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包轶事
复员老兵崔长发,别看他生得矮小没有三块豆腐高、大脑壳小细脖,但他是个狠人,说话时样子狠,说的话更狠,他对谁稍有不满意,既会咬死一口小芝麻牙,半眯半瞪着一对小绿豆眼,手比划着八字,恶狠狠地从牙缝儿里挤出:给你一棵花生米,砰——!再加上他脑门上长一个鸽蛋大小的疱块,那张不让人待见的脸就像刚下屉的狗不理包子,来了一个五观大团结,整个拧成上海的烧麦。爱起外号的二赖子总结老崔面部的一切优缺点,最后经过民主评议一至决定赠给老崔一个恪如其份的外号——疙瘩包。又经过科学的筛选简化后,统称:崔大包。
自从连队进了工作组,首遭祸害的就是已经结婚成家的老战士家里的鸡鸭鹅,那时每家按人口饲养规定数量的家禽,多一只就算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处理多余的家禽,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
工作组召开了支部大会,要求每个党员带头革资本主义尾巴,别人少叙,只说崔大包在会上积极发言,他信誓旦旦铿锵有力地咬着小芝麻牙,发誓带头把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发言到结尾他瞪着小绿豆眼,手比划着开枪的恣式:谁不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就给他吃一棵花生米,砰——!工作组长大胡子大嘴一咧:这才是好同志——!向崔长发同志学习,向崔长发同志致敬——!
三天的家禽处理的最后期限已到,大胡子带着工作组的人员还乡团似的挨家挨户地清查,登记造册抄后写成大字报形式,贴在食堂的墙上,连里的人一看大字报,气就不打一处来,党员干部们按照要求带头自清门户,把多余的鸡鸭鹅一一宰杀处理,胆小的群众一一效仿干部照章办事,惟独几个胆大的杠头还硬扛着,这几个人里便有口号喊得震天响的崔大包。当场就有人骂大街了:他娘的!崔大包——真不是东西!两面派——这小子要是在解放前一定是蒲志高!(红岩小说里的中共判徒)工作组长大胡子气得眼冒青烟:崔大包——你听着,马上回家处理,多一只给你处分!崔大包此时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搭拉到裤裆里,回到家还挨了老婆一顿数落:丢人现眼-----
崔大包对外人恶狠狠,对家人也不全是善待,他除了心疼媳妇孩子外,就是自己的亲娘老子、老丈人、丈母娘都统统规划到外人的行列。他的有着共同基因的老爹从家乡来信,崔大包生怕是来要钱,拿到信后连看都不看,毫不犹豫地在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上:查无经人,退回。等回家探亲的老乡回来跟大家一说,人们都骂崔大包天生没了南北——就剩下个东西了!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还亏得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连个畜牲都不如!
崔大包的老丈人千里迢迢来北大荒看闺女,老丈眼子来了,哪家的姑爷不殷勤得屁颠屁颠的,崔大包可不这么想,家里多了一张嘴,不如多喂只鸡鸭那。老丈人带来的香油还没吃完那,(北大荒不能种芝麻)崔大包就开始了每到吃饭的时候不是甩脸子就是甩闲话,老爷子看着闺女的面子,只好忍气吞生,崔大包的媳妇背着爹说:你别这样行吗?我爹好在呆不了几天就走了。说完就掉下眼泪。崔大包心疼媳妇说:中、中、中——!
话说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的饭桌上,崔大包在碗厨子里找了一溜儿够,好不容易寻着了一个破了边的二大碗,盛了半碗大碴子粥,小声地恶狠狠地对老丈人说:端住了,给你个好碗怕你端不住!崔大包一时兴起忘了对媳妇的承诺,自顾自地又开始了埋汰、讽刺、挖害、打击、笑话老丈人,饭桌边上的媳妇停下筷子,端着饭碗运气,崔大包说得嘴角子冒白沫子,只听见‘当’地一声大青花碗掉到地上摔成了八瓣儿,媳妇脸色惨白两眼双闭瘫倒在地上,孩子扑到妈的怀里大哭,崔大包慌忙趴到地上去捡破碎的大青花碗:完了,完了,败家的娘们!这不是遭践东西吗!他想扭回头对媳妇发脾气,一看媳妇倒在地上翻了白眼,这才知道闯了大祸,抓着媳妇的胳膊对门外大叫:来啊——来人啊——!邻里们闻声赶到,手忙脚乱地扶坐起崔大包的媳妇,有的大叫:掐人中!有的大喊:快堵屁眼儿!崔大包的媳妇缓了过来,长长了出了一口气后,便嚎啕大哭,边哭边数落:疙瘩包你不是人,你不是爹娘养的,你是个畜牲!我不活了,孩子——跟姥爷回老家去,咱不跟他过了!崔大包一听媳妇要回山东的娘家,立马傻了一半,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连连说:媳妇——我错了,我不是人——!众邻居们也说得说、骂得骂:崔大包——你真不是人,你不看老丈人脸,也看看媳妇孩子的面子,老天爷白白给你披了一张人皮呀!
秋天,连里窜来一只跑路歪叙的疯狗,崔大包吓得闻风而逃,扒着自家的窗户朝外看,连里的老少爷们们抄起扁担、锄头围着疯狗一顿好打,疯狗片刻丧命,崔大包看见人们跳跃,听见人们欢呼,这时他才激动起,从门后拿起一根烧火棍冲出门外,半路甩掉一只鞋都不晓得,朝着死疯狗奔去,拨开众人一顿好打,直打得死狗体无完肤,直打得崔大包浑身汗流,众人见后说:崔大包被疯狗咬了吧,咋比疯狗还疯那!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过去的兵团后来的农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崔大包的秉性是不是也改了那,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