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记忆
二，北大荒的冬天（1）
我是1963年10月，上山下乡到北大荒国营八五二农场的北京支边青年（当时是响应党和毛主席号召，以支援边疆建设为名，上山下乡的，所以称之为支援边疆建的青年，简称为“支边青年”）。在农场一干，就是快二十六年的光景（1989年6月，调到唐山十六中学）。
在北大荒，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北大荒的冬天了。并不是因为北大荒的冬天非常的严寒，而是两次险些因为严寒，而命丧煤气中毒。
第一次，是在我们163名北京支边青年，正在农场组织的“青年学习队”学习期间。1964年1月8号，农场给了我们到生产队帮助抢收玉米的工作安排。
我当时与两个同学一起，住在了生产队一位职工家。我们的工作是，把割倒的整株玉米秆儿上的玉米棒子掰下来。
当时，生产队由于人手少，收玉米时已经来不及掰下玉米棒子了。因为那些玉米地，第二年要轮作而播种小麦。所以，必须在上冻前，把地都翻耕好。所以，只得把玉米连着玉米秆儿一起割倒，并且堆积起来。由于这年的雪比较大，一垛垛的连着玉米棒子的玉米秆儿，都被雪埋了起来。
我们的任务，就是把玉米棒子掰下来了。
这天，不但特别的寒冷，有同学带着温度计，测得当时的气温，都是零下四十一度了，老天还刮起了大风。生产队领导决定收工了。
我们回到生产队时，风力加大了，电话线不断地发出嗖嗖的声响。狂风夹裹着雪花铺天盖地地席卷着生产队这几栋低矮的草房……
风雪越来越大，外面已是天昏地暗了，还不到下午三点钟，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只好点起马灯整理整理内务。
没过多会儿，房屋主人小杨也回来了。他见我们已经烧了炕，又转身出去了。我以为他又去抱豆秸呢，他再进屋时却用个破脸盆揣来了一下子木炭。他说：“天太冷了，还是烤烤炭火能暖和暖和屋子。”
木炭点着了，红红的一盆炭火，散发着烤人的热气，屋子里顿时有了暖和气儿，窗上的冰花已开始熔化，真难得的温暖。炕灶上的一大锅水也烧热了，我们就抓紧这机会，打扫起自己身上的汗污了。
虽不是全身的沐浴，擦洗过后身子，也是无比的舒坦。晚饭更开心了，我和小杨、余顺冒着风雪在食堂打回了饭菜。大家围在炭火旁，吃着烤成焦黄的馒头片，那可真是又脆又香。两大饭盆儿洋白菜炖粉条儿和虾皮炖豆腐煨在炭火上，咕嘟咕嘟直开锅。小杨又拿来了他姐夫种的红辣椒，烤起来辣气呛人，吃起来却别有风味。一天的疲劳和寒冷在这样的乐趣中一扫而光了。
狂风依然刮着，其他人也不来串门了。我们也早早地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已往每天躺在炕上还要闲聊一会儿才能入睡，今天也不知是冷啊，还是擦过澡后的舒服，大家上炕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宽阔的东单广场上，非常热闹，有耍猴的、有变戏法儿的、有说相声的，又到处都有踢足球的人们。我和同学们踢完一场球，背着书包要解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厕所，急忙跑到东交民巷的一处大楼下，见没有行人，正要小解……突然有了感觉……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却感觉到头晕脑涨的，打开手电筒，已看不到光柱，只见萤火虫儿般的光点晃来晃去……想下地却怎么也抬不起身子。大脑顿时清醒了，下意识地感到要完蛋，肯定是中了煤气。
昨晚烧木炭时太大意了，不但没有开门换气，睡前以为只剩下一点的炭火没什么关系，为了暖和也没把炭火盆揣出屋外……
我用力地想推着睡在旁边的余顺和小杨，他们只是呼呼地喘着气，却不理我了。我的头脑中，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要活下去！
我拼命地挣扎着，手虽然已经无多大力气，却抓住了炕沿，双脚剪刀式地在余顺身上移动着……终于翻身摔在了地上。几口清凉的空气使我更加清醒了，冰凉的地面使我感到了希望，我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也多亏昨晚没有把门闩插上，我用力推开了房门儿，虽然没有打开外屋的门，外屋地的空气依然冰冷而清新。一阵冷风顿时冲进了屋内……
谢天谢地，大家总算是死里跳生了……
第二次，是我自己居住的小屋，因为煤炉子是搭在了屋里，而烟道是经过隔壁教室的火墙上。由于隔壁教室的火墙，被学生打闹时，撞倒了……所以，我又中煤气了。
那是1965年11月24日凌晨，我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因为头疼吧？咪咪忽忽地醒来了，顺手拉开屋内的60瓦电灯的开关，咿，怎么不觉得亮呢？只能看见W型的灯丝闪着暗红色的光环；自己的胳膊和腿都非常的沉重，怎么也坐不起来了……头脑中忽然意识到；不好！肯定是中煤气了！
“一定要活下去！”这是当时头脑中唯一的欲望。
我开始了挣扎，虽然胳臂和腿都非常沉重而无力，我还是能一点一点地向炕边挪动着身体，当一只胳膊到了炕边，已经耷拉下去时，我感觉到了希望。又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转了身子……终于裹着被子摔到了地上。
也不知道是地上的凉气呢？还是地上还有点新鲜空气，才使得我头脑更加清醒了一些。“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更强烈了，我首先撩开了被子，向门口蠕动着……因为我的房门不但从来都不插上，而且是向外打开的，（北大荒盖房子，外面的房门都是向里面打开的，怕的是下大雪或是刮“烟炮”的天气里，大雪会把门都封上，因此，向里开门，才能防止人被堵在屋子里出不去。而房内的门基本上都是向外开的。）所以，我终于还是推开了门……“死不了啦！”……
在北大荒，因为冬天的严寒，更因为农场有了自己的煤矿，所以，很多人家都放弃了烧柴的麻烦，都改用了燃煤取暖。因此，煤气中毒事件常有发生，并且还夺去了若干人的性命……所以，北大荒的冬天，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和永久的记忆，就是煤气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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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12/16 16:57: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