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此文是转自《云南瑞丽知青团》“纪念下乡40年征文”。作者俗人--瑞丽农场勐卯分场北京知青
吃 肉
——俗人
要说现在吃肉算个什么事儿，可咱们刚下乡那前儿要想吃点儿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在家的时候虽说也不是天天都有肉吃,可隔三差五的也总能见着点儿荤腥,就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每人每个月那张肉票也没缺了你的,何况还有半斤油呢,所以比起后来,肚子里还算是有点儿油水儿。可到瑞丽没几天儿就崴了，连续一个月清水熬青菜，连油星儿都没见不着几个，再加上开始干体力活，饭量猛增，哪顿饭不得个八两一斤的，不几天儿就把肚子里本就不多的那点儿油底子刮得一干二净，连上厕所都比在家时要费时费力了。尽管总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可每次对着那一盆儿没滋没味儿的饭，就一点儿食欲都没了，吃饭竟成了一种负担。实在吃不下去的时候就得用曹操望梅止渴的那一招，一边儿数着粒儿的往嘴里有一搭无一搭的扒拉着饭，一边儿听旁边儿人讲着东来顺的涮羊肉，天福号的酱肘子，浦五房的叉烧什么的，勉强把这盆儿饭顺下去。好在我们当时在的队离县城很近，实在扛不住了就约几个人收工后跑到县食堂去解解馋。可老这么着也不是长久之策，就咱们挣的那几个小钱儿能够你造几回的，所以要想吃肉解馋还得指望队里。
当时农场吃肉主要靠自己养猪，队里有小猪圈，厂部有养猪场，基本是一个月才能杀一次猪。杀猪不是为了让你解馋，而是为了用肥肉来炼猪油，队里大小一二百张嘴吃菜指望的就是那点儿肥膘儿。你说当时这农场啊，忽悠我们去的时候说那儿摔个翻跟头就能拣把花生，街子上也确实几毛钱买一大堆有的是，这油料作物应该不缺呀，可吃点儿油怎么就这么费劲。
好容易盼到队里伙房的油缸见底儿，要杀猪了。这天从一大早上工开始，这帮哥们儿姐们儿的就没心思干活了，心里想着嘴里念叨着的就是这中午怎么打牙祭。炒肉丝?溜肉片儿?最不济还不得炖个红烧肉?想着想着嘴里哈喇子就快流出来了,一上午没喝水也没觉出渴来。好容易捱到中午收工，把锄头往地里一扔，一群人踢里突噜的赶紧往回跑，连手都等不及洗一下，拿起饭盆儿就往伙房冲。等跑到卖饭的窗口一看，里面儿摆着的还是那两样儿，一桶白米饭，一盆熬青菜，只不过青菜上的油花儿似乎多了一点儿。肉呢？只见两个临时帮厨的正在大锅里翻着刚刚剔掉骨头的大肉坨儿，一股股猪肉刚下锅时才有的腥味儿从伙房里飘出来，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看样子中午吃肉是没戏了，这一上午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就化为乌有。怎么都给煮了，这是什么个做法儿，也许是做酱肉吧?吃不着也断不了瞎琢磨。
勉强扒拉完了中午饭，稍事休息接着出工。下午的工夫可就更难熬了，谁都没了聊肉的兴头儿，就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儿。心里想着肉，手里也就肉了起来，一个个蔫头耷脑的，一下午都没出什么活儿，你说这点儿肉闹的。好容易磨蹭到日头偏了西，听带班儿的说收工了，大伙才又稍稍的来了点儿精神，拖着锄头慢慢儿往回溜达。刚刚看到队边儿上的大青树，就隐隐听到从队里传出叮叮咣咣的敲盆儿声，还没走进队里，早已弥漫在空中，带着青蒜味儿的肉香就飘了过来，听老职工说伙房做肉一直就是一个做法儿，回锅肉。两条站了半天早已疲惫的腿，不自觉的快了起来。回锅肉我还真没吃过，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喉结不停的上下骨悠着，把嘴里不断涌出的口水往嗓子眼儿里推。听说回锅肉里竟是肥的，我从小就不爱吃肥肉，我妈炒肉老是肥瘦在一块儿，我只好把瘦的咬掉吃了，把肥的悄悄扔掉，我妈说你要再这样糟践以后就别吃肉了，可我到了也没学会吃肥肉。路过伙房打饭的窗口，敲着各式打饭家伙的十几个老职工的孩子，早已高高矮矮的排成稀稀拉拉的一队。站在最前面的两个，踮着脚尖儿，扒着窗台儿，把鼻子抻得长长的冲着窗口里面使劲儿的吸着，谁都知道肉好吃。窗口里不断的传出锅铲在锅里翻炒发出的嚓嚓声，这下也甭急了，肉还没出锅呢。
踏踏实实的到水库边儿把自己先洗涮了一遍，换上干净衣服再拿着饭盆儿去打饭时，老工人基本都打完了。我走倒打饭窗口，探头往里一看，我家伙，这是什么呀？一个大概有八十公分的铸铝盆里盛着大半盆一公分厚的肥肉片儿，里面还青青白白的搀了不少的青蒜段儿，盆底汪着少半盆透明的猪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玩意儿可怎么吃呀。管打饭的老太太拿了杆木杆儿秤，正一秤一秤的给人约呢，好家伙，半秤盘子的油上漂着不多的几片儿肉和青蒜，这哪儿是要吃肉啊，简直是打算喝油。这话一点儿都没错，老职工要的就是这点儿油。在队里入伙虽然方便但花费高啊，他们都是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日子过得很紧吧，所以各自都在家里开个小灶，为了省点儿钱平时自己动手做些毛豆腐腌酸菜什么的，每天从伙房里打来饭菜，都要再加些水回一下锅，难怪伙房蒸的饭总是那么硬了。好容易盼着这肉端在手上了，大伙一个个的又犯了愁。这肉给的倒是不少，每人八两，在家也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肉。可八两肉里至少有三两多油，每块儿肉上只连着一小条的瘦肉，大部分都是肥膘。这儿的猪皮不知怎么也长得这么厚，足足有一公分，一根根的猪鬃嵌在猪皮里清晰可见，这要是整张的剥下来，一头猪的皮能片成三层，做两件皮夹克捎带着出一双皮鞋的料还能有富余。可这肉怎么吃呀？厨子也是老职工，也想趁此弄点儿油，所以故意不把肉煮的太熟，这样他们打回去后就可以多炼出一点油来，可我们要吃的是肉啊，没办法，谁让伙房的刀把子攥在人家手里呢。夹起一块拣瘦的地方放在嘴里咬了咬，半生不熟的咬着还挺费劲，这要是牙口不好还真咬不动。肥的就更没法儿进嘴了，好在里面还放了不少的青蒜，蒜香味儿遮盖住了大部分肥肉油腻的感觉，仗着年轻牙口还行，又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实在是馋得慌。先把瘦的咬下来就着硬的像石头子儿似的米饭吃喽，再不济也比清水煮青菜强得多呀。号称是八两肉，吃进嘴里能有二两？管他呢，好赖是吃了顿肉，可剩下的怎么办呢？连油一块儿都倒在了房后便宜了队里的狗了。
加好友 
发短信
Post By：2009/9/16 14:47:00 [只看该作者]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img_1636.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