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颇山上去打柴 ——李国兴
七四年雨季的一天,连上食堂的柴火又没了,烧锅的那口柴灶食量大得惊人,三百多人一日三餐及烧开水全都得靠它。两三天就得烧掉一车柴火,所以连领导就得不断地派人上雷弄山上打柴。
这天,我和司务长苏学聪被派往山上打柴,雨后的山路是推土机直接推出的毛路,有的地方根本无路,牛车压多了,路也就成了。路上大坑小凼牛车一步一颠到十三连时司务长跟别人说好了,转来吃午饭,经过两个多小时艰难跋涉到了往日常去的几个地方,看了看,转了转几乎无柴可捡,我们名为打柴实际上是捡那些干枯的树枝和那种被人砍倒又不成材,被遗弃的烂木头,望着那些参天大树又不敢去砍,也舍不得去砍,那太夸张了嘛。于是只好转到景颇寨附近的一片山林,那里树木非常茂密,据老苏说那些地方不会错!
在经过路边一个晒坝(农村带粮仓的那种)时,见几老景颇围坐在坝中一火堆边说笑,一边吸着长过膝的水烟筒,一边喝着他们那种特有的茶,一种土陶烧制的黑呼呼的小茶壶,里面熬着山上野生的老茶叶,然后倒在像酒杯一样大小的杯子里,像品酒一般呷一口,那茶水很浓、刚进喉咙很苦,然后慢慢回甜,几杯下肚能管半天不觉渴,难怪景颇人下山赶街,来回几十里不见他们带水壶。几个老景颇明明看见我们赶着牛车去了他们的林地,也一定知道我们去做什么,只是望了望,谁也没有吱声……
半个时辰后,我和司务长饥肠辘辘地装满了柴火,我打前阵他压后,满心欢喜下山来,那晒坝却是绕不过去的飞险关!两个老景颇一左一右把我拦下,当时着实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腰间都挎着长刀呢!还有一人背着铜炮枪!其中一个头小的用结结巴巴的汉话对我说着什么,我老半天才听明白了:“把车架好,放牛吃草,跟我过去喝茶,休息。”……我被他们带往那堆火旁坐下,看他们样子不很凶,还拿毛烟给我裹,不知道要拿我怎么办!心里直发毛,盼着老苏快赶到,来拿主意。……一会儿,老苏也下来了,被那两个老景颇凶巴巴地拦在我车后,估到卸下柴火,我听见老苏不断地对他们说好话,拿言语,争论,好歹他能说几句景颇话,他来边疆的时间长。但这些全不管用,我在这边只有干着急,着干急。我看见老苏走了,赶着空车往十三连方向去了……
不久有景颇人拿来午饭,几个老景颇笑着招呼我一起吃,我听说这一带民族习惯:叫你吃你不用客气,不然他认为你看不起他;如果你吃了,再估到你吃则是不尊重人。我只好恭从听命,你猜那是什么;是吊在屋梁上往下掉蛆的那种臭肉做的菜,闻到臭,吃到香、还有用巴蕉叶包着亩产只有一两百斤的软米煮的饭,用手捏着吃,还有一罐山溪中捞起的清香香的青苔烧的汤,上面漂着白色的竹子虫!我悬着的心放下了。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品尝了原生态的景颇大餐,到现在我想起来都回味余长。
喝着米酒,他们说给我:司务长多次不听话,这是他们的自留山,得他们作主。至于你们知青嘛,毛主席嘛远远派来,阿爹阿妈嘛又不在身边,柴拉不回去嘛不有得工分,你们知青嘛以后不有得烧的嘛,上来跟我们讲一声拉起走嘛……
听听,多懂道理,多有情义,多有分寸,谁说这是蛮荒之地?
往后,这打柴的事基本上就交给了知青们,他们有:向世伟、罗忠诚、高文超、陈学桓等。……
二00九年正月初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