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北大荒的冬天既漫长又寒冷，无情的三九天更是让人无法忍受。眼看元旦到了，下乡一个多月脏兮兮的水稻脱谷总算结束了，明天要转入刨大粪劳动。晚饭过后，我和同窗好友把出工要戴的保暖用品仍然放在睡铺边，没事就早早的躺在了百米炕上，心里可算松了口气。这些天可恨的脱谷机轰隆隆的响声，不再让我们震耳欲聋了，双手也不会在脱谷机前成天颤抖了，稻毛也不再扎眼皮和迷眼睛了，可明天刨粪是什么滋味，对于初来乍到的我们还都没领教过，心想可能会好些吧？在交谈中我俩很快就进入了梦香。
乎的，刚有一点蒙亮，冷气咄咄逼人，可照出不误，回来洗漱，按点就餐后回到宿舍，打理完索事后开始换装，坐在百米大炕的铺前待发。一会，外面响起了长哨声，排长在喊：“出工了，到工具房领工具，然后到队部门前集合！”我们急忙戴好棉帽子、围巾、口罩和棉手套，跟随排长来到后面不远的小房，每人一把镐头和一把尖锹，扛着来到了队部门前，老连长早已等候在那里了，这时三个排全部到齐，排长都站前边打着红旗，连长一声命令“出发”，唯有我们排全是女的，跟在二排后面，那时要求出工必须做到：“出工打红旗，走路歌声起，战前讲路线，战后就评比”，我们的脚步在毛主席的《下定决心》《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等语录歌声伴随下，不一会来到了劳动现场。
哇！大家全楞了，眼前是好大一片的冻土堆，简直象一座小山，不同之处只是上面是平的，没有枯树和草根，原来这是夏天用人粪和土沤的农家肥。老连长介绍完后，对各排任务进行了分工，并在各排长跟前做了示范演练，并嘱付：“要注意安全，别着急，慢慢刨，千万可别刨到脚啊！”，这时全连人员把整个粪堆围了一圈。我和我的同窗好友是同一个志愿，把户口从家里偷出来，报名来到这里的，幸运的是我俩被分到一个班，睡铺也是挨着的，形影不离，那干活更是不用提了。我们在家谁都没拿过镐头，谁都不会刨，镐也不会举,举起镐，一刨就是一个眼，一刨一个小沟沟，刨下来的都是粪渣，刨了一会就觉得胳膊酸痛酸痛的.而且粪渣还直漰，女生还行戴着口罩，粪渣不会直接漰嘴上，可是男生就不行了，也不好意思戴口罩呀，我们抬头时，经常看到对面的他们不时的用手扑搂漰在嘴边的粪渣，脸上漏出那种十分苦涩的神情，这边的我们就偷偷的乐，并交头接耳在议论说：“看咱们女生就是比他们优越啊，咱们能戴口罩，可他们就不能”。我的同学平时就爱开玩笑，这时她转过身来，摘下口罩对我们周围的人说：“哎！你们想不想听笑话呀？我们一同说：“你快说呀，啥笑话？她说：“这是我们班主任讲的！”大家说：你就快说吧，别让排长看见”，她用戴着棉手套的两只手捂着自己两边的腮，小声地对周围的人说了起来，：“过去的老师不是好体罚学生吗？学生就总想要调理老师一下。有一天，学生中午看到老师在教室里吃饼，那饼是非常的薄，老师也吃的非常香，学生就说到：“先生吃饼如吃纸，吃到肚里就变屎，我劝先生别费二便事，干脆喝他二碗屎”。这时私熟先生听了气的目瞪口呆，无言回答”大家听了轰的一声大笑，这时她觉得还不解渴，又紧跟了句说：“你看他们还扑搂什么，干脆直接咽肚里得了，中午还省饭钱了”，紧接着又是一声轰声大笑，这时对面的男生看着我们在乐，还不知怎么回事呢？楞着眼神向我们这边瞧，我们却乐的直捂肚子，可是占了大便宜了，这时排长发现了:“乐什么乐！快点干活，一会连长来了？”大家又紧张的干了起来，刨了好几个小时不出活，粪堆只啃下了一个边，就这样，在累与笑声中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了。
下午干活前，老连长又到我们排做了示范，告诉我们刨粪的窍门：“不能东一下,西一下,顺着一个眼刨,多刨几下,靠举镐下来的震动力，就能刨出大块来”。大家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这时我的同学说了句：“连长你倒是早点和我们说呀，你上午光和排长说了，也没和我们说呀，男的都已经吃了不少粪了，这可真是让我们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大粪教育来了”，这时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可是当举镐刨了一阵，现场却突然没了动静。原来在家从来没有拿过镐头的我们，用那股冲劲，举了一上午的镐，午休过后再举起镐头就感到胳膊酸痛，过阵手肚也有些火辣辣的疼，这时才发现手指肚上却磨起了泡，再拿镐向上举可真是揪心的痛啊!，你说干吧还疼，不干吧又冷又冻脚，你想脸用口罩捂着，眼毛和额上露出的头发都结上了白霜，虽然年纪小，但自尊心都很强，生怕表现不好，那时不是评选五好战士嘛？就这样，大家硬着头皮，刨两下，站一站，一个个也都蔫了，疼的不时的在咧嘴，也没有心思说笑话了。心想这农村可真没有好活给我们干啊！。这时排长为了振奋大家精神，鼓动情绪，对着大家喊了起来：“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这点苦和累算什么呀？”。大家听了应了声音“对”。这时排长又说：“连长说了等咱们手上都磨出老茧来就好了，也就不疼了”。但此时大家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一会掏出手表瞧一瞧，一会又朝西边望一望，心想这手心什么时候才能磨出老茧呢？太阳快点落山吧！也让我们快点收工吧！
可算盼到了收工的哨声响了，大家高兴的象小燕子似的拍手蹦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立马扛着劳动工具站好队，拖着疲劳的身体，依旧唱着“战士打靶归来”等歌声，回到了宿舍。
苦和累虽让我们疲倦，但劳动时的笑声也不时在耳边回荡。晚饭过后，大家早早的躺在了自己的铺上，铺挨铺的在相互交谈着，我和好友述说着今天的感受和笑话，又相互看了看对方的手心，她把从家带的万紫千红牌扁盒手油递给了我说：“抹吧会好受点的”。我对她说了句“你想的还挺周到，唉！，咱们看来是回不去了呀！，这苦啥时是个头啊！”她说：“那可不是嘛，是我连累了你”因我们在校就是好友，她家出身不好，不下不行，我是根红苗壮，我说：“不能这么说，必由之路是早晚的事，在家让人动员也不好受，这样给家里也减轻生活负担啊！”然后我俩平躺着，仰望着自己脚下墙边贴着的用红纸黑墨水写的豪言壮语，不知不觉的读了起来“滚一身泥巴，炼就一颗红心”“扎根农村干革命，劳动不怕苦和累”。随后我俩又相互瞧了瞧，心照不宣的“噗呲”一声乐了，这乐里有苦，意味着艰苦生活的漫长，更苦的劳动还在等待和考验着我们，家乡啊！你虽与我们一江之隔，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处境和身份，看样子我们真的是要扎根农村一辈子了…。之后我们说了句：“睡吧，明天还要出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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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10/23 15:25: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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