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仗义是春华 - 白山黑水 - 中国知青网

认识张春华那是在兵团时的事儿了。开始是听说咱们团石灰点儿已经造出了水泥，大伙儿觉得这可是件新鲜事啊，能在咱这穷乡僻壤造出水泥那绝对是新闻。据说在一个叫张春华的北京知青外出学习引进设备后经反复试制才获成功的。后来我从东安调到物资仓库团直工作，这时春华已在团商业连干起采购员了，还经常一起到师部批发站进货，我才对春华有了进一步了解。

那时还是文革后期，兵团商业形势萧条，进货渠道狭窄，除了几样凭票儿证供应的生活用品还能买到之外，许多大宗常用商品成了俏货甚至奇缺。我还清楚地记得3连一位佳市知青由于脚大买不到46号棉鞋穿，数九寒天下着大雪他用裹脚布包着脚穿着塑料凉鞋来仓库办事儿的情景。为了打开局面增加供给，春华可是绞尽脑汁想办法跑断了腿。他上天津下济南采购了大量兵团广大职工急需的计划外商品像什么洗衣粉、时装、化纤、烟酒、自行车、手表、就连知青结婚打家具所需的清油、漆片他都千里迢迢采购回来，一下搞活了商业，满足了大家的需要受到群众的好评。

返城后春华依然用埋头苦干、勇于开拓、扎实严谨的作风在单位里打拼，由于成绩突出很快被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春华突出特点就是直白、为人仗义，在24团的知青中很有威望。记得那年管局和农场来京在农展馆搞展销，24团的北京知青去了不下几百人。正好赶上12连知青为本连李祥滨的孩子病危急需换肾而募捐，正是春华积极响应带头捐款，荒友们都伸出了援助之手，场面热烈情义动人。第二天回到单位春华心中还是想着那病重的孩子，又在肉联厂内知青中继续发起挽救孩子的募捐活动，并再次慷慨解囊连同全厂知青的心意亲自送到李祥滨家中。据我所知春华这几十年来在荒友中扶贫救困做了许多实实在在的事儿，让人佩服，值得我们广大荒友们学习。

许春祥是68届哈市知青，他为人大方工作踏实肯干，春华称他为祥哥。那时各地知青们刚到北大荒，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环境相当艰苦，各地知青在文革中沾染了一些派性等不良习气，再加上气候的不适应、与城市生活的巨大反差，普遍存有浮躁情绪。连队里的男知青中以城市、或学校为一方看不惯另一方，甚至有人挑起事端，打架斗殴的事例不少。通过组织教育以及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共同艰苦奋斗的磨砺，知青内部发生了变化，原来那些拉帮结派、称兄道弟的庸俗习气逐渐淡化了，同甘苦、共患难、四海为家的兵团战友情义占了上风。祥哥喜欢这为人直白做事仗义的春华老弟，春华佩服诚实忠厚助人为乐的祥哥，二人在黑土地上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后来春华调到石灰点儿，又调到团直工作，而祥哥始终在连队开他的拖拉机，虽然不能经常见面可是哥儿俩的感情一直保持着。返城后就更没有机会见面了，也没有书信来往，各自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了事业打拼，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搏练着。二十多年过去了双方都是相互惦念着，可现实的种种原因只有将对方深深地藏在心里，期盼能相见一面的心情煎熬着哥儿俩。终于盼到了98年，那一年春华作为24团北京知青的领队随知青专列回访了北大荒，在回京路过哈市时哥儿俩才难得相见团聚，那份亲热的情景就不必说了。

02年9月春华突然接到嫂夫人的电话。“华子！你哥最近身体不舒服，吃不下、睡不着，在哈尔滨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眼看就快不灵了！他叔啊，你给拿个主意吧！”春华一听心里这个急呀，马上回复嫂子：“我哥病了得赶紧看、赶快治，哈市看不了还有北京呢，你们赶紧买票争取今儿晚上就上车，明儿个一早我接站。嫂子你可千万别考虑钱！我哥来京治病的事儿我包了！”放下电话春华立马托关系、找门路联系了北京友谊、肿瘤两家医院，找最好的专家给祥哥看病。这一宿春华没有睡好，祥哥的影子始终在脑海里浮现。那是在连队的场院上，祥哥往手心里啐了口吐沫弯下身去，将封了口的满满一袋大豆（180斤）缓缓抱起，就势左膝往上一送两臂和腰身一齐叫力，这袋大豆就服服贴贴上了肩，祥哥带着小跑上跳板入囤谁人能比。在冰雪严寒的公路上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啊，铁牛55的大轮胎瘪了在车子不能熄火儿的情况下，是祥哥一人找来垫木、支车、卸下轮子推着一人高的车轮来回几公里把补好胎的车轮又装回到车上。现在说来有谁还会相信，那时的祥哥可是连队里身体最棒最能干的小伙儿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祥哥怎么就病得这么厉害？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春华恨不得立马就能见到祥哥。

第二天早晨从哈尔滨至北京的18次特快准时开进北京站。春华和几位原29连的北京知青来到车厢里见到了面容憔悴的祥哥，立刻改变先去宾馆休息的计划，他们直接把祥哥送到医院，请了北京当时最好的大夫、专家一起会诊，很快做出了明确诊断：肺癌晚期！而且脑组织也有癌的病变。真是一个让大家难以承受的现实啊。大夫把春华拉到外面单独询问：“这病人与你是什么关系？”“是我们在兵团时的战友。”“两位权威专家让你找到一块这是多大的面子，你们就没一点亲戚关系？”“我们非亲非故，可在北大荒一起战天斗地建立起的情义就如同兄弟！”“我真佩服你们这些知青！”“我得提醒你这位病人已到了晚期的晚期，虽时都有可能结束生命。为了不影响病人的情绪和减轻他的痛苦我们给他做个胸外引流，放出一部分积水，再做个化验。”“大夫请您尽量延长祥哥的生命吧，我们也商量尽快把祥哥送回他亲人中去。”春华说着泪水已然流了出来。

在医院里从祥哥的胸腔抽出两大瓶粉红色液体，使祥哥感到一时的舒服，拿到肿瘤医院化验更加确定了专家们的诊断。经与嫂夫人、知青们商议要尽快把神智还清醒的祥哥送回哈市，春华找来三位最有驾驶经验的荒友，准备在铁路运输无着落时用救护车送，也要把祥哥护送回哈市。一面动员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去买当晚17次的车票。那年月的车票特别难买，而且当日票早已售出，春华疯了似地去车站、去找车长、磕头、作揖陪着笑脸说好话，终于感动了车长，同意拉上祥哥两口子。没有想到祥哥的病情发展得如此之快，上车那天晚上祥哥已进入半昏迷状态，是由春华、绍春等几位知青轮流背上车的。在列车长全力支持配合下列车腾出软卧车厢一个上铺，春华又去磕头、作揖做下铺旅客的工作，直到将祥哥和嫂子安顿好春华才带着大伙儿告别祥哥，依依不舍地离开车厢目送着列车远去。直到此时春华的情感才得以释放有些不能自持，大家都流泪了，这是曾经生死与共荒友们和祥哥的最后诀别啊！

这一夜又是无眠，春华在不断地打电话联系着哈市的荒友们，要他们去接站、要他们把急救车开到站台上、要他们到车厢里抬祥哥时轻抬慢放、尽量减轻他的痛苦、要他们帮助准备祥哥的后事、要他们保持与北京荒友们的通讯联系------满天的繁星让人郁闷，夜又是那样的长，春华在单位楼前的小花园里踱着步子，一颗接着一颗地吸烟等待着列车上的消息。春华总觉得心里愧得慌，感觉自己对不起祥哥，没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祥哥一把，保住他的生命。思绪难平总是理不出个头绪来，天渐渐的亮了。

就在17次到达哈尔滨站的同时，春华收到了哈市荒友的电话“华哥！列车准点进站，我们接到祥哥了，很顺利，我们正在去医院的途中，一会儿再详细向你汇报吧！”春华长舒一口气，等着祥哥入院的消息。约摸一个半小时后荒友的电话又打过来“华哥！实际上祥哥于今晨4点在列车上已安然睡去，据嫂子说祥哥走时没有一点痛苦。为了不打搅旅客所以没有声张，我们接站时是把祥哥当作病人背下列车、背上急救车的，已经给他换上衣服送入太平间，一切都安排好了，后事有我们帮着处理你放心吧。待我们向北京的荒友们致意！”此时的春华只有对祥哥不尽的思念和滚烫的热泪了。

半年过去了，一天春华又接到嫂子的电话：“他叔啊，你侄子得了痔疮闹得挺厉害，这里的医生怀疑是病变，你看可咋办哪？”春华一听病变，汗毛直立、头都大了（都是让癌症闹的）。赶紧嘱咐嫂子带着侄子赶快来京。就这样在二十多天里春华接站、住宿、找医院请大夫、手术、护理、忙了个不亦乐乎，一些闻信荒友也来帮忙。祥哥这宝贝儿子痊愈出院了，春华脸上乐开了花。临走给这孩子买了鞋、帽和里外三新的衣裳，上车前还送给侄子一个装着两千元的新钱夹，就这样春华把娘俩送上了北去的列车。

大约过了一年，我们这位嫂子又把电话打给了春华：“他叔阿，你侄儿的婚事儿基本定下了，闺女长得不错，人也懂事儿。新房是你哥生前就给准备下的就差装修了，你也知道你哥这一去家里就更困难了，想请你再帮你侄儿一把行吗？”春华觉得祥哥不在了，这事儿理应由我帮着操办，于是满口应承：“你们就先装吧，不要太寒酸了，这款项由我出，等日子定下来提前告诉我一声。”04年祥哥儿子办婚事儿，春华和上海的张顺龙在确定的日子前赶到哈尔滨帮着操持，更可贵的是哈市原29连的知青们能到场的全来祝贺，婚礼办得体面热闹。这次春华就像给自己儿子办婚事儿一样拿出体恤，除付清装修款项外还拿出两万元作为贺礼送给新人。张顺龙也为喜宴出款以表荒友情义。在场的人们和在外地知情的所有荒友们都为春华的义举所感动。

记得那年随知青专列回访第二故乡，大家刚到农场被安排在交通宾馆休息却找不见我们的领队春华，一直到中午去吃饭他才回来。原来春华利用这段时间先去了4连方向的坟地，去给自己的老连长上坟，春华不忘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夏连长，回到第二故乡一定要先去给老人家烧柱香、磕个响头，这念旧的情义让我们许多人为之惭愧。从北大荒回来不久就传来黑土地上许多农场遭受水灾的消息，又是春华慷慨解囊买了50条棉被以24团知青的名义捐献给第二故乡的人民。

这些年来不管是我们哪位荒友遇到难处或是家中遇到困难、事故，只要春华知道都是带头出手相助。农场来京办事人员只要找到他，他都是全力以赴帮着解决问题。管吃、管住、带送行。当春华得知一些返回原籍多年没有音讯的老领导、老同志生活上遇有困难时，他都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我们知青每一次联谊活动从策划、经费、组织到实施都侵注着春华的心血，这一桩桩一件件感人的实事儿，就是春华发扬北大荒精神的体现，他的事迹带动了广大荒友抱团取暖、相扶与共、携手开创我们知青美好晚年的氛围。

为纪念北大荒知青联谊活动二十周年，表彰这些年来为国家、为社会、为知青工作做出贡献的知青们，联谊会设立了北大荒知青奖，张春华荣获了这枚奖章，荒友们都觉得他是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