,使之在垄台上成为一条直线,利于光照和通风。铲地时,每人负责一条垄,开始是平行向前锄,不久慢手便渐渐落后了。站在垄的左侧,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手握锄柄,左腿弓,右腿绷的方式是为“正手”。 站在垄的右侧,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手握锄柄,右腿弓,左腿绷的方式是为“反手”。如果正反手都行的话,可以缓解腰部的疲劳。尽管可以“左右开弓”,我们大多却不能“得心应手”,原因是在“开苗”(将多余的苗踢除)时“废锄”(多余的动作)太多,往往好几锄也不能把苗的根部剔除干净,有时竟要下手去拔,自然要落后于人了。


铲高粱地还比较柔性,可以相互讲些笑话,缓解疲劳,而“扒大垄”是用蛮力的活儿,丝毫没有讲话的时间。所谓“扒大垄”,就是在犁杖“趟”(深耕培土)过后玉米苗长粗长壮体高及人的时候,将所培的土扒平。只有这时才意识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意味,也才懂得铲地排垄(每个人的位置)次序不可轻易变更的重要性。如果前人活计好,地锄得干净、利落、杂草不生,那么你就只管勇往直前,轻而易举;如果前人活计孬,地垄杂草丛生,枝丫纵横,那么你就费神拼力,举步维艰了。我们有些人经常摊上草乱如麻的地垄,也许是自作自受吧!这时,我们就将手中的锄当作镐使用,左砍右劈,前推后拉,慌乱中几株粗壮高大的玉米株应声倒下,甚是可惜。头顶日头暴晒,身边玉米叶子边缘把裸露的双臂割破,汗水不停涌出,周身疼痛难忍。即使如此也必须奋力前进,因为谁也不甘落后。




6.Yáng

 

夏末水草肥美之际,正是储备柴草之时,以备冬日的不时之需,此时便开始打Yáng草。Yáng 写做“阳”或“羊”不敢确定,但草是必须打的,正所谓未雨绸缪。打Yáng草

的农具是扇刀,一种柄长,顶端装有一刀,刀与柄成一定角度,以利于切割并拢住Yáng草。打草时,从领头的开始,依次成阶梯状排开,即后一人与前一人保持一定距离,避免后一人的刀到伤及前一人。同时,每两人为一组,一个“开趟子”(即挥刀向左或右),一个“背趟子”(与前一人方向相反,即挥刀向右或向左),使打下来的草聚积成一条,称为“趟子”。打草时,无论开趟子还是背趟子,都要两腿站直,宽度与肩平,两手紧握长杆,并用肘部夹紧,按住刀头,使之紧贴地面,腰部使劲,双臂向左或右用力晃动,使Yáng草倒地并归拢到趟子之上。这活儿的强度一般般,多少还带有一点儿诗意,刀落、草折、花落,飘起阵阵芳香。远处白云朵朵,头顶碧空如洗,一派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蚊蝇小咬儿猖獗异常,隔着衣服咬人,令人防不胜防。打羊草没有捆那道工序,草被晒得半干以后直接用二尺叉挑上大车,而羊草装车可是个考验行家的活。




7.割(gā)地

 

秋天是金色的季节,是收获的时光。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割(gā)地是其重要的生产环节。庄稼收割,一般用镰刀。拿到镰刀,想起的是党旗上的图案,不过那是外国的样式,起码在东北使用不了。我们使用的镰刀有一直柄(一般与肘臂等长,过长过短都不好使),顶部是刀头。当地人也使用“夹镰”,即将旧扇刀剁下一截做成刀头,夹在木柄上,既好使又废物利用。割(gā)地时,也是一次一人一垄,队长号令一下,便冲入地里抢收。割谷子时,先用镰刀拢住一丛,抓住穗头稍下的地方,再用镰刀钩住拢住的谷子的根部,猛地一拽,割断谷子根部,然后将谷子放到身后的地上。当地上谷穗积攒的一定程度,再将谷穗捆牢。如果镰刀磨得不好,刃部不锋利,结果就会出现割出的插口高低不平,甚是难看的现象。在割高粱时更是困难重重,要是刀不快,只能一根一根地割,严重影响进度。高粱头重脚轻,几根高粱攥在手中,左晃右倒,手腕酸痛不已。坚持一天,累得都到了要拽着猫尾巴上炕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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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放牛牧羊


有个少年手拿皮鞭 站在草原上,轻轻哼着草原牧歌 看护着牛和羊

----------草原牧歌


草甸子上最丰富最重要的自然资源就是那一岁一枯荣的草,不但是畜群的饲料,也是农民烧饭取暖的燃料和建房的材料。每年夏天草的收获对生产队和队里的家家户户都是件大事。打草季节总是按先公后私的原则,先把队里的饲草备足,然后停产放假,让各户给自家打草。社员们给自家打草时,虽有草场分配占用的不成文规定,但几乎每年都会因为抢占草场而发生纠纷。现在屯里又新来了十多个知青,对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无所知,要是让我们这帮人扛着扇刀在大甸子上横冲直撞,免不了要和老乡干仗。队里一合计,做出决定:青年们不打草,替羊倌马倌们放牧,然后从队里以工换草。


这个决定在集体户一公布,我们知青欢呼雀跃。放牧是屯里的特殊工种,责任重大,一向由老成持重的社员担任。在知青们看来,伴着畜群在草甸子上游荡,既悠闲又富有诗意,不想现在竟如愿以偿,所以兴奋异常。但接着知青们之间又发生了争执,大家都抢着要放牛放马,因为干活时可以骑马。城市长大的我们,从小就被灌输着骑马的美妙理想。幼儿时期最心爱的玩具可能就是一匹前后摇动的木马;进了公园有旋转木马;电影里的骑马就不用说了;那些描写骑马的歌曲都数不胜数,我们正是一路唱着“我骑着马儿过草原…”、“挥动鞭儿响四方…”来这里插队的。眼看骑马的理想就要实现了,怎能不兴奋!虽然放羊也不无诗意,但羊毕竟不能骑,也不会驰骋(瞧这俩字儿,都是马字旁)。最后大家决定轮流放牛放马。


实践出真知,上了马才知道骑马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要驾驭一匹座骑,得有人和马之间的配合沟通。沟通的渠道有两种,一个是通过语言,这倒不难,“马语”就那几个字,我们喊出来虽有北京口音,马儿也听得懂;但人与跨下马的沟通主要是非语言性的,骑手要通过缰绳、腿脚和重心的移动把自己的意图传达给马。对我们这些新手来说,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上马后光想着保持平衡别掉下去。看到牛群向着庄稼地去了,想策马去拦,可马不解人意,情急之中只好从马上爬下,骑兵改步兵,徒步去追牛。等把牛赶开了再回头找马,早已混入牛群马群不见了。人马之间的配合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建立起来,这里用“磨合”不光是比喻,也有其原意。头天争到骑马的两位知青一天下来就不能往炕沿上坐了,因为屁股和大腿都磨出了血。


骑马的几天新鲜劲一过,知青们又开始争放羊这活了。羊是草甸子上最温驯的动物,一赶就合群,放羊看着很轻松。可头天放羊的两位知青告诫大家他们并没享受到轻松。他俩接过牧羊鞭就赶羊出圈,向着东方缓缓而行。远处的天际泛着鱼肚白,脚下的青草尖顶着晶亮的露水,行走在草地上,裤脚和鞋袜很快就被打湿。当太阳露出鲜亮的脸,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的时候,羊儿们不知为什么兴奋起来,咩叫着,跳跃着向太阳的方向奔跑起来。他们一阵慌,想阻止,但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羊儿们狂奔而去。羊群将他俩甩得远远的,只有一只跛足的老羊在不远处艰难行进。他们又急又气,挥鞭牧羊的诗情画意荡然无存。在他们接近羊们的时候,羊群早已放缓步伐,安静地啃食着嫩草,悠悠然,坦坦然。羊倌儿放羊,总带一张皮子,以便随时席地而坐。他们没有这种配备,只能随遇而安。结果一天下来,裤子被坐得绿绿的,洗都洗不掉。这二位本想趁放羊的机会补补觉,可先捱了一阵累。当困意袭来,他们把羊赶到一块水草丰满之处,自己找了个草堆就钻了进去。再探出头来看时,羊群已经不见了。他们追上羊群再试一次,可不管他们在哪坐下,羊们总是不紧不慢地离他们而去。原来羊吃草时是要走动的,他们不懂。这青草到处都是一样的,干吗你们非要走来走去的,就不能原地用餐么?两人一气之下,对羊群前堵后截,谁敢离群就把谁打回去。羊不走了,也不吃了,在草原上跪成一团 。两位知青也学着羊的样子,一边一个躺在羊群两旁的草地上。生产队长打草从这经过,看着爬在草地上的一群羊和两个知青,不由得火冒三丈:“你们想把羊都饿死吗!”


轮到户长和另一位知青放羊时,他们吸取前车之鉴,不再限制羊的走动。户长看出了点门道,原来羊群不是到处乱走:在夏季的和风中,它们总是顶着风走,这就可以预测羊群行走的方向。于是他俩把羊群撇在身后,在他们行进的前方找个休息处坐下来等,等羊群走到跟前了,他俩再移往下一个休息处。但很快又看出了问题:虽然不用老跟着羊走了,可他俩一点也不比羊走得少,而且如果风向不变的话,连人带羊很快就会闯入别队的地盘。经过一番研究,他俩有了新招:把羊赶到屯子附近远离庄稼地的草场上,抛撒草秸确定风向,然后顺风把羊群赶出几里地去。然后他俩回到赶羊的起点,在选好的草堆里躺下,或打盹,或看书。羊群没有人驱赶,会在顺风中减慢速度,原地徘徊一阵,然后转向上风头,顶风往回走。当他们在草堆里听到细碎的蹄声和扯草声时,知道羊群已经回到身边了。这时就可以捡根草棍当书签,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再把羊群赶回下风头,之后就又可以回到松软的草堆里继续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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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巡夜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

――《不忘阶级苦》


公社武装部长是条东北大汉,他来过我们集体户,且来者不善。那时很多村队的基层干部对新来的北京知青感到头疼,认为这帮青年干活顶不上整劳力,可跟队领导吵架一个顶仨,面对基层干部们的不断抱怨,公社就让社一级的干部们去基层巡回,为生产队的干部们撑腰。武装部长就是其中之一。他来时不像其他干部那样先嘘寒问暖一番,而是阴着脸往炕上一坐就开始数叨我们的调皮捣蛋和不服领导。他高个子,阴沉脸,再加上衣襟下时隐时现的一把手枪,还真让我们有点怕,也让队干部们暗暗得意。武装部长是公社“群专”的负责人,妇女们用他的名字来吓唬吵闹的孩子,跟他结下仇的自然也不少。终于有个亡命徒铤而走险,在一个夏日晌午提了一把锄锛上门找他拼命。武装部长没在家,可他的母亲和妹子却惨死在锋利的锄锛下。


在平静的东北乡村,大白天入户杀人已很令人震惊,更让人恐怖的是凶手杀人后不知去向。目击者说他手持一把尖刀,扬言还要会几个仇家。公社向各队发出紧急通知,详细描述了凶犯的模样和所携利器,要大家严密防范。乡亲们一时间人心惶惶:敢跟武装部长拼命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干?怎知他要找的仇家没和自己住一个屯?在这广袤的大甸子上找一个逃犯不啻于大海捞针,谁也说不好他啥时会在哪里出现。屯里紧急开会布置保卫工作。白天还好办,社员们下地干活从现在起要成群结队,不下地的老人孩子轮班在屯边放哨,一有独行的身影在远方出现,大家就会停下手里的活紧张观察,直到辨认出来者的身份。当夜幕降临时,保卫工作出现困难,在黑夜掩护下,凶犯可以从任何一处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屯内。于是屯里决定成立夜间巡逻队,由青壮年男民兵组成。


在那个全民皆兵的年代,男知青们都是选拔对象。队里认为让干活差、爱打架的知青去对付逃犯,才是把钢用在了刀刃上。对知青们来说,熬一宿夜换来白天睡大觉,免去下地干活的辛苦,也很合算。于是当民兵队长来集体户动员时,我们一拍即合。


晚饭后,巡逻队在屯边集合,十几个队员知青占了一半。领导不让带枪,怕在战斗激烈时误伤自家人,所以我们手持梭镖,腰别匕首或杀猪刀,肩挎手电,一个个也武装到了牙齿,每人还在臂上绑一根白布条用来识别敌我。看着黑沉沉的草甸和屯边密集的青纱帐,我们意识到敌人肯定来自暗处,这对暴露在明处的巡逻队十分危险,因此制定了埋伏待敌的作战方案。我们找了一块能监视进屯道路的苞米地,卧在垄沟里,借半人高的苞米苗掩护自己,等待敌人出现。这个作战方案在执行了两分钟后被放弃,因为草丛里密集的蚊子小咬在黑暗中像一把把沙子似的往脸上打,就是凶犯不来,这些可恶的虫子也会造成巡逻队的减员。下一步的行动方案是绕屯行走,我们紧握武器,警惕地向黑地里东张西望,不时停下来清点人数。月到中天,农舍和屯路在月光下一片惨白,阴影处更加黑暗深邃,凶犯可能藏身于任何一个阴暗角落。队员们不禁放轻脚步,相互靠拢,悄声催促拿手电的队员照射可疑的暗处。可疑的暗处实在太多了,几条光柱不停地到处挥舞。电光扫入羊圈,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片绿光点,我们和羊们默默对望。平日下地干活总觉夜短不够睡,现在夜里不能睡了才知漫漫夜长,越看手表它走得越慢。忽然一声鸡鸣,心里充满盼望,可看看月亮对对表,离天亮还远,原来是只傻鸡说梦话。黎明终于到来时,我们已经是又困又累又冷又饿,只剩下钻被窝的力气了。


第二天才知道我们一夜辛苦并没有给乡亲们带来安全感,还招来不少埋怨。这个说,“我就没听见你们巡逻的动静,一宿没敢睡觉。”那个说,“你们可不能有的人家去有的人家不去。我家你们就没有巡到。”有的甚至说,“你们几个小子不定钻哪猫觉去啦。”经历了昨晚的紧张和疲劳,再没有一个队员相信那个逃犯会光顾我们这几十户人家的小屯了。但我们得对得起乡亲们。当天晚上巡逻队再次集合时,我们根据敌情变化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天一黑,我们开始第一圈巡逻。每经过一个人家,我们都把脚跺出声响,用梭镖杆敲敲挂在门外的簸箕、水桶,或是踢一脚鸡窝、狗窝的门。当屯里的狗叫成一片时,我们就驻扎到屯中羊圈旁,在草垛的背风处或坐或躺,抽烟聊天。这以后每隔一两个钟头,我们就起身巡上一圈,弄他个鸡犬不宁后再回到草垛旁打盹,如此直到天亮。关于巡夜,老乡也会幽默一把的。一次我们巡夜到一户人家,那家人问干什么的,我们说“查夜”。我们正准备离开,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伸出手,说:“茶叶”。她张开手,我们一看,原来是一把茶叶,真够逗的!


乡亲们不再有怨言了,巡逻任务也变得轻松了。巡逻队员们白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干自己的事,农村青年忙着修房补墙伺候自留地,知识青年们则看书打牌缝洗串门。队员们都暗暗希望敌情持续下去,以期坚守岗位。但好景不长,几天以后,那个杀人凶犯的尸体被人在一片高粱地里发现了。从蛆虫的数量上判断,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身边还有自杀时吃剩的红矾。那是一名公社驻地生产大队的社员,事发之前曾多次扬言要报复杀人,但是都没有引起公社派出所和其他领导的重视,导致惨案的发生。那时在嫩江边出民工防备同样很紧张,尤其对他们大队民工驻地更是严防死守(因为凶手的弟弟也在那儿出民工)。后来听说他服毒自杀了,这才解除警戒,之后他那被蛆虫蚕食了的尸体照片被贴在公社路边的墙上示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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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读来,“接受再教育”的经历历历在目。宝剑锋自磨砺出,读者面前的文字就是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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