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的人除班长外都是今年刚来的,人生、胆怯,懵懵噔噔从梦中醒来没人吱声。我早就吓醒了,缩在被窝里战战兢兢。
来人是个去年来的佳木斯知青,人称“张秃子”。小个、圆溜溜的脑袋、小眼睛叽里咕噜的,皮肤还特别白。有头发,不知为什么叫他“张秃子”。感觉这人心眼不够用,常让人当枪使,狐假虎威。
张秃子那小眼睛向床铺上的人一一扫去,然后停在我的身上:就是你,你今晚是不是吃夜班饭了?他这眼还挺尖。这时彪子也进来了,自以为来了后盾,张秃子更来劲了:你给我下来!说着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上来。我们刚下乡时宿舍紧张,我们是二层铺,我睡在上铺。
后来熟悉了,我曾和彪子痛说革命家史:当年就为一顿夜班饭,你们简直要把革命小将整死啊!
眼看我就要成过街老鼠了,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班长蹦起来了。班长是天津知青,人很老实,可老实人急了谁都得让他三分。
你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你叫什么?他是新来的,晚上饿了,吃你一顿饭你急什么?你们的夜班饭哪天没有人多吃?哪个你敢去揪出来?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一顿饭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班长真急了,老实人嘴拙,说着说着还急哭了。
得!这一下形势逆转,我们这没理的到好象变成有理的了。
其实,主要是张秃子策略不对,大吵大闹的把全班人从梦中折腾醒就已先输一分。后来又没先去争取班长的支持,毕竟你是在人家地盘上行事,反而视班长不见隔着锅台上炕。你想谁的胳膊肘不往里拐啊,班长能饶你?
最后,青涩老鼠我得以侥幸全身而退,张秃子占着理却灰溜溜的回去了。彪子本来就是个宽容的人,还一个劲的劝班长别生气…..
从此把我弄怕了,再也不敢干那“青涩老鼠”的勾当,要吃咱就吃货真价实的病号饭!
那天,在地里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总也打不起精神,“四肢发木脚冰凉”。中午在地里吃饭,我什么也吃不下去。连长看见了,过来摸了摸我脑门,发烧了,让我回去休息。告诉送饭的炊事员,晚上给他做病号饭,面条,加个鸡蛋。那炊事员是个天津女知青,问我鸡蛋怎么吃?
鸡蛋怎么吃?我有些发蒙。难道鸡蛋还有不用嘴吃的办法?好一会儿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明白过来,人家是问你鸡蛋怎么做?
我哪知道怎么做?脑袋里转了转,回想知道的鸡蛋各种吃法。样子在脑子里面,描述不出来,不知道这种形态的鸡蛋食品学名叫什么?我妈妈用南方话说叫“水泡蛋”,我说出来人家听不懂,连解释带比划忙乎了半天,那天津姑娘恍然大悟:嗷,卧着吃。
这下我知道也记住了,原来把鸡蛋打到水里或面条里做熟叫做“卧”。
那时还是小男孩,谁会关心饭是怎样做出来的,就知道回到家里桌上就会有饭吃。记得到大庆后,一次回家探亲,妈妈有病住院了。吃饭时间到了,老爸叫我去厨房在锅里放些水,下点面条。我到厨房,锅里放上水,放在炉子上,小半筒挂面估计差不多,扔将进去。
回到屋里,老爸:这么快水就开了?
我:开什么水?
锅里的水啊。
没开。
面条呐?
放进去啦。
凉水?
凉水。
老爸赶紧去厨房把面条捞出来……
人说时间能改变一切。今天,当年的青涩小老鼠早已经完成了向“海派新好男人”的转化,蜕变成了一只终日忙忙碌碌的称职“看家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