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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快一慢

卫生员章珍虹要嫁到贵州去的消息在连队悄悄地传开了，以大荣为首的几个女知青听说后，不光是在镜子上酸酸地多照了几下脸，她们用她们多年的革命战斗经验马上就敏锐地判断出：连队会在知青中推选一个人接卫生员的班．经过多次反复地推度，她们得出卫生员的人选不可能在她们之中产生的推断，在一阵垂头丧气的叹惜中，她们又得出要撺掇杨汉中去当卫生员的决定．　

重庆知青杨汉中，男，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唇厚口吃，不善言语．憨厚老实，且又臀肥腰壮．手脚粗糙，连队靓妹李光蜀说：杨汉中走路老是背着手，脑袋到了营部，屁股还在连队．

其实，杨汉中那里经得起撺掇嘛，几个靓妹把卫生员要走．并谎称连队领导考虑让他当卫生员的话还没说完，杨汉中的瞳孔就放大了，嘴张得大大的，喉咙发出混沌的声音，害得李光蜀几次都想上去掐他的人中，这以后杨汉中就成了章珍虹屁股后面的影子．

章珍虹知道杨汉中不是学卫生员的料，无奈杨汉中在她的面前端水倒茶．背包拿鞋，鞍前马后伺候她，就差没叫她妈．想到自己不就是要找一个替身，等调函来后好走得脱吗，一想到能尽快的调走，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章珍虹就放弃了原则．

尽管杨汉中把阿斯匹林念成阿屁屁林．高锰酸钾念成高猛酸拿，章珍虹都不怎么在意，直到有一天章珍虹在给人打针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当卫生员不可能不会打针哂，杨汉中粗手粗脚的，啷个打嘛．又有哪个愿意把屁股拿给他打哂．这下可把章珍虹难着了．

嘿，天下的事真是不巧不成书，正在章珍虹为难的时候，四连有一个叫方有利的沙族老工人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押解到我们二连来了．为啥子他当了现行反革命呢？据说是在悼念毛主席逝世的时候，他说：不是说毛主席万岁哂，啷个就死了呢？就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究竟是怎样的，可能要四连的知青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病了，更重要的是他要打青霉素．

章珍虹欣喜若狂，决定就拿方有利来教杨汉中打针．这个决定一出，章珍虹就全身心感到轻松，仿佛就要飞到爱人的身旁，不由唱起：山也笑，水也笑，一代新人在成长，形势无限好呀的歌来．章珍虹把杨汉中叫到跟前，先从理论上给杨汉中补课．她说：这个打针，一定要做到两快一慢．就是进针要快，退针要快．打药的时候要慢．千万不能搞反．章珍虹说得来是口沬乱沾，杨汉中是听得来云遮雾散．章珍虹说累了，杨汉中听蒙了．章珍虹一想，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实践，实践，再实践吗，那就实践吧，杨汉中说：对，实践最重要，不打不革命．打了就革命．

方有利被两个民兵押到卫生所来时，一进门他还冲章珍虹点了一下头．因为他知道章珍虹是二连的卫生员，至于章珍虹旁边的杨汉中他没有去多想，只认为是来看病的．待章珍虹把药水配好，用典酒和酒精在他的屁股上像画靶子一样画了一个圈，然后把针管交给杨汉中时，他才认真地看了杨汉中一眼，他见杨汉中手掌又肥又短，腰杆又粗又壮，就想起了他们连队的杀猪匠．方有利心里头一阵阵地发毛，全身不由就哆嗦了起来．

方有利这些动作，杨汉中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对方有利一点都没有阶级仇恨，甚至他还十分地同情方有利，方有利说毛主席的那些话他也说了的，只不过方有利是在嘴上说，他是在心头说．他甚至还想到他小时候生病时，妈妈带他到医院打针，医生说：别怕，医生轻轻打．杨汉中也想跟方有利说：别怕，我轻轻打．由于他太紧张了，嘴巴抽搐了几下，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倒像是做了几个怪像．

杨汉中双手拿着针管就像战士拿着钢枪，他知道今天这一针关系到他今后的前途，他下定了决心要克服平时粗手粗脚的毛病，要轻轻地打好这一针．他特别在乎方有利的感受，他端着针管向着章珍虹用典酒和酒精画的靶子中央刺去，当针尖刚接触到方有利的屁股，方有利就万分恐惧，他屁股靶子周围的肉收缩得像铜墙铁壁，杨汉中一次次地增加力量，方有利一次次地疼得呲牙咧嘴．杨汉中看见方有利呲牙咧嘴就退缩重新开始，俩个就在那里你来我往，像拔河一样，搞得现场一片乌烟瘴气．

经过几次血与肉的较量，杨汉中终于将针头插到了方有利屁股上的有效部位，俩个人搞得大汗淋漓．杨汉中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准备慢慢地将药水打进方有利的体内，谁知他那肥厚的手轻轻一推药水就像箭一样的射了出去，肉靶子马上隆起一个山包，方有利这时再也忍不住地叫了起来，杨汉中知道是自己的错，于是内疚地将针头慢慢地拔了出来，就这样，他把老师教的两快一慢完全搞反，成了两慢一快．

方有利一瘸一拐地回到囚室，那个恨呀，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出来．沙族人本来就怕打针，他们有病一般都是自己采药吃，他们认为打针比岩峰蛰还疼，他哪里受过这些洋罪．方有利想，像这样搞他这条老命怕要交给这个粗人哟．他越想越怕，趁看守的民兵晚上睡熟之后，拿上房里的蜡烛．火柴，悄悄从后窗逃了出去．

方有利顺着大路翻过营部山头，来到菜地猪圈．见个个猪儿肥头大脑就像杨汉中的脑壳，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方有利的气不打一处来，从怀里掏出火柴．蜡烛，一把火烧悼了猪圈，消失在红河边的晨雾之中．．．．．

十六团三营二连黄文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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