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年前的今天,我告别了蓉城,(尽管我在这块土地上尚未站稳脚跟);一个请人做好的巨大木箱,装进母亲用专门配发的票证购买的被褥、几件衣服、日常用品,就这样,在蓉城火车站,我告别了亲人,和我的同学一起登上南下的火车。奇怪的是,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当车上的同学拉着月台上亲人的双手失声痛哭的时候,当一位同学在月台上追赶着刚启动的火车边哭边叫我的另一位同学名字的时候,而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脑子里反复浮现出在学校动员大会上动员者讲话“那个地方是头顶香蕉、脚踏菠萝,你们到了那里就是不戴领章帽徽的解放军战士……”;前段时间刚读过的《边疆晓歌》中的描写的边疆生活与动员者的讲话在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交替出现………然而,脑子里更多的却是茫然,因为我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长?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那里的生活真的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真的像动员者说的那样么?当然,也有憧憬,不是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么?既然如此,就好好干一场吧!美丽的憧憬撞击着我年轻的心房,也在心里描绘着美丽的蓝图。
然而,到了兵团……
到了兵团,我经历了那半夜的雨水冲进我们的宿舍,冲垮了我们的竹床,经历了外面大下、屋内小下,外面不下、屋内还在滴答的艰苦日子。
我经历了每一次劳动中那蚂蝗的侵袭、蚊虫的叮咬、毒蚂蚁的袭击,可就在这“海陆空三军”的不断侵袭下,我学会了插秧、犁地、修田埂、挖放牛沟,割茅草、修猪圈……
我扛过了那“九菜一汤”、南瓜汤红米饭整日不见油星闻不到肉味的艰苦日月。
我经历了如火如荼的开发芦苇荡向芦苇荡要粮的大战,扛过了大战元旦、大战春节,过一个革命化春节、大战红五月,大战红十月等一年中无数个大战……
我经历了没有书读没有歌唱没有电影欣赏的精神文化生活无比匮乏的日月……
然而,我没有倒下,反之,艰苦的生活锻炼了我的意志也锻炼了我坚强的性格……
几年过去,边疆在我们的建设下,荒山变胶林,荒野变良田,荒地变菜园,我和我的同学我的战友用我们年轻的身躯、用我们年轻的双手、用我们的智慧、用我们的青春、用我们的一一腔热血和我们的仅有的文化改变了边疆,也改变了我们自己。
“人不但无法选择家庭出生,更无法选择所处的年代,但无论这两点对人多么不利,人仍有选择自己人性坐标的可能,哪怕选择的余地很小很小。”梁晓声在他最近出版的又一部力作《知青》中如是说。
是的,我们无法选择家庭的出生也无法选择所处的年代,因此,在中国才有了特殊年代产生的“知青”这个特殊的群体,我,便是这个特殊年代产生的特殊群体中的一员。可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虽然有选择自己人生坐标的可能,可是,这个坐标又是什么呢?
四十一年就这样在弹指一挥间过去,过去的热血青年如今已经白发染鬓,每每回首那段艰难的岁月,总是感慨万千;都说青春无悔,其实,仅仅用有悔或无悔又怎能概括得了那段生活经历?只是,在我们失去的同时,也得到了很多,我总认为,在人生中,有了知青那碗酒垫底,今后无论什么酒我都能喝得下去。
我赞成挚友L的这句话“向青春致敬,为往事干杯”。是的,当我们成为知青中的一员,当往事已成过眼烟云,我们无法评论往事的对与错,有的只是向青春致敬,为往事干杯!
六月十七日,我一生中都难以忘怀的一天。
少时宿愿步师门,
六月令下上云岭;
七年南陲洒热血,
千里红土酹青春。
年华无意染双鬓,
岁月多情梦雨林。
年近六旬犹磨剑,
不为落花伤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