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海东青

到丽江，我最欣赏的是纳西族的男性老人。他们一个个都长得那么威严，鼻梁高且直，脸部轮廓像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棱角分明。他们的胡形也很好看，几乎每个老人都称得上是美髯公。

在丽江街上，往往可以看见三五个纳西老人并排稳稳地坐在院外的椅子或石凳上聊天。他们不像内地老人那样，是围成一个圈，坐在一起互相看着聊天。纳西老人谁也不看谁，都庄严地坐在那里，眼睛朝正前方看。一个老人讲话的时候，与他并肩而坐的老人从不扭头去看他一眼。

我对这种现象很感兴趣，设想我也这样和朋友聊天会是个什么效果：只去听朋友说话的声音，不去看他的表情，也不让他看我的表情——这种情况我怎么好像也曾经历过？哦，对了，过去我和战友们并肩骑马在边境巡逻时，在马背上不就是这样聊天的嘛！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很想问问这些纳西老人聊天的习惯是不是就是这样养成的。可惜，我和他们语言不通。

转到丽江的一个小街角，有两个并肩坐在石凳上的纳西老人又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两个老人的右肩上都立着一只金色羽毛的猎鹰。我认识这种猎鹰，蒙古族称这种鹰为“哈喇都庆”，是哨兵的意思，音译成汉文就叫“海冬青”。

海冬青是可以驯养的，是蒙古族人眼里的神鹰。当年成吉思汗大军西征时，就有专职驯养海冬青的战士。当前方敌情不明时，就让海冬青飞在蒙古马队的前面。海冬青发现了前方有敌人后，会立即飞回来，以一种特殊的姿势煽动翅膀，训鹰的战士根据海冬青翅膀煽动的次数，立刻就能够了解敌方的具体人数，然后报告给长官。

所以说，在冷兵器作战时代，海冬青所起的的作用，相当于现代战争中的无人驾驶侦察飞机。蒙古大军休息时，海冬青还会给将士们抓来野兔、豚鼠、飞禽等小动物充饥。

据说，后来与蒙古军作战的国家都知道了海冬青的作用，发现天上来了海冬青，就知道蒙古军将要出现，或做好迎战准备，或赶紧逃跑。再往后，这些国家的军队也开始驯养海冬青，同样利用这些神鹰为战争服务。

我走进那两位纳西族老人，先向他们问好，接着我问他们：“这鹰叫什么名字？”他们的回答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

“叫海冬青。”一位老人说。

“咱们纳西族什么时候开始训鹰的？”我又问道。

“元朝。”还是那位老人操着生疏的汉话说：“忽必烈教我们训鹰的。”

“忽必烈？”我兴奋地问道：“是那个蒙古的元朝皇帝吗？”

“就是他。”老人肯定地点点头。

那天，我太高兴啦，做梦也没想到在古老的丽江，从纳西族老人那里我竟获得了一个重要的历史知识，而这个知识竟跟我的祖先有关！

（注：这是几年前写的一篇旧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