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引用海天在2012-12-22 18:22:00的发言:
三九严寒的日子里终于在家把北大荒的患病体检复查完成。虽然就差几天过春节了,考虑来前农场办主任的叮嘱和自己向领导提出的保证,所以没等医院出结果,体检复查后第二天就踏上返回的路。妈妈含泪把我送出了家门,那次回家体检,来回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春节前的双山火车站挤满了都是背包扛行李回家的各团知青,而我却是从家回来了。搭上来送站刘师傅的嘎斯车飞奔回场部。刘师傅看我这时候回来感到非常惊讶,一个劲儿地埋怨我,咋不在家过年就跑回来。
自从踏上这片黑土地,八年来从双山到场部这条熟悉的公路驾车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坑洼、弯道、上岗下坡,闭上眼睛都能知道在哪,今天却感觉那么生疏那么遥远。厚厚的积雪把坑洼不平的路面填平,坐在车里心情却是起伏跌宕。
路两边高大的杨树枝桠缀满晶莹的树挂,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焕发不出往日的赏心悦目。嘎斯车嗷嗷的释放着它独特的响声伴随着心烦意乱。听着刘师傅好心的埋怨,心里萌发着后悔,场部越来越近,心情越来越冷。
到了场部没有回宿舍直奔农场办公室报道,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由如跌入万丈冰川。一心为了工作,舍弃在家和亲人团聚过春节的机会,却没有人理解。为早日回来不耽误工作的高涨热情,迅速降到比外边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还底,心里那叫一个透心拔凉。
场办主任告诉我啥也不要说啦,把我小车班长免了,车也换了。我开的原四十五团的吉普车让给新任班长开了,把原旭光的那吉普车给我开。那车原来是如何使用的在这就不好多说,好多人是都知道的,两辆车各方面性能状况没法比。领导的安排没有错,谁让我要办病退呢?谁让我不安心扎根边疆呢?自我安慰一下吧。
我一脸的沮丧,趟着厚厚的积雪,踉跄地回到宿舍,感觉大头鞋比每天沉重了许多。推开宿舍门,寒气迎面扑来,浑身不由得打个寒颤。屋里半个月没有烟火,其他两人是当地的子弟都回家去住了。寒冷的宿舍,沮丧的心情,勾起思亲想家,张大嘴,深呼吸,把泪水含在眼里……。
悄悄地止住了伤心的泪水,到车库取来喷灯回宿舍点燃。屋里的温度迅速升高,沉闷的心情逐渐好转,把屋里积攒多日的灰尘打扫干净。一切收拾妥当后想起连队的好友看看有没有回家,拿起电话听筒里静悄悄,抬头向窗外望去已被剪断的电话线在空中悠荡着。空荡的宿舍,寒冷的天气,郁闷的心情,没啥事的我,只好整理好铺盖上床钻进被窝保暖。
恢复农场的建制,也带回了以往的传统。春节到了,喜庆的大秧歌又在黑土地上扭起,整个正月在欢畅的锣鼓声,亢奋的扭动中度过。农场人迎来了久违的和以往不一样的春天,春节的喜庆同时也让我那盼望返城的困惑减少了很多。
皑皑白雪在春风荡漾下渐渐消融,天气越来越暖和。太阳每天依然不知疲倦地上山又下山,偶尔躲在白云后面偷懒,蓝蓝的天空清澈敞亮。白雪覆盖一冬的大地渐渐地露出黑面目,黑白之间柔衬出北大荒春天独有的画卷。春天悄悄地来临,春意轻轻地盎然。
起床、出车、三炖饭、一切又都恢复正常。中午偶尔可以脱掉沉重的大头鞋和皮袄,但盼望返城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企盼的日子是非常煎熬的,企盼那无期限,无把握的返城消息到来,更是梦想难成真。一种有家难回的感觉,充满着大脑,游荡在心肠。
春播很快在无声无息中过去,麦芽顽强地从破冻的黑土里钻出。黑色的土地一夜之间变成一片片的嫩绿,初春的大地披上新装。中耕机喷洒农药取代了往年人们的夏锄激情,“早上两点半,晚上看不见……”不知道从啥时候被消声灭迹了。知青们每天在悄然的减少,我依然抱着方向盘幻想着返城的日子突然降临。恍常在睡梦中登上回家的火车,但总是不等到家就醒来,然后就是遗憾伴随着一天。
返城的知青在渐渐增多,每天都有各地知青发行李或搭车最后离开农场。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一种啥滋味,祝贺、羡慕、渴望,甚至是嫉妒。特别是亲自把要好的战友送上火车那一刻,望着远去的列车,每次总是会自言自语重复地叹息道:我啥时候才能回去!
北大荒的夏季天空湛蓝湛蓝的,偶尔一片乌云会带来雷雨倾盆,倾盆过后很快是晴空万里。雷雨只是暂时的,我和吉普车却没有暂时,只要人在车轮就得转。
我的车虽然不为领导所用但也没有闲着的时候,总是有些人整天有事没事的坐着出去打八插。他们像无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脑,没完没了的瞎跑而且不好伺候。特别是个别在兵团几年不得烟儿抽的人,现役军人走后,他们自认为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人。更是整天屁大点的事都要用车,大有把车底坐穿的气势。真是阎王爷好惹小鬼而难搪。
弯弯的月亮又渐渐地圆满明亮,时间不能因人的心情不好而停滞不前。八月的北大荒进入了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麦浪滚滚,野花飘香,纵横林带把麦田和豆地与天边相接,百灵鸟放声歌唱。东方红牵引着割晒机把大片小麦割晒,割倒晾晒的小麦像一条条金色飘带随黑土地起伏波澜。北大荒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色,可我因那期盼回家的忧郁心情却无暇去欣赏。
丰收喜讯频传,农场开始进入了收获的季节,鸿雁传书也带来让人意外的喜讯。一封期盼半年多的家信带来“返城通知书已寄出”喜讯。手捧家书感觉沉甸甸的,心情激荡眼泪又一次涌满,不!应该是饱含热泪。半年的两次泪水,饱尝了两种不同的心情。
终于拿到家里寄来的准迁证。来到场部劳资科在老乡的关照下,很快办完迁户口、取档案、转组织关系等一切手续。享受了不受时间限制,不需按批排队的特殊照顾,至今想起来还是非常感谢那老乡。
在我办完准迁时,老乡告诉我,天津的知青在农场还剩二百六十多人,北京的知青只剩下三十几人了包括已经结婚成家的,上海的知青还有多少我忘记了,可能要多一些。
和我一起批下准迁证的还有车队的两个我们一批到黑龙江的同学。回想几年来同屋住、同桌吃、同睡一大炕,屯垦戍边八年,已由同学升级到无产阶级的战友,革命的亲兄弟。当年一起来屯垦戍边,现在又要一起病退返城,这是多麽令人不可思议,想象不到的人生轶事!
早也盼!晚也盼!盼望返城回家的心情比当年的“勇奇大叔”盼望亲人解放军还迫切。人啊有时候就是怪怪的,要回家,盼返城,当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又有了一种舍不得离开的感觉。
领导的关心、师傅的关爱、同宿舍各地知青战友们的朝夕相处和摸爬滚打,在北大荒这片神奇的黑土地上已经结下一种不可割舍的情缘,无情的分离让人理解又无法接受。
我们三人返城回家的消息在场部周围很快传开,老师傅们,好朋友们,纷纷发出了送行的邀请。欢送的酒从每晚一次,喝到一天两回,有人怕安排不上干脆早晨起来也不放过。一天三次欢送,三顿喝,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只好“走”为上,两位伙伴先行一步,我因还有事又多呆了半月。
分别的美酒喝不尽,真挚的友情难分离。欢送的热情使拔凉的心情温暖炙热,秋日的阳光让心中的激情燃烧。黑土地以博大胸怀接纳我们戍边,大荒人用深厚情怀欢送我们返城。我们的青春岁月永留在那片沃土,我们的美好年华长存在那疙荒原。
再见了!黑土地,再见了!北大荒,再见了!青春年华绽放的地方,还有那割舍不断地特殊情缘……
我看了几遍读后感:写的压抑,沉重,心口酸楚堵得慌,有些感受是一样的。写的不错。
总算潇洒走一回北大荒。经受酸甜苦辣的考验。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