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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车站的重逢
说话间火车已缓缓驶进南溪车站,我的心激动着,盼望着我的学生们。终于,在临近我们列车的那一面站台上,站着长长的一列学生的队伍,我们都探出头去,看到真的是他们,如今已是步入四十几岁年龄的学生:我们班的胡亮明、陆仕明、张建军、王湘华、成波、王雪军、张圣林、王秦生、苏登林、黎其新、朱荣华、钟建云、王会林、李文先、陈阳建、肖佐芬、黄丽、谭宝玉、吕世夏、李跃莲、侬德莲、刘春梅、樊萍、柳湘云、蒋川黎、王橡胶、赵德才、杨鼎文、王国兰、陆文和、黄跃东等共38人,早就等候在这里。这时的南溪车站,车上的人们呼叫着,车下的人们欢跳着,他们有的手捧鲜花,有的放着鞭炮,有的在向我们招手。我们来不及等火车停稳,就急忙把手伸向对方。回来了,我们曾工作过的地方;回来了,我们曾朝夕相处的学生们;回来了,我们曾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匆忙中赶紧来到车下,手捧鲜花的谭宝玉献上一大把鲜花,把我和鲜花一起紧紧抱在一起。紧接着就是我和大家迫不急待的握手和拥抱,然后是不知不觉地泪水抑制不住地流淌,我知道但是我没有想到会使我得到了这样深的感动。人群在涌动,学生们在一个又一个地和我,和其他的老师握手拥抱,像久别的亲人,像离散了多年的朋友。特别是过去从未见流过泪的男生们也孩子般的放声大哭着。我知道这是大家激动的泪水,高兴的泪水,更是相思了20多年的泪水,感情的闸门一经打开就再也煞不住了。我被自己,被学生们深深地感动着,热情澎湃着。孩子和我先生在旁边吃惊地看着我们的举动,事后我先生说,早知道这样我们真的应当请媒体来记录,来采访,太感人了。
当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时候,当我们伸出双臂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这泪水为久别,也为重逢,为过去的患难与共,也为今天幸福地团聚。久别的师生终于又见面了,我一一叫着他们的名字,甚至他们的绰号。在来这儿以前,我曾不止一次地复述着他们的名字。
这情景使我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话:人生路上,埋藏着许多奇异的珍宝。起初我们也许并不清楚它们的价值,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它们的重要。这深厚的师生之情就像这奇珍异宝。这样的对我和我们的欢迎,真是一席欢迎的盛宴,丰盛的大餐。这样的礼遇,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得到的。据说,其他班级的学生也赶来看欢迎我们的场面。这时,据说整座列车的人都被这喧嚣吸引了,他们全跑到车厢的这一边来看,就连列车员、乘警也惊奇地注视着我们,列车长只好延长15分钟开车,这对于这一趟列车可是从没有过的。
这时的南溪车站出现了少有的沸腾,只见许多部照相机、摄像机拍着这个场面,大家争相和我拥抱握手,互相拍照,留下这珍贵的一刻。有的冲到前面把鲜花献给我,有的让别人为她(他)拍下和我拥抱的照片。据说有的男生甚至是特意到理发店梳洗整理了以后才来到这里的,女生们也特意身穿亮丽的服装。对于那些因故没能赶来的同学,他们都说这次缺席是终生的缺憾。
儿子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他动情地说“妈妈,我太佩服你了,你和他们太好了。”
我们被学生簇拥着,沿着公路走回南溪。他们事先准备充分,为了我们的到来,光是鞭炮就从车站桥头一直放到了南溪镇。这里已经开发出一个南溪镇,新开的公路两旁都是整齐的两层楼房。汽车、摩托车、自行车来往不断,很是热闹。南溪镇上的老人、孩子都来看我们的热闹,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引得众人议论纷纷。等我们把行李安顿在招待所,稍作休息后就在学生黄金珍开的餐馆里共进晚餐。
充满温馨的晚会
晚上的联欢会是学生们精心准备了几天的,除了有南溪的特色水果,有欢迎的大字横幅,更有满腹的知心话语。知青老师被请上了主席台,会上有主持人胡亮明、岳建军热情洋溢、感人至深的欢迎词令人激动,更有主人代表,学生中的杰出人才,现任农场党委书记张建军对于农场现状的介绍。
然后是大家的踊跃发言,除了学生们、老师们畅所欲言,就连同行的朋友们也都道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老师和其他北京知青表达的意思则是:
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的那段时间里,我们这一代人,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书生意气,诚实正直,热爱祖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来到祖国边疆云南河口南溪农场。在农场的橡胶种植,水稻种植,开拓荒园,兴修水利,兴办教育,民族工作等等方面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和大量的血汗,有的甚至付出了宝贵的生命。无论是北京的,上海的,四川的,昆明的,还是当地的工人们,都为边疆的建设作出了卓越的,历史性的贡献。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特殊年代的人们,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肉体上,都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折磨和锻炼,它们有深有浅,有长有短,有些甚至留下了一生的烙印。
但在这样的生活中,我们所从事的教育事业却无论对当地,还是对我们自己都是十分有益的。虽然我们接受的教育被中断了,但是我们曾经以我们的老师为榜样,以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心,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互相鼓励。边学习边教学,边接受教育边从事教育。对学生我们尊重他们,竭尽全力去增加他们的知识,去丰富他们的才能,去端正他们的品质。尽管当时条件很差,我们也努力在学习、道德、劳动、体育运动、课外阅读等等方面开展工作,总之,我们付出过。一想到我们曾经把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我们诚实朴实勤劳的学生们,献给了美丽的边疆,我们就觉得非常值得。
今天,我们已经享受到了丰硕的结果。最重要的是,他们当中大多数,都已经成为当地农垦工作的骨干,有党的领导干部,有民族工作者,有教师,有厂长,有民营企业的带头人,也有专业技术人员,从事多种工作,各有不同特长,不同贡献。他们也都有着温馨的家庭,有的学生的孩子已经到省外的重点大学去读书。总之他们在各方面的成功,就是对我们的极大安慰。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发言,表达他们对老师的一片诚挚之情。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总结出的两点:首先是知青老师教给他们文化知识,给边疆的孩子带来了文明,这一点使他们终生受益。第二是教他们学会了自信,使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在社会生活中不怕困难,勇往直前。
晚会上学生王会林一字不差地背诵当初教给他们的《金训华之歌》,杨鼎文、刘春梅等也纵情歌唱。
我们几位老师还买了一些北京的特产和工艺品送给学生们。可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大家拿到礼物非常高兴,说着唱着,使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找寻过去的痕迹
第二天,按照原来的安排,我们和学生一起在农场附近的避暑山庄,龙戈溶洞、白沙河、花鱼洞游玩、照相、述说着分别后的生活。公路边的原始森林,潺潺的溪水,高大的榕树,美妙的溶洞极大的吸引着北京来的人们,更吸引着这些孩子们。于是,捉鱼,玩猫,逗狗,孩子们尽兴,大人们也尽兴地玩着,笑着。我则成为了“明星”,和每一位学生,和他们的家属一起合影照相。
我们来到过去上课的教室前合影,寻找过去校园里的那一棵美丽的凤凰树的位置。我们原来宿舍的地方已经是一排崭新的红砖房。虽然我总是试图找回过去的感觉,我发现我是徒劳的。教室后面,那条通向河边的小路早已被高高的茅草覆盖着,看不出道路的踪影。学生们都说,还记得你在这儿喊我们来上课吗?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此后的时间里,我们在农场座谈,到河口,到越南的老街游览。大家深深感到离别二十几年后,这里的变化是巨大的,发展是显著的。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的边境重镇河口,已经漂亮得难以认出原来的模样。
在县城河口,我们见到我们的学生现在河口县林业局副局长、高级工程师王进林,以及罗平、孙建辉、王雪映、韦国强等;以及从昆明赶回来的赵万山、丁海凤,从广西回来的柳湘桂等。
回忆起来,我在南溪中学教过的第一届学生是李仲达、肖邦德他们九个人。
第二届是迟桂玉、赵万山、王进林、王云、丁海凤等这班,和王筠青(北京知青)老师合教。
然后的第三届就是刘红、王惠芬、陈惠琴这个班。
再就是陆仕明、张建军、岳建军他们班。我和这个班的学生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交往最多,所以他们和我的感情最深。这一班里有到美国的学生孔丽萍,也有现在在广东、广西、湖南、陕西等各地工作的。
回想当年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各方面的因素很复杂,用现在的思想来看我当初的工作做得并不完美。主要是当时我的年龄还小,准备条件不够,作为一名教师仓促上阵,很不适应;另外当时的思想还处于文化大革命的状态,情绪低落,致使我的心情和脾气都不好。处理问题的方式过于简单,给我们的学生带来过很多情感上的误会和伤害;还有就是在方式上的不合时宜,我常常会代替他们去为今后的发展作出想象,代替他们下决心,所以给过他们一些学习上的压力和限制。面对边疆的落后面貌,常常对于他们提出过高的标准和要求,考虑周围的现实困难不够,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不够。总之,留有许多遗憾。
许多年过去了,学生们依然那样地怀念过去,给予我们知青老师极高的评价和深厚的感恩,使我倍受感动。尽管我们的影响对于他们的一生中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但是他们仍然把自己的成绩和成长的功劳归功于老师,这是我终生难以忘记的。
相比之下,边疆的孩子虽然知识资源比较匮乏,但是他们的吃苦耐劳能力比较强;虽然他们的条件比较艰苦,但是他们努力拼搏的劲头比较大;虽然他们的眼界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但是他们对于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和适应能力毫不逊色。
以后我们又安排回到我们的生产队七队,和老职工和队长见面,和他们吃了团圆饭,大家见面分外亲切。
相见时难别亦难
先是有学生离开我们要回家乡了,然后就是我们一行人在2月17日离开南溪。
相见时难别亦难,离别真是举步为艰。
然后,又是我们的依依惜别,又是我们和学生叮嘱着对方的安康和快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望着学生们远去的身影,望着南溪农场远去的橡胶林和座座高山,我禁不住地泪水又遮挡了眼前的视线,不知是为我自己为我们还是为他们;还是为那失去了的青春岁月,心中有说不出的酸甜苦辣,也有感慨无限。
对于南溪,我曾是那样的熟悉,是那样的喜爱;又曾经有过那样的厌恶,憎恨。感情是复杂的,是和当时的社会环境紧密联系的,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真实映证。
记得前苏联著名教育学家马卡连柯说过:
“教育就像一首诗。”
“真正的威信应当是以了解,以帮助,以责任心获得的威信。”
从事教师这样的职业“每一个学生都必须掌握深刻而牢固的知识。”是作为一个教师的信条,教师是幸福的人,是一生从事幸福职业的人。我9年的云南生活,我曾经是有过这种幸福和快乐的人。
南溪是我的第二故乡,我还会再来的。
后记
2002年春节回过南溪以后,学生岳建军、张建军、成波、侬德莲、蒋川黎、陆仕明等自己动手,编辑印制了一本小册子《南溪 我们永远的思念》,寄到我们几位老师的手里,并发给每一位同学。
他们的文章分别是“让美好时光再现”、“相聚南溪”、“桃李情深”、“三春寸草报春晖”、“故乡之行”、“难忘的春天”等等。
写于2002年9月23修改于2010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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