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林子里传来一阵汽车隆鸣声,只见山路上烟尘滚滚,开来一辆大解放,车厢里的警通排战士,个个手握钢枪,横眉立目,车厢的前排站着十几个胸前挂着牌子的男人或女人。 下车后,来人分站成两排,前排是胸前挂牌子的人,后排是警通排的战士,红帽徽红领章的保卫股的干事站在侧首,开始大声地宣布:“批斗会现在开始——!”接下来就是“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竞谁怕谁?-------” 原来这是团里组织的一次下连现场批斗会,以显示批林批孔的伟大的政治运动所取得的辉煌战果。(批判林彪、批判孔子。)保卫干事一一宣判前排人的罪行,大都是两性关系的作风问题,好像跟那批林批孔的政治运动不搭界。保卫干事铿锵有力、头头是道地宣读得满头大汗,人们似乎没有一点阶级感情,个个听得津津乐道,老兵们扭嘴挤眼、你捅我一下,我抓你一把地暗自偷笑,家属排的女人们瞪大眼睛听着,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啧的声响,女生们听得心跳脸红好不自在——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男生们胆大比女生见识多,还是被活生生地吓了一大跳。那时的文艺舞台上只有八个革命样板戏,翻来覆去地看都腻透了,大人孩子张口谁都能唱上两口儿。听着这些男流氓、女破鞋的风流韵事,犹如小时候听着外婆讲故事,不但新鲜而且刺激。 保卫干事继续机械地念道:“女大流氓——强奸男青年------”全连的人们一下愣住了,小操场上鸦雀无声,片刻儿一阵议论“咋——强奸男的,有这事?”“娘呦——头回听说,新鲜了——!”连长大声地说:“别吵吵——听着——” 北大荒麦收期间,各农业连队所有的工作时间都打乱了,都以天气来安排工作,清晨以大田小麦上的夜露收干开始作业,夜晚以小麦上结露水而收工,一天的工作在十七八个小时,三顿饭都在地里吃,小青年贪觉有时手脚一懒,回到屋里倒头便睡——脸脚也就顾不上洗了。 X营X连发生的一件事:夜间十点钟,收割机手马大哈——马小兵,打着哈欠眯着睡眼,一脚深一脚下浅地走回宿舍,推开房门屋里一片黑暗,他伸手想抓门边上的灯绳,连摸了几下也没摸到,心想:太累了,今天的脸和脚,二爷的裤裆——免了吧,明天一早补上。他摸索到炕前,想拉下铺盖卷儿,手碰到炕上的人,他心里纳闷:今天宿舍里就我一个人呀,小胡图老娘病了,回家探亲去了,王迷糊到团里接新车去了,是不是这小子回来了,他娘的怎么睡老子的被窝里了。马小兵想到这,伸手就抓被窝里睡觉人的头,这一抓可是把马小兵着实吓了一跳,此人满头长发,他马上反映:这不是王迷糊。这时被窝里的人说话了,细声细语:“小子——别说话。”马小兵闻听此言犹如听到鬼话,顿时睡意全无、语不成句地问:“你、你、你——是谁?”那躺着的人说:“是我呀——你咋听不出来了?”马小兵此时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大声地问:“你怎么睡到这了?快走!不然我喊人了!”那女人小声说:“老娘想陪陪你。”马小兵这时才确认那个躺在自己被窝里的女人是全营有名的破鞋:一号。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厕所的代号叫:一号。投亲靠友的‘盲流儿’老赵的老婆荣香是个隔二代的二毛子,她的外祖母是白俄老毛子,荣香生得大鼻子大眼,身体壮实,据连里老娘们们说她性可大了,白天干再累的活儿,夜里也有精神儿,缠得她男人骨瘦如柴,实在实在是吃不消了,只能使最后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强烈要求连里照顾,安排一个守更看夜的活儿 。荣香困守空房欲火难消,天天火上房,夜夜总挠墙,大闹连部拎着老赵的耳朵回家,老赵无奈颁发了一张解放证书给荣香:“老子不管你了——爱咋咋——”荣香名正言顺地红杏出墙一发不可收拾,连里营里的几个喜臊的老炮卵子全都给收拾了,一个个四平八稳地放倒了,还闹得机务排长差点丢掉党票。人们开玩笑地逗老赵:“我说——老赵呀,你老婆现在都成了公厕了,你咋就在不管管那?”老赵红着脸不说话,低头走开了,从此,老赵的媳妇荣香的外号就叫:一号。 连里的老娘们们忙乎开了,一个个瞪着眼珠子盯着自家的男人,一时让馋嘴猫荣香无处下嘴,急得她夜上不睡觉,嘴上长燎泡,天无绝人之路,她想到了知青宿舍的童子军,老的吃不着来口嫩的,她打听到马小兵的宿舍今夜只睡他一人,使出了大胆的招数,晚饭后,宿舍里的青年都入睡了,她就悄悄溜进马小兵的宿舍,守株待兔,等着马小兵这只小兔崽子上套。 马小兵厉声地说:“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荣香听完倒笑着说:“你喊呀——喊呀,等人们一进来,老娘就说你小子:强奸!老娘怕啥,你小子有胆喊吧。”马小兵闻听此言,傻了一半,他说:“你不走,我走行了吧。”荣香冷笑着说:“你小子往哪走,你敢动一步,老娘就喊!”马小兵扭身想走,荣香张嘴喊:“强——”马小兵返身用手捂着荣香的嘴,荣香钳住马小兵的胳膊说了声:“小兔崽子——你进来吧!”马小兵像只被鹰擒住的兔子一样,掠进被窝里面------ 荣香一不做二不休、如法炮制,吃了在外接车回连的王迷糊,吃了探亲归来的小胡图,三人同吃------宿舍里的三个人沦为荣香手里的小玩艺儿------ 轰轰烈烈的批林批孔政治运动开始了,强大的政治宣传,让宿舍里的三个小青年惶惶不可终日,哥儿仨个锁上门秘谋:揪出来不如坦白自首,也求个宽大处理------这才有了上面说的女流氓在全团的连队挨批判这事。 批判会在群情激昂的口号中结束,大解放屁股冒着烟开到下一个连队去了,连长宣布解散,干沟鱼无不遗憾的说:“唉——俺咋就遇不上这等好事那,谁强奸强奸俺,俺还不坦白自首。”干沟鱼觉得腚上有人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回头一看是自家的媳妇说:“你踢俺干啥?”他媳妇说:“再白唬我踢你的嘴!”干沟鱼在众人大笑声中张张嘴没敢发出声音。还是农业技术员有文化,他的实验田里正在收割杂交小麦,他看着颗粒饱满的杂交小麦自言自语:“杂交的优势不可思议。”又不知想起了啥,说了声:“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呀。” 2008、7、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