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算起,住在公路边上的于得水对路过连队去营部团部的三连的人加以注意,你老秃子有种就永世别出来。冬去春来,崩豆子那邦好事的人也没了兴趣,再也不提于得水的孬事了,于得水发狠吹牛报仇的事人们也忘记了。
麦收前,全营放了一天的大假,成家立业的种菜收拾园子,知青宿舍里的小青年在球场上撒欢打球,于得水眼巴巴地盯着家属房前的公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真的让他盼到了,沙石路老秃子晃晃当当骑着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从三连蹬了过来,于得水赶快躲进屋里,兴奋得有些颤抖地说:“不是不报时候没到,老小子,爷等你个龟孙子多时了——!”
于得水从柴垛上挑起两个一人多高的榛棵捆子,中间插一根柞木扁担,挑到公路边上戳立在路旁,有人见到笑着问:“唷——见着从山里往家挑柴的,还没见到从家里往山上挑柴的,我说——于得水,你这是大冬天打摆子——抽得是哪家子的疯?”于得水摆摆手说:“有好戏看了,不爱看滚球子去。”
闲话少说,时间过了三两钟头,于得水影绰绰看到山路坡上飞快下来一辆自行车,那不是别人正是朝思夜想的老秃子,于得水不慌不忙挑起榛柴棵子,走在路中央,就在老秃子将要闪过的时候,于得水来了一个左肩换右肩,后面的那捆榛棵子一下子撞到迎面而来的老秃子的自行车的前轮子上,于得水跳到路旁定睛观看,说时迟那时快,老秃子连人带车栽到路边的沟里,自行车的前叉子都撞得背了过去,后倚架上的东西也掉到水沟里,给老婆买的‘月月红’卫生纸也被沟水浸湿了。再看老秃子的秃头上栽满了黑泥,一个血包顶在前脑门子上像十月里的大红枣,趴在沟底嘴里唉呦唉呦地叫着,于得水心中暗喜骂了声:“活死该——!”他不慌不忙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也不停地唉呦着------好像是被撞了个好孬似的。
连里的人闻声跑来,忙把水沟里的老秃子拉上公路,七嘴八舌地问:“骑这么快干吗,家里着火了,你不知道这是个大下坡吗?”老秃子捂着脑袋瓜子上的大红枣疼得说不出整话:“不怨俺——他,一换肩把俺给扫倒的。”“不管怨不怨你,反正是你骑车撞人的。”老秃子看见大呼小叫的于得水坐在地上,心里明白了一大半,他指着于得水有气无力的说:“你、你、你——”于得水也指着他说:“咋了——你撞人还有理了,大家伙儿给评评有这个理不?”这时老秃子就是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了,他咬着牙忍着痛,扛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走了,于得水喊:“咋了——撞人也不问一声,就走了——!”老秃子头也不回地说:“王八犊子的,老子今儿认栽了——!”
于得水得意地喊:“老秃——车带不是还有气吗——咋不骑了那?”
连里人指着于得水说:“快起来吧,人家都走远了。”
“于得水——你可千万别起来,一会儿,老秃子给你送碗狼肉来,等着吧——!”
“哈哈哈——!”
于得水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低头一看裤腿被榛条子划破了一条寸长的三角口子,心疼得他直跺脚,悔不该放老秃子走,望着远去的老秃子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裤子咋破了呢,这事造成的,又吃亏了,咋下帐那——?”
08、9、4、上海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