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二猴子见陈志强被押送到团部,心里乐开了花,老婆大人交待的事就好办了,原来,干猴子的小舅子从部队复员了,投奔到他姐姐这儿,名正言顺地找个知青结婚为最省事最省钱的道,干猴子为小舅子找对象选上了何萍,他知道何萍与陈志强要好,便下狠手送陈志强进了团部拘留所,看何萍还跟不跟这小要好,干猴子嘿嘿地得意地笑出了声,老子吃不着,你小子也别想落着,娘的!只可惜好好的一块肥肉——便宜小舅子了。
团部的拘留所,兵团也叫禁闭室,在团办公大楼后面的一所破旧的土坯房子里,由警通排的战士把守。四面透风的屋里冷得似冰窖,脸盆里的水冻成了冰坨坨,搭在铁丝上的湿毛巾也冻成冰板了,陈子强倦缩在冰冷的土炕上,像条刚捞上水扔在雪地里的冻干鱼,几天的折磨让他换了人形,两只眼睛深深地陷到眼框子里,乌青青的没有了神彩,他感到生命就像这屋里的温度似的,早已降到了零下三十度,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什么是冰冷的、无助的、无望的,他就像一只拿在人家手里的一块泥,随人家拿捏把玩,可是他陈志强是一个人,并不是一块泥呀。这莫虚有的罪名让他感到耻辱,开始他还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直到他被扔进了冰冷的拘留所有土炕上时他才彻底的明白了,这已经成为了现实。他想起干猴子牙齿咬得嘎嘎响,此仇不报枉做人。他对警通排的战士说:“兄弟——我是冤枉的。”那战士说:“来到这里的,没一个说不是冤枉的,你只要不闹,我不会为难你。”陈志强说:“兄弟——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能不能找点吃的给我。”战士说:“看在都是知青的份上,你等着。”
陈志强倦缩在没有烧火的土炕上,身下的土炕像一块冰,他全身都冻僵了,惟一能活动的只有不停转动的大脑,他把来北大荒的事,前前后后仔细梳理一遍,他有机会像其它知青一样生活工作,可是他的性格不能让他像其它的人一样生活,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自从干猴子认定他就是袭击的人,恶运就像一张网罩在他的头上,他像一只奔逃的野兔子,无法逃离干猴子布置下的一个又一个陷井,他想——就算自己从这里出去,干猴子能就此放过他吗?他的一生就毁在干猴子的手里了,他仿佛看见干猴子得意阴冷的笑脸。想到这里他的心燃烧起来,他坐起身来手捧着石头一样的冻馒头,一口一个牙印地啃着,他要把它化作能量,他要冲出这非人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