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红梅找到大嘴婶，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大嘴婶半信半疑问：闺女——想通了，到时别后悔呀。你要是没改主意，那俺就通知一声。你可想好了，闺女——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呀！
红梅说：我想好了，你就跟支书说去吧。
大脚婶看着走远的红梅说：多好的闺女呀，就是命不济，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选好了良晨吉日，支书家的远门亲侄二牛蛋晃着膀子来到村头，站在老槐树下的青石台上解开拴在树身上的铁钟绳，挑水的村民看到后问：二牛蛋——干啥，开大会呀？
二牛蛋扬着头说：俺叔家的雨来明儿结婚娶媳——！
呦——雨来要娶媳妇了，哪家的闰女？
二牛蛋拉着钟绳说：知青——红梅。
哪天办事儿呀？
八月初八——
别忘了喝喜酒呀！
忘不了，忘不了。
挑水的村员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钟台上的二牛蛋子骂道：牛屁啥——不就是想多敛点贺礼吗，帮狗吃食儿的玩艺！
当当的钟声把小村子搅得不得安生，支书家的近亲们为雨来娶媳妇高兴得合不拢嘴，出谋化策为雨来的喜事大操大办，男人忙活着借桌子寻板橙，女人帮着刷碗洗盘子，各家各户心甘情愿地送鸡、送鸭、送红包，远房的窦姓人家有的想要块房基地，有的想托支书开个证明啥的，更是趁着这个机会送十块八块的红包，傍姓人家心里不满也没有当脸敢说不愿意的，还得陪着笑脸送篮子鸡蛋鸭子，真有吃不上喝不上的穷户便躲得远远的，别碰上支书的脸找不通快，村子里就像是从上面又下来了啥最新指示赛的。
话说第二天，一大早杀猪的叫声把村子唤醒了，支书家的院子门上的老榆木门板上贴上了一对大红喜字儿，院子里摆上十八桌，请来了乡长，派出所的所长，支书高兴得嘴咧成个瓢儿，没耳朵根子挡着怕是扯到脑瓜后了，小脸兴奋的像寒冬没有屁股帘子的小崽子，冻得红红的小屁股蛋赛的。他围着乡长所长的腚后转悠，乡长看了一眼窦鹤时说：别光转着俺们转呀，该干啥事干啥事，啥时开席呀？
窦建时点头哈腰说：马上马上——他冲着灶间喊：二牛蛋子——放炮！
鞭炮在吹吹打打的村乐声中炸响，呛人的硝烟弥漫了窦家大院，朝村口上空飘散，窦家大院赛乡里的十五大集，人们进进出出张罗着，吆喝着，乡长当介绍人，派出所所长能者多劳主持着婚礼，他喝着嗓子喊：现在婚礼开始！请新人——！
红梅没穿窦鹤时送来的红袄红裤，只穿上了那双红色的手纳手缝的家做鞋，身上还是穿着洗白了的绿军装，腰间仍扎着那条军腰带，脸色因为当夜没睡好，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儿，她和雨来迈门坎走进院。
院中央、喜酒桌前放一张桌子，上面供着果盘，四个大苹果，叫平平安安，四个大石榴，叫红红火火、多子多孙，供一碗小麦、玉米、谷子，糜子、豆子，叫五谷丰登。
所长对二位新人喊：给我们伟大的------一鞠躬！所长话声未毕，红梅一声长嚎：所长——！您可给我做主呀——！说着扑倒在供桌前大声地控诉起窦鹤时的罪行，院里院外吃席看热闹的人们一下子傻了眼，此时静得掉根针儿也能听得见，所长也是一愣，他马上回过神问红梅：闺女，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别胡闹！
红梅大声地喊：我像------保证，我说半点瞎话天打五雷轰！说完从衣兜里掏出裤衩儿。
所长楞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窦鹤时忙说：郝红梅——俺对你不薄，你怎害俺！
红梅：你真无耻，白白披了张人皮！她扭过头对所长说：政府不处理他，我今天就死给你看，说着一低头朝着桌角撞去，众人忙拉住红梅，所长一见要出人命，怕自己沾包儿，忙说：你放心公事公办，他要是犯了罪，一定严判！乡长一见喜事闹丧，再呆下去闹不了全脸，推说有事，早早溜走。
窦鹤时强奸的事在公安局立了案，他被掐监入狱，窦姓家人一时失了主心骨儿，没了先前的不可一世，他家出人对红梅说：得恕人处切恕人，你还得在村里呆那。你不松口他就得死在里头了。红梅咬着牙说：我才不让他死，我就是让他死不了活受！红梅思前想后给法院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窦家儿残母病，望从宽处理。窦鹤时这才是死里逃生，宽判五年大狱，村里人对红梅挑大姆哥：红梅这孩子有良心，窦鹤时这老狗愧心不！
村里受了多年欺负的人家暗地里偷偷乐，支书瘫在炕上的老婆一急之下撒手人寰，喜事未办丧事走先，从稀稀拉拉的送丧队伍就能看得出支书家的风光已经不在了。村里的老人摇着头说：一报还一报呀，这回老窦家算中被红梅叼上嗉子了。
红梅心里还不是解恨，她要把毁了她一辈子的窦家搞个锅漏碗底朝天。红梅与雨来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就没同房，雨来天生却懦，胳膊腿不方便说不过也支楞不过，又想起爹的种种所为，更加心里有愧，雨来自己搬到娘的屋里睡，红梅从结婚的那天起就不下地了，这是农村里的规矩，雨来一个人只能挣半个人的工分，家里的日子直线下降，靠着支书存下的家底支撑着。
人最怕想开了，人最怕死过了，死过了的人活在世上还有怕的事吗？红梅死过了，她的心死过了，红梅不想死了，她还能怕什么那，要活着个自己，想开了，也做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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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11/5 9:08: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